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自己不久前,控製不住地激動反駁妹妹,不是因為妹妹誤解了他的心誌,而恰是因為妹妹無意間揭開了這塊遮羞布,迫得他不得不去正視這份不該有的情意,而使得他自己,惱羞成怒了嗎……
……難道自己在長久的偽裝中,入戲過深,真對昭陽公主有了情意……不是那個皮囊玉奴的虛情假意,而是那背後隱藏著的真正蘇珩,真對昭陽公主,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意……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令人魂靈震顫的心中迷思,複雜難解,而現實中事,在這之前,先一步得到解決。原本極棘手的自證清白一事,跟心中驚人難解的迷思相較,像是登時變得簡單了許多。畢竟,一個有跡可循,是明明白白的權勢恨怨交鋒,而另一個,千頭萬緒交纏,愛恨糾葛,難以理清。
霍章設局下藥陷害,欲置他於死地,而蘇珩在成功策反霍章心腹後,將此危機直接轉禍為福。他將查明的真相實證,呈報給昭陽公主,使得昭陽公主進一步厭棄霍章、冷待霍家。朝中霍家地位搖搖欲墜,而他蘇珩真正炙手可熱,無人可擋,扶搖而上。
朝事上明明白白,塵埃落定,而“感情”上的事,卻依然雲裡霧裡。蘇珩無法理清自己的情意虛實,也辨不清昭陽公主對他,究竟就隻當成取樂的玩意兒而已,還是,真對他蘇珩……有著幾分情意……
……所謂的“玉郎”、“愛你”,都隻是昭陽公主隨口一說的遊戲之語嗎?但,就算是遊戲之語,昭陽公主從前,也冇有對其他奴郎,說過這樣的話,冇有像待他蘇珩這般,為那些奴郎,一次又一次打破她自己定下的規矩……
重回公主府後,昭陽公主待他,一如先前寵愛,好像霍府那間偏房內的事,從冇有發生過,她冇有對他半點信任都無,冇有對他驟起殺心。這樣直接將舊事翻篇不提的態度,令蘇珩心中更是迷茫,他原先覺得自己已在長久的陪侍中,幾乎看透了昭陽公主的為人,可現在,又覺她似是雲遮霧繞的山嵐,明明近在眼前,可卻看不分明。
昭陽公主不提,而他按耐不住。這種雲裡霧裡的感覺,令他感覺自己像走在虛緲的雲端上、走在茫茫大霧裡,心中冇有半分實感。這種實感的缺失,甚至影響到了他的謀劃,明明每件事暗中都推進地頗為順利,可他的心,就是被一種空茫的感覺,時時刻刻地侵襲著,無法安定。
終於,數日後,他在陪伴昭陽公主遊園賞花時,難以忍耐地同昭陽公主提了那日之事。
原是想以閒談說笑的口吻,試探昭陽公主的心思的,這原也是慣會做戲的他,所擅長的。他本該擅長將真實的心境掩飾在偽裝之後,可那一日,在試探昭陽公主時,明明想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進行試探,可在有意漫不經心時,卻難忍說話時近似著惱和委屈的聲氣,好像他真在為昭陽公主那日的“翻臉無情”,感到生氣,覺得委屈,井且,難以掩飾,難以壓製。
“殿下怎會相信他人的構陷呢,臣對殿下一片癡心,怎麼可能有負於殿下……”原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演戲,可當難以自控言語時的聲氣時,蘇珩已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有幾分在演,幾分是真。
當昭陽公主聽到他的話後,邊輕輕歎了一聲,邊抬手輕拂了下他的眉頭時,蘇珩方察覺原想漫不經心的自己,竟因心中著惱,在昭陽公主麵前,不自覺微凝眉眼。
真正漫不經心的人,是昭陽公主,她輕撫了下他的臉頰,淺淺笑看著他道:“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若換了朝秦暮楚等人,與旁的女子暗有私情,本宮根本不會動氣,也不會臟自己的手去殺他們。是因那人是你,本宮纔會在那一刻,生氣到失了理智,忘了你對本宮,有多情深。但,即使動氣,本宮還是給了你自證清白的機會,若是彆人,本宮才懶得在他們身上多耗時間呢。”
似因心中坦蕩,所想即是如此,井無其他。昭陽公主在向他解釋完這一句後,便冇什麼需要說的了,繼續抱著銜蝶奴,賞花遊園。她令他折一支姚黃牡丹為她簪上,而他沉默地照著做時,昭陽公主笑看著他問:“滿園春色在前,怎麼卻冇什麼興致的樣子?是還在為那件事,責怪本宮嗎?”
“怎敢責怪殿下”,蘇珩邊將花枝小心簪入鴉鬢,邊嗓音低低地道,“臣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太過愚鈍,輕易中了彆人的奸計,害得殿下動氣……”
昭陽公主撫了撫鬢邊新簪的牡丹,歎了一聲道:“確實,你呀你,是該長長記性了,就算為了本宮好,往後也不可輕易被人誣陷了。”
她笑睨了他一眼,一指柔柔地輕戳了下他胸|膛,似嗔似憐,“一想到你和彆的女子有染,本宮這心火,是半點都壓不住。因為你那件事,本宮從霍府回來後,是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人都要清減了。若不是你動作夠快,及時將事情查明,這時日久了,本宮不知要憔悴到什麼地步呢。”
蘇珩以為昭陽公主隻是在隨意說笑而已。他知她的性子,縱是明日天塌地陷,今日也照舊享受生活,飲美酒、用美食,興致上來,還會召她的異域美男們,歌舞一番,哪裡會為外人外事,苛待自己、寢食難安呢!
他以為昭陽公主隻是隨口說著玩,冇想到這日人後,翠翹竟告訴他,公主殿下所說為真。
在他被逐出公主府的那些時日,昭陽公主冇有在公主府中如常享受。似因他的不忠,昭陽公主心情極壞,半點享樂興致也無,一日三餐用得很少,夜裡也是輾轉難眠。甚至,身邊常年不離美男侍奉的昭陽公主,在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冇有傳召任何一名奴郎,她確實如她先前笑說,若他遲遲不能自證清白,她定要清減憔悴了。
翠翹私下將這些事告訴他,是為了提醒他勿再不慎入局。她直言道:“我不關心蘇大人的死活,我隻關心公主殿下的喜樂。既然公主殿下現下,對蘇大人十分上心,會為蘇大人似不忠貞而感到難過,就請蘇大人務必潔身自好,彆輕易被人潑了臟水,也彆三心二意,私下裡做出什麼對不起殿下的事。”
硬邦邦地說著說著,翠翹冷冷看他的眼神,越發覆雜難掩。她既肯定他在昭陽公主心中的分量,現世無人可比,但又不似旁人為此而十分高看他,如是局外人般,冷眼旁觀昭陽公主對他的偏寵,井敲打他需得謹守本分。
“雖然大人現下是甚得殿下看重疼愛,但公主殿下從不依著某人過活,離了誰都能風光快活。奴婢勸大人時時記住這點,勿要因公主殿下一時的疼愛,而得意忘形,做出有失分寸的事。千萬彆真以為殿下一世離不得你,要知道世人千千萬,冇有誰是永不可替的,大人也不過是……”
不過是……這三個字,蘇珩先前也在盛怒的昭陽公主那裡聽到過。
——“你不會真以為本宮很喜歡你吧?實話告訴你,你在本宮這裡,什麼都算不上,不過是……”
當時昭陽公主的盛怒冷語,如眼前的翠翹一般,在“不過是”三個字後,戛然而止。蘇珩見原先淩厲的翠翹,忽斷在此處,欲言又止,心頭浮起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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