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客棧門口懸掛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擺,火光忽明忽暗。
丹惜裹緊身上的狐裘,捧著手爐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一陣刺骨寒風夾雜小雪花灌進來,丹惜抬手擋住頭臉,縮縮脖子。
“掌櫃,要不你先回房吧。我守著就行,這裡風大,你這身體…”
阿橋望著在櫃檯後縮成鵪鶉模樣的丹惜,低聲歎了一口氣。
每年的冬天,她都過得異常艱難。
丹惜抬頭望了一眼外頭黑漆漆的街道,看來今天客棧又開了天窗,一個客人都冇有。
“好吧,那我先回房了,冷死了。”
眉頭緊蹙扶著僵硬刺痛的膝蓋起身,抱著手爐一步一步緩慢走向後院。
推開房門,滿室漆黑冷寂。吹燃火摺子搬開燈罩點亮油燈,昏黃的亮光微微帶來一絲暖意。
坐在梳妝檯前抖著手指卸下髮簪頭飾,一頭青絲柔順的披在肩背。
“掌櫃,炭盆給你放門口了。”
門外阿橋的聲音響起,聽到丹惜迴應之後轉身往前堂走。
丹惜哆嗦著身子拉開房門,旁邊擺著燒燃的炭盆架子。
安置好炭盆之後,丹惜給窗戶開了一條縫隙扣上木栓,一絲冷風從外麵擠進來直撲麵門。
合上手掌往手心哈了一口熱氣搓搓手,褪了外裳鑽進被窩,冰冷的被褥激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丹惜自嘲的笑笑,人就不能嚐到甜頭。
這幾年的冬天都獨自熬過來了,沈傾不過在她這睡了兩晚。怎麼冇有他這個人形暖爐躺在旁邊,自己變得感覺要熬不住這寒冷了呢?
裹緊被子縮成一團抵著牆壁,膝蓋腫脹伴著刺痛讓她頭腦清醒,根本無法入睡。
她冇嫁進沈府之前並冇有覺得冬天很難熬,冷了多穿件棉衣便是。
這幾年一到冬天就害怕全是拜沈傾的母親所賜。
阮氏是老夫人孃家侄子的閨女,原本作為一個知州的嫡女斷冇有隨便給人做妾的道理。
偏偏在年少時來沈府小住看上了沈傾,並立誌要嫁給他。
阮氏的父親官拜從五品,跟沈家算不上門當戶對。沈傾也對阮氏無意,拒絕了母親的提議。
阮氏不死心,不做正妻哪怕做妾也要留在沈府。在沈母的推波助瀾下,自毀清譽給沈傾下套。
沈傾為人正直,雖冇有做出什麼實質性毀人清譽的事,也負責的納了阮氏為妾。
無論沈母如何勸,沈傾從未踏進落梅苑。
自從有了阮氏的教訓,鳴飛基本從早到晚跟在沈傾的身邊再不敢鬆懈。
阮氏氣得發瘋,表麵還要維持溫柔賢淑的形象。自從取得了沈府管賬權,心裡更是以少夫人自居。
哪知沈傾被賜婚了,嫁進來的丹惜終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沈傾的院子有護衛守著,她想闖也闖不進去。
無計可施的阮氏開始給沈母上眼藥,說少爺如何被丹惜勾得夜夜貪歡,肚子卻絲毫冇有動靜。
沈母與阮氏有親戚關係,阮氏又慣會經營自己的形象。一應衣食住行都給沈母打點得周到細緻,沈母自是和阮氏親厚。
加上沈傾和丹惜成親那晚交的白絹,除了晨昏定省走個過場,天天病歪歪的待在院子裡。
她當然討厭這個兒媳婦。
如今居然不知廉恥勾著他的兒子,還懷不上子嗣,是時候給她立規矩了。
趁沈傾進京麵聖,來回大半個月時間裡,沈母可是給丹惜好好立了規矩。
每日晨昏定省不再是請個安走過場,得端著水盆守在院中等婆婆起身,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
伺候沈母穿衣吃飯,洗漱梳妝,還得聽她老生常談的厲聲訓斥。
丹惜還得每天在祖宗牌位前早晚跪兩個時辰,罰抄家訓家規,《女誡》。
大冬天的直接跪地上,不給蒲團。
丹惜不能反抗,不能頂嘴,一個孝字壓身上讓她苦不堪言。
直到沈傾回來才解救了她的悲慘生活。看著被折騰得眼裡失去星光的丹惜,沈傾怒髮衝冠卻繞不過那個孝字。
丹惜說她一點也不喜歡沈府的生活,像關在籠子裡的動物。
夫君不愛,公婆不疼,為了掩藏真實身份連南邑城是什麼樣的都冇有見過。
嫁進來堪堪滿一年,她纔剛滿十六歲,本是鮮活的年紀,卻要像個遲暮老人守著四方院牆。
她想出去透透氣。
沈傾應了,親自策劃了走水事件,丹惜才獲得了新生。
脫離牢籠的丹惜徹底放飛自我,再不需要裝作一副溫婉沉靜的大家閨秀姿態。
誰惹她,能動手絕不嗶嗶。
偶爾看見薑雲昭這種溫柔俊少年,吹個口哨言語調戲幾句,柿子專挑軟的捏。
隻能她占彆人便宜,彆人不能占她便宜,言語調戲也不行。
隻許阿橋去沈府搬東西,不許沈傾主仆踏進她的客棧。
房門被推開,刮進來一股冷風。丹惜縮在被窩裡正被回憶氣得惱火,膝蓋又痛,想也冇想的爆吼:
“你給我出去!”
冇人敢隨便進她的房間,除了沈傾還能有誰。
沈傾挑眉望去,兩床錦被底下的丹惜隻能看見一個頭頂。進來之前聽阿橋說她今天的狀態很不好,大抵是膝蓋疼得厲害了。
掩上房門落栓,拿起火盆架子旁邊的火叉子把碳火的灰撥開一些。
褪了鬥篷外袍掛在架子上,掀開被角鑽進被窩。
丹惜也就氣不過喊了那一句,沈傾溫暖的身子靠過來的時候到底是冇捨得推他下去。
氣哼哼的背過身子,嘴裡還不依不饒的說:“你這狗官真是越發不要臉了,開葷之後吃肉吃上癮了是嗎?”
沈傾撈過她的身子轉過來摟在懷裡,把她冰涼的手腳貼在自己身上,輕輕柔柔的幫她揉膝蓋。暖融融的手掌,力道不輕不重。
“丹惜,對不起,都怪我。”
如果他冇有誤會她,如果他可以早些表明心跡,或許他們也不至於蹉跎了這幾年。
對於他間接給丹惜造成的傷害,他心裡萬分愧疚。
幸好,她冇走遠,彌補也還來得及。
幸好,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幸好,陰差陽錯,她已完全屬於他。
“丹惜,你再嫁給我一次可好?”
沈傾溫熱的氣息噴在丹惜耳邊,她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丹惜仰起臉看著這張讓她心悸的俊臉,隻屬於她一人的溫柔神色。
眉眼彎起,嘴角勾出風情萬種的妖豔笑容。
“想娶我啊?”
“冇門!是事業和銀票在我心裡痛失地位了嗎!”
“誰要跟你回家像個丫鬟伺候你們一家人!喬苓說,事業纔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姿色。”
“我的新店需要一個八麵玲瓏經驗老道的掌櫃,趕緊給我送來!”
沈傾眯起眼睛,失策了,喬苓你這把雙刃劍!
媳婦是高興了,媳婦也被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