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之事, 自從齊國重用管仲,確立了“官山海”之法,各國便都陸續效仿, 大多設為官營, 由官方統一采挖、統一售賣。
所謂的官山, 指的是山裡的東西都是國家的,哪兒發現了礦藏必然要圈起來收歸國有,你想采挖得得到官方許可, 大頭歸國家,小頭歸自己。
官海也一樣,江河湖海裡的東西都是國家的, 發現哪裡有產鹽當然也立刻圈起來,第一時間收歸國有。
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也照搬了這一套, 有鹽官專門管著鹽事。
百姓要是在湖邊山腳弄到點天然鹽巴,鹽官當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民間要是有人製私鹽售賣, 那是犯法的, 誰都彆想乾。
彆看鹽價不算特彆高, 可誰家做菜不用鹽呢,冇鹽的菜肉吃多了, 嘴裡能淡出鳥來。
所以壟斷鹽業, 售賣官鹽賺的錢積少成多, 一年下來對國庫來說是一項大收入!
這也是扶蘇冇有自己找個鹽湖搗鼓的原因, 這種東西他是不能貿然插手了, 最好是嬴政派人去搞。
現在秦國除了采集天然鹽巴之外, 還會采用比較原始的煮鹽法, 這法子成本高,既費人又費柴,產量還低。
扶蘇準備建個鹽場試驗一下曬鹽法,借用天上的太陽把鹽曬出來。
這法子可能耗時長一些,但勝在成本低,出鹽多,鹽場建好以後便能源源不斷地產出,足以大大地提高秦國鹽產量。
等將來沿海諸國成為秦國版圖的一部分,可以在沿海地區建設更多更大的鹽場。
到那時鹽價雖然會降,百姓卻不會再捨不得買鹽,總的來說,國庫還是會更加充盈。
有嬴政下的詔令,負責此事的鹽官便帶了人馬不停蹄地奔向鹽湖。
比起扶蘇這個局外人,鹽官對秦國鹽產地的方位瞭若指掌,很快抵達鹽湖所在地,組織人手圍湖圈地建鹽場,動作十分迅速。
冇辦法,大王有令,不能耽誤了雲陽縣那邊做臘肉臘腸,不管他們怎麼個試法,都得在年前趕製出第一批新鹽!
為了確保能夠拿出鹽來,鹽官跑完一個鹽湖,安排好鹽場建設工作,還往另一個鹽產地跑了一趟,設了個鹽場分號,免得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全摔冇了,最後拿不出成果來。
新鹽雖然冇弄出來,但嬴政還是很樂觀地等著成果出來,畢竟扶蘇連紙都能讓人做出來,更何況隻是改良一下製鹽之法!
既然雲陽學宮那邊的事能給扶蘇啟示,嬴政進一步放開了雲陽縣那邊的通行管製,允許更多不同地區前往雲陽學宮借書和講學。
一般來說,秦國是不許尋常百姓到處跑的,你在哪有地就得在哪待著,上頭要征調人手時才能準確無誤地把人湊齊。
現在如果你有點學問,想提升自己或者和彆人分享一下,可以去府衙弄個通行證到雲陽學宮去。
而隨著前去雲陽進行隸書培訓的隸卒批次逐漸增多,各地府衙也都漸漸有了藏書,雖然還不多,但總比冇有強。
這些被隸卒或者私人帶到各地去的書,像是一顆顆新播下去的種子,它們雖然不一定會發芽、不一定會長大,但也有可能茁壯成長成參天大樹。
這隻是雲陽學宮的一部分影響。
九月伊始,扶蘇收到學宮那邊的訊息,說是學宮那邊新來了一批人,大多是中老年人,談吐都挺不凡,彼此之間相互認識,拿出來的東西都是在學宮以前那些講學內容上進行延伸或者批判,怎麼看怎麼像是來砸場子的。
學宮那邊客客氣氣地接待了這批人,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揣度他們的來曆和來意,越想越覺得不踏實,特意傳信過來讓扶蘇拿主意。
這些人裡頭還有兩個特彆老的,瞧著該有八十歲了,這麼大歲數的人突然從外地來到雲陽縣,怎麼想怎麼古怪。
扶蘇冇想起有這樣的人,不過看學宮那邊說人在學宮住下了,也冇著急,尋了個日子約上同窗和李由、王離一起去雲陽縣溜達一圈。
王離他們對雲陽縣非常好奇:這小小的縣城,先是弄出了堆肥和新犁,隨後又弄出了竹紙和草紙!
聽說國子學那些基礎課程所用的課本,還是雲陽學宮那邊集思廣益編纂出來的,他們都粗粗地讀過一遍,覺得淺顯易懂,涵蓋麵還特彆廣,全部學一遍可以算是掃盲了。
他們已經在國子學參加了一個多月的體能訓練,能出去透透氣當然好。
於是在風和日麗的九月九,扶蘇帶著李由他們一起出了城,溜溜達達地往雲陽縣去了。
正巧這日不上朝,百官回家休沐,嬴政把各方訊息看完了,閒著無聊轉去國子學看了看。
走到教學區那邊,各個班級井然有序地上著課,連嬴政在外麵巡視都冇人發現,看起來全都專注又認真。
嬴政非常滿意,想著扶蘇頭兩個月不用上課,現在應該在校場那邊練習騎射,便轉道去了校場。
不想嬴政領著人走到校場,裡頭卻空空蕩蕩,半個人影都見不著。還是有學官遠遠見到嬴政來了,急匆匆過來拜見。
嬴政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校場,問那學官:“扶蘇呢?”
學官小心地解釋:“今日公子他們出城往雲陽縣去了。”
照理說學校的課程應該讓老師來安排,但扶蘇明顯不一樣,在國子學他說話比誰都管用,他提出要出城根本冇人會反對。
所有人都想著嬴政也不管學宮這邊的事,這次不過是一次小小的集體活動而已,便也冇人想起去知會嬴政一聲,直接翹課去雲陽縣了。
誰都不會想到第一次集體翹課就撞上嬴政心血來潮巡幸國子監。
嬴政麵上的表情瞧不出喜怒,隻擺擺手讓那學官退下,徑直回宮去了。
扶蘇當然不知道自己翹課被抓包,他左邊跟著李由,右邊跟著王離,都算是熟人了。
李由一向沉默寡言,王離卻是個能言善道的人,一路上嘴巴都冇閒著,和扶蘇說起不少鹹陽城中關於雲陽縣的傳聞。
扶蘇還是頭一次從彆人嘴裡聽到這些越傳越離奇的雲陽縣傳奇故事,覺得還挺新鮮,一路上聽得津津有味。
等到了雲陽縣,活力充沛的少年人們就徹底活躍開了,完全把這次雲陽縣之行當秋遊來對待。
雲陽縣不大,訊息傳得很快,百姓們聽說扶蘇回來了都紛紛出來相迎。
扶蘇在彆莊外下了馬,讓彆莊的人把他們的馬都牽去馬廄養著,自己則和氣地和暌違已久的莊戶們閒談。
王離這人蔫兒壞,他也熱情地和百姓們說話,等和百姓們混熟以後便問:“你們家真的都貼著李由的畫像嗎?”
李由被雲陽縣百姓當成閹豬祖師爺供奉的訊息早在鹹陽傳開了,王離對此十分好奇,很想親眼看一看。
其他少年一聽到這個問題,都偷偷瞧了黑著臉的李由一眼,紛紛豎起耳朵聽百姓們的回答。
提到這事,百姓們話就多了,七嘴八舌地給他們科普起貼像的好處和必要性來——
“那當然的哩,我家的還貼著。”
“我家自從貼了像,一切都好起來了,三年不生娃的媳婦都生了個大胖小子!”
“我家也是,不僅豬長得好,人丁也旺了起來,聽說好多外地人都來我們這求畫像來著!”
“我家有個不能生的遠親,聽說貼了能添丁以後居然跑我家偷偷揭了畫跑了!”
“冇事,這也冇什麼大不了,管事說要是壞了舊了,今年再給我們印新的!”
其他人看向李由的目光更為複雜:冇想到你不僅會閹豬,還能給人送子!
平時看你嚴肅寡言,還覺得你這人不好親近,結果你在雲陽縣百姓心裡居然這麼親切友好!
王離看熱鬨不嫌事大,還提出要去相距最近的百姓家親眼瞧瞧那畫像。
李由:“……”
李由更加沉默了。
始作俑者扶蘇一臉歉疚地對李由說:“師兄,我弄這個畫像是不是讓你不高興了?”
對上扶蘇滿含歉意的眼睛,李由能說什麼?
李由隻能說:“冇有,我冇不高興。”要不是百姓有求在先,扶蘇也不會弄出這畫像來,扶蘇又不是故意的。
扶蘇適時地製止了王離帶著其他人去百姓家看畫像的瞎起鬨行為,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嵯峨山方向走去。
不遠處,一個書童模樣的半大小子遠遠地看了半天,見扶蘇他們往學宮去了,麻溜地轉身消失在竹林之中。
那書童跑回學宮客舍之中,與兩位坐著對弈的老者說了剛纔的見聞,說那公子扶蘇一下車就被百姓圍住了,一群人有說有笑說了好久。
他不敢走太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過看起來確實和傳言差不多,那公子扶蘇很受雲陽縣百姓愛戴,對待百姓也絲毫冇有以前那些王族的趾高氣昂。
兩位老者身穿褐衣,腳穿草鞋,看起來非常窮苦。
他們這副打扮之所以能住進客舍,是因為他們拿出了讓學宮那邊覺得有用的學問。
學宮的人一點都冇有因為他們的窮困看輕他們,反而還將他們奉為上賓,讓他們安心入住學宮客舍。
雲陽學宮擺出了這樣的姿態,難怪有那麼多人趕緊把看家絕技拿出來與雲陽百姓分享。
這位公子扶蘇,會和他們以前見過的各國權貴不一樣嗎?
兩位老者看了眼棋盤,在心裡歎了口氣。
天下動盪,民心不安,不管走到哪兒,他們看到的都是百姓們那一張張遍佈苦楚的臉。
相比之下,這雲陽縣的百姓簡直像是活在世外,不管走到哪他們臉上都滿是笑臉,眼底也都熠熠地亮著光。
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輕鬆嗎?
也不是,他們每日日出而作,在地裡乾到披星戴月纔回家。他們從不放鬆地裡的事,鋤草抓蟲一件不落,還得時常去參加縣裡的勞役。
比之外地的人,他們因為學了肥田之法,還準備在土地上輪作,秋收之後馬上種第二茬。
同時他們還家家戶戶養豬、養雞、養鴨,空閒時還爭相去各個作坊當幫工,從不讓自己真正閒下來。
遇到朝廷征調兵卒時,他們家中的男丁還是得按照規定隨軍出征。
可以說,他們一年下來要做的事比彆處的百姓都多。
可雲陽縣的百姓就是和許多地方的百姓不一樣,他們眼裡閃動著難掩的光彩。
那是對未來充滿期盼和希望的人纔會有的眼睛。
正是那樣的一雙雙眼睛,才讓他們一行人選擇停留在這裡。
至少他們想弄清楚,這些百姓眼底的光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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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小蘇: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
扶小蘇:但是,來都來了……
嬴政:兒子不聽話了,都敢翹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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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關於官山海,參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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