“考場門口不得喧嘩,你們幾個不知道麼?都安靜點。你在乾什麼?插隊?”
來人烏紗官帽半籠頭,一身紫袍官服,腰繫金玉帶,身姿筆挺,負手而立。
他眉眼淩厲,一雙劍眉宛若刀刻,此時正壓下深邃的眉眼認真審視著蔣文昌。
不同於在場的少年書生,二十六七歲的他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穩重和不怒自威。
蔣文昌在永旺鎮尚且還能嘚瑟嘚瑟,可是在這位大人麵前卻是連提鞋都不配。
大人一眼掃過來,蔣文昌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下。
腦門貼在地上,抖著身子戰戰兢兢的回話,“學生不敢。隻是和同窗敘舊,絕不敢違反紀律。”
在場眾人一眼就能從他身上的官服和烏紗帽上的玉飾分辨出來這位大人官階乃是從二品!
還等什麼!跪啊!
烏泱泱跪了一地,俯身齊呼:“見過大人!”
考場門口的動靜驚動了裡麵的主考官,沙興府知府,尤裕璋。
出門一看,嚇了一跳,連忙奔過去行禮參拜。
“下官見過沈大人。不知沈大人此行前來…”
“路過。”
知府鬆了一口氣,還好隻是路過。
此人正是他頂頭上司,臨嘉省左佈政使,沈傾。
“下官今天在這監考,沈大人可有什麼示下?”
“無。”
說完轉身就走,兩名隨從緊跟其後。
尤知府直到看見那邊起轎了才抹了一把虛汗起身。
“都起來吧。繼續盤查考生隨身物品。”
“謝大人。”
尤知府瞪了一眼同樣冒虛汗的蔣文昌。簡直是個廢材,也不懂得低調些。
拂袖而去。
蔣文昌像根霜打的茄子一樣帶著另一個瘦弱書生灰溜溜的去後麵排隊了。
銀福客棧。
考生都去參加考試了,客棧頓時冷清了下來。客人寥寥無幾,也不是飯點。
丹惜百無聊賴地趴在櫃檯上翻著賬本。
嘖,這賬麵簡直太乾淨了。除卻這幾天,先前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嘛。
忽然間感覺頭頂光影被擋住了,丹惜麵上一喜,還未抬頭便熱情問道:
“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你來乾什麼!出去!”
甜品鋪子,後堂休息間。
“喬苓,對賬好累啊。這麼厚的幾本,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哎呀我不行了,我年紀輕輕就老眼昏花了。”
劉嬌嬌趴在桌子上頭枕著賬本,手上還抓著一個小算盤。皺著臉看著對麵認真盤賬的喬苓。
“之前還騙我說不識字,我信你個鬼!就應該讓人進來看看你盤賬那六親不認的模樣。”
喬苓放下毛筆,笑嘻嘻的看著她。
“我這叫藏拙懂嗎。你一盤賬就喊困,我能怎麼辦,隻好親自出馬了。我看你收錢的時候那財迷的模樣好似冇現在這麼痛苦吧。”
劉嬌嬌破罐子破摔,耍賴地把賬本往前一推,“我不管,這些都歸你了。”
喬苓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去去去,彆在這影響我。該乾嘛乾嘛去。”
這錢串子每次到了月底盤賬都是這副德行,喬苓也懶得跟她計較。
劉嬌嬌頓時滿血複活一躍而起,“那我走啦~辛苦你啦~”
生怕喬苓反悔,撒腿就跑。
喬苓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笑笑,丟開算盤,重新拿了一張空白草紙。
撥算盤什麼的太麻煩了,列豎式計算它不香嗎!
馭草堂。
淩瀾蹲在後堂天井邊,百無聊賴地揪著一根從青磚縫裡倔強長出的野草。
這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老是夢見劉嬌嬌。害,這算是個什麼事嘛!
這讓他很是挫敗,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思前想後乾脆天天待在馭草堂連門都不想出了。
爺爺和嬤嬤非常欣慰,成天滿臉感慨地看著他,說冇想到連狗都嫌的他居然還有轉性的時候。
淩瀾越想越不甘心,憑什麼劉嬌嬌每天過得風生水起,他卻要蹲在家裡淪落到揪野草的境地!
淩瀾一把丟掉被薅得光禿禿的野草,拂了拂額發。
哼!不行!這不符合他紈絝子弟的一貫作風!
八寶看著自家公子糾結了這麼多天,那原因嘛,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畢竟作為貼身小廝的自我修養就是憂主子所憂,想主子所想,為主子排憂解難!
八寶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史上最合格的小廝了,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少爺,你餓不餓?”
淩瀾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八寶。
“我中午吃了多少你冇看見?我那碗裡被嬤嬤堆得都冒尖了,現在還肚子脹著呢。”
八寶默默替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淚,少爺成天山珍海味的吃著還諸多抱怨。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八寶扯著笑臉又問,“少爺,咱們出去逛逛消消食?”
淩瀾不耐煩的揮手,“不去,哪也不想去。”
八寶默了默,心裡長歎一口氣。想給主子找點藉口怎麼這麼難!
作為一個小廝,他揹負的實在太多了…
“少爺…小的…小的今天中暑了,想喝點冰的去去暑氣!”
淩瀾頓時想跳起來給他一個響亮的腦瓜崩。
中暑?這裡開藥鋪的!有什麼暑是爺爺治不好的!
嗯?等等,不對。冰的?
淩瀾狐疑地看著麵前頻頻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的八寶,忽然靈光乍現。
“真的?你…中暑了?”
八寶感動得熱淚盈眶,二貨少爺終於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真的真的。小的感覺馬上就要扛不住了少爺。再不給我喝點冰的,小的可能就要化身飛煙和少爺生離死彆了。”
淩瀾起身猛的拍了一下八寶的胸口,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主子,怎麼忍心看著我的小廝受苦!走,少爺帶你去吃冰的!”
八寶捂著胸口猛咳了幾聲,少爺,你現在就在讓我受苦…
甜品鋪子。
劉嬌嬌精神抖擻地衝到前堂,正巧看見淩瀾走進雅間的背影。
整個鎮子隻有他愛穿這種騷包的正紅色,不用看正麵就能從背影認出來。
自從上次還了子母扣,淩瀾已經很久冇出現了。
劉嬌嬌從喬苓那漲了知識,知道了子母扣另一層曖昧的含義。
也著實尷尬了好一陣子,幸虧淩瀾後麵冇露麵了才漸漸淡忘。
不過淩瀾一出現,劉嬌嬌鞋子裡的腳趾又開始不安地摳來摳去。
前堂有淩瀾,後堂有喬苓。劉嬌嬌頓時覺得欲哭無淚,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劉嬌嬌靈光一閃,有有有,甜品間還能收留她!
正準備去甜品間埋頭苦乾一下午的劉嬌嬌剛一轉身。
“劉嬌嬌,喬苓呢?叫她來給我做吃的。”
淩瀾扒著門框探出頭去,正好看見劉嬌嬌的背影。
看她要走,心裡突然一跳,鬼使神差地開口叫住了她。
還用了一個蹩腳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