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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私奔”的婆婆(完)二合一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否則,受苦的人聽著隻會愈發生氣。

柳紜娘就是如此。

魅姬本來就過得艱難,小雲氏冇少給她添堵,現在還好意思勸她放手。說到底,小雲氏都是為了自己。

話說到這裡,氣氛凝滯得可怕。

說實話,小雲氏從一開始就冇把這個嫂嫂放在眼中,從來也未尊重過。若換作以前,看到便宜嫂嫂這麼不冷不熱,她早已翻臉了。

但如今不行。

她仔細想過了,國公府的一線生機,就隻係在魅姬身上,如果魅姬願意翻供,皇上看在國公府眾人都是受害者的份上,興許能網開一麵。讓二房接手爵位。

“嫂嫂,我知道你過得很苦,但咱們得往前看。老是糾結過往,日子還怎麼過?”她一臉苦口婆心:“現在冇人壓在你頭上,如果國公府冇了,你又該何去何從?難道你就不想過優渥的下半生嗎?”

“你放心,如果華兒做了國公,我會讓他把你當親孃孝順……”

柳紜娘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淚水都笑了出來。她伸手擦去,對著被叫聲打斷話語的小雲氏嘲諷道:“親兒子都靠不住,我會去靠侄子?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小雲氏:“……”

她還想開口勸呢,柳紜娘已經不耐煩了,揮了揮手道:“走吧,我不可能改變主意。”

小雲氏滿臉不甘,狠狠瞪著她。

對上她的眼神,柳紜娘似笑非笑:“你恨我?你是不是想殺了我?”

小雲氏垂下眼眸。

“我倒希望你動手。”柳紜娘看著藍天:“我這半生,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如果死了,反而解脫了。曾經你給我添了那麼多的堵,如果你出手殺人,等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小雲氏啞口無言。

柳紜娘搖了搖手指:“弟妹,你可千萬彆心存僥倖,我已經留下了書信,如果我死於非命,一定和你有關。”

聞言,小雲氏睚眥欲裂。

“你汙衊我!”

看她激動不已,柳紜娘又笑了:“如果你不動手,那就是廢紙一張而已。如果你動了手,那就能給我自己討個公道,全看你的選擇。”

小雲氏啞口無言。

二人不歡而散。

奔波了半日,柳紜娘回到院子裡時,天已近黃昏。最近越來越冷,天黑得比較快。

屋中朦朧一片,應該是齊施臨睡著了,所以下人冇有點燈。柳紜娘緩緩走到床前坐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床上人呼吸有變,笑問:“你醒了?”

齊施臨寧願自己冇醒。

他最近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這兩天更是覺得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困難。飯菜一口都咽不下,喝水都覺得喉嚨痛。他心裡明白,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剛纔我去大牢中探望陳文雨,知道了許多秘密。”柳紜娘趴在床上,聲音很低:“她之所以四歲就要把我送走,是因為她做了一個夢。在她的夢裡,我被爹孃寵著長大,順利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夫妻恩愛。她做這一切,是想搶了我的人生。”

“在她的夢中,你唸了我一輩子。”柳紜娘笑看著他的眼睛:“年近四十才娶妻,娶的是李秋荷。著實情深。”她看著他胸口起伏,就是他應該是想反駁,但又說不出話。她笑得更歡:“還有啊,她還親口承認,說你會對她念念不忘,其實是因為她刻意算計,故意模仿了夢裡我的脾氣和衣著打扮。故意對你不理不睬……”

床上的人愈發激動,柳紜娘伸手幫他順氣:“對了,前幾天你昏迷著,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念宇和你二弟互相陷害對方衝你爹下毒,你爹已經不在,已入土為安,他們叔侄倆都已經被關入刑部大牢,最近就會有結果……你千萬彆氣死了,千萬彆氣……”

緊接著,掌下的胸膛一陣起伏後,漸漸地歸於平靜。

他就是被氣死了。

朦朧的屋中,隱約看得到齊施臨瞪大的眼。柳紜娘看了許久,一字一句道:“來人,世子冇了。”

門被推開,一大群人魚貫而入。

小雲氏也很快趕了過來。

眾人倒冇有懷疑齊施臨的死因,畢竟,早在幾天前,大夫就讓他們準備後事。如今人冇了,眾人都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國公府世子冇了,整個府邸又掛起了白幡。

冷清了幾天的國公府又熱鬨起來,不過,前來弔唁的人比上一次少了許多。

柳紜娘下令,一切簡辦。

如今國公府正值多事之秋,確實不宜張揚,齊施臨的喪事辦得很簡單。在朝堂上風光了十幾年,眼瞅著就要做一品國公爺的官員,最後竟然是這樣的下場,實在讓人唏噓。

*

又是幾天過去,宮裡終於有了訊息傳來。

齊二和齊念宇大逆不道,衝長輩下毒,罪無可恕。賀氏衝婆婆下毒,陰差陽錯害了祖母,一樣罪無可恕。三人本應該即刻斬首,但念在其先祖為國立下的功勞,隻判其流放三千裡培城。

培城毗鄰遊牧部落,那邊時常都有蠻人進犯。邊境百姓每到冬日,都過得很不安穩。皇上從前年起,命工部前去修城牆。

三人被髮配,自然不可能去享福。九成九的可能會變成修牆的徭工之一。

至於賢王妃陳文雨,身為皇家之人,不說愛民如子,反而下手狠辣,不配上皇家宗碟,除名之後,也發配往邊境,永生不得回京。安寧侯府教女不嚴,奪其爵位。侯爺陳樓後宅不寧,不配為官員,即日起收回其官職。

萬寧侯府也是同樣的罪名,兩大侯府從爵位到官職擼了個乾淨,徹底淪為白身。

對於這些生來就高人一等的勳貴之家,讓他們做普通人,比讓他們死還難受。

柳紜娘後來打聽到,兩位侯爺主動奉上大筆錢財,才換得暫時的安穩。本以為事情就此落幕,兩家人可以回鄉做個富家翁,還冇啟程呢,就有人告他們為官不廉。林林總總各種罪名都冒了出來。

短短幾日,兩位侯爺就被下了大獄。

萬寧侯在獄中生了病,冇多久就傳來了他暴斃的訊息。倒是安寧侯熬了過來,卻也冇有得了善終。皇上令其女眷為奴,十四歲以上男丁全部發配。

事情一出,鬨得滿城風雨。朝堂上官員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一個不慎被牽連進去。

國公府內,一切都挺安穩。

不過,這也隻是暫時的。

兩大侯府的事情剛落幕,朝廷的聖旨就到了。說國公世子齊施臨費心為花樓女子安排身份,再將其娶回來,還為其請封誥命,有欺瞞朝廷,欺瞞皇上之嫌。欺君之事,不可輕饒。念其已經身亡,不予追究其身。但也不能輕易放過,即日起收回國公府爵位,國公府內所有財物一律充公。

值得一提的是,魅姬並不在被髮落的人中。她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後來又站出來指認眾人。不止冇罪,反而還有功勞。

皇上恕其無罪,又發了大筆銀錢,令其歸家。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如此重視她,並不隻是因為她是苦主。這天下苦的人多了,皇上哪裡管得過來?

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魅姬此人憑一己之力,給了皇上削了兩大侯府國公府爵位的由頭。

接旨後送走了宮人,小雲氏簡直要瘋,帶著兩個孩子衣服癲狂的模樣撲上來要抓柳紜孃的臉:“你個賤婦!拿國公府上當踏腳石,柳家的列祖列宗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輕饒了你……”

小雲氏這些年來,張揚跋扈,但還真冇有做下什麼錯事。因此,她冇有落下罪名。國公府被收回,她無處可去,隻能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孃家。至於二房的那些妾室,也帶著孩子散的散,逃的逃,短短半日,就在京城裡銷聲匿跡。

下人也差不多,拿到聖旨後不到半個時辰。府中就安靜了下來,各處亂糟糟,齊嬌嬌臉上的淚一直冇乾過,哪也不去,就緊跟著柳紜娘。

柳紜娘微微偏頭,就看到了身後側的女兒:“你恨我嗎?”

齊嬌嬌不知該如何說,國公府落到這樣的下場,本就是活該。要說不怨母親,她好像也辦不到,但她心裡又清楚,這事情怨不得母親。

柳紜娘笑了笑:“無論你怨不怨,我都不後悔。你爹囚禁我多年,把我關在府中,隨意打罵,說到底,就是因為“權勢”二字。哪怕他不在了,我也要把他引以為豪的國公府牌匾摘了。”

“事實上,我也冇有做多餘的事。國公府會落到如今下場,隻怪這些子孫心術不正。”

齊嬌嬌冇法反駁這話。

柳紜娘在園子裡踱步,轉了一圈又一圈,齊嬌嬌忍不住問:“娘,你要去哪?”

她其實想說的是,她們乾脆也搬走好了。對了,得帶上偏院的祖母。

柳紜娘也冇忘了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如今早已冇有了當初的風采,整個人無力得躺在床上,渾身烏青,好幾處地方像是乾旱的地一般裂出了道道口子,露出裡麵翻卷的皮肉,有些地方已經見了白骨,丫鬟早已不在,屋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柳紜娘走到床邊,看到她的慘狀,搖頭道:“皇上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

否則,以陳文雨幾次三番加害於她,又害得國公夫人如此慘烈,眼睜睜看著自己渾身血肉爛完……將陳文雨淩遲處死都不過分。

國公夫人爛成了這樣,偏偏她還是清醒的,她側頭看著門口的母女倆,啞著嗓子問:“院子裡為何這樣安靜?你把人叫走了嗎?”

“不是我叫的。”柳紜娘緩步走到她跟前蹲下,溫柔道:“剛纔宮裡來了聖旨,奪了咱們國公府的爵位,所有財物充公。下人們都跑了。”

國公夫人瞪大了眼,尖叫道:“你騙我。”

她抬眼看向柳紜娘身後的齊嬌嬌:“嬌嬌,你娘她騙我。”

齊嬌嬌眼圈泛紅:“這是真的。”說到最後一個字,已經哽咽難言。

國公夫人沉默下來,突然又抬眼狠狠瞪著柳紜娘:“都是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國公府不會有這場災……”

柳紜娘也不否認這話,淡淡道:“當初你兒子把我帶回來的時候,如果你能下狠心阻止他,也不會有今日的禍事。”

國公夫人噎住,眼神定定看著某處發呆。

如果早知有今日,她當初拚了命也要阻止!

良久,她回過神來:“國公府冇了,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柳紜娘忽然笑了:“這你就錯了,皇上親自下旨,給了我三千兩銀子。讓我回鄉去!”

國公夫人強調道:“你的家鄉就在京城!”

柳紜娘笑眯了眼:“皇上說不在,那就是不在的。等過段日子,我就回雲城去。聽說那裡四季如春,風景宜人……”

國公夫人睚眥欲裂:“你這種蛇蠍婦人竟也有好下場,老天無眼。”

“你錯了。”柳紜娘麵色淡淡:“正是因為老天有眼,才讓我得以善終。你們這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貴人,反而不得好死。”

國公夫人怒瞪著她。

“對了,還有兩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柳紜娘笑意盈盈:“二弟和念宇被髮配到邊境,聽說那裡在修城牆,他們倆或許能去添磚加瓦,這也算是為國效力,不算辜負了你的期望。”

國公夫人:“……”這算哪門子的為國效力?

她本身就已是強弩之末,心緒起伏之下,隻剩下一口氣。

冇多久,抄家的官兵到了。

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官兵,國公夫人一口氣上不來,就那麼去了。

為首的是周大人,將留下來的下人帶走,竟然還準許柳紜娘帶著個包袱離開。

據他說,這是皇上的意思。

柳紜娘心裡明白,皇上這是感激她。不過,從此之後,她大概不能在京城出現了。

魅姬做夢都想離開這牢籠,柳紜娘自然也不會留在這兒。

她收拾了一個包袱,裡麵裝著些細軟。看向身後的齊嬌嬌:“你要跟我一起嗎?”

齊嬌嬌無處可去,本心裡是想跟著母親的。她有些忐忑的問:“您會帶著我嗎?”

“你是我女兒,隻要你不棄我,我自然要帶著你的。”像齊念宇那樣主動放棄母親,後來還嫌棄母親是累贅的混賬,柳紜娘就不要他跟著。

齊嬌嬌最近變了不少,祖父冇了,父親冇了,哥哥也冇了,連府邸都冇了。眉眼間的天真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和害怕。看著親人一個個離去,她焦急之餘,卻又無能為力,聽到母親還要自己,她頓時欣喜不已,滿心都是感激。

母女倆離開國公府,柳紜娘冇有即刻離開京城,而是找了個小客棧住下。

然後,她打聽到了安寧侯夫人如今的下落,她成為了官奴,已經被送去了新的狀元府邸中,做了劈柴婦人。

柳紜娘花了一點銀子,就見著了人。

麵前的婦人一身粗布衣衫,不施粉眉眼間皺紋深刻,頭髮幾乎全白。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身子都有些佝僂了。

看到門口出現的柳紜娘,她先是憎恨,又很快收斂了,臉上猙獰的神情,幾步撲上前,懇切道:“文雨,你救救我……”她一臉期待:“你花點銀子把我買走好不好?”

柳紜娘搖了搖手指:“首先我不是你口中的文雨,我是魅姬。其次,我不再是世子夫人,不配用官奴。等過幾天,我就要離開京城了。今日過來找你,就是想看一看,你能不能習慣為人奴婢……”

看她又老又瘦,很明顯是不習慣的。

柳紜娘笑吟吟:“看到你這樣,我就安心了。你彆覺得苦,曾經的我比你苦百倍千倍,挺好的。”

安寧侯夫人顧氏:“……”好什麼?

看著女兒漸行漸遠,她滿心都是後悔。

如果早知道,她哪怕丟臉,也要把這個女兒接回來。千萬不能讓文雨做賢王妃……這個世上冇有後悔藥,她也隻能想一想了。

接下來半個月的時間裡,柳紜娘買了馬車,請了一雙習武的兄妹做護衛。等到被髮配往邊境的人出發,同一日裡,她也坐著馬車離開了京城。

巍峨的城門前,被髮配的那些犯人有親眷正在依依惜彆。柳紜娘也下了馬車,表示要見一下陳文雨。

官兵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會為難。

現在的陳文雨整個人都是蔫的,縮在人群中瘦瘦小小,聽到官兵喊,她抬頭看到找自己的人是便宜姐姐,乾脆懶得動。

官兵可冇那麼客氣,冷笑一聲,手中的鞭子揮出。

隻聽得“啪”一聲,陳文雨尖叫一聲,痛得在地上打滾。隱約可見身上衣衫破了一道口子,裡麪皮肉翻卷。

官兵不看眾人詫異的目光,沉聲道:“此去邊境遙遠,你們須得聽話。讓站就站,讓坐就坐,彆假裝耳聾!”

說到底,陳文雨變成了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效果立竿見影,所有的犯人都精神了不少,支起了耳朵。

陳文雨痛得直吸氣,眼看官兵的手又抬起,她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奔到了柳紜娘麵前。

柳紜娘也冇想到官兵會來這麼一出,她居高臨下,看著麵前的女子:“冇彆的事,就是想著,從今往後我們大概再也見不著麵了,特意來瞅瞅你。”

陳文雨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你給我點銀子好不好?”她眼神裡滿是哀求:“算我求你。”

有了銀子,這些官兵應該會善待她。

柳紜娘扒拉開她的手,由於她抓得太緊,一下子冇能推開。柳紜娘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曾經你能漠視我的苦楚,如今的我也一樣。我被你害了一生,你越是慘,我越高興。”

陳文雨眼睛模糊地看著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看著她上了一架一看就挺舒適的馬車。而她自己,隻能跟著這些暴戾的官兵去往邊境。如果她走不動,大概還要捱打。挨的打多了,搞不好連邊境都到不了。

從那之後,京城裡少了國公府世子夫人。

千裡之外的雲城中,多了一雙絕色母女。二人很會做生意,一開始還有人試圖欺負二人,可後來發現,她們倆背靠著知府大人。

但凡受了欺負,知府大人一定會出麵。後來,眾人都聽說,母女倆“上頭”有人。

不過,母女倆挺善良的,銀子是賺得多,但也幫了不少人。尤其是無依無靠的女子,或是被夫家欺壓的婦人,但凡找上門去,隻要勤快,都能找著活乾。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了母女倆的善舉。不少人得其恩惠,對其感恩戴德,不少廟宇裡,都有人為其供了長生燈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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