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沈嫻就已到了曲水長亭附近,她略略抬眼一看,見亭中果真有人。她當即加快步子,隻是剛走了兩步,腳步便驀地一頓,停下。
因亭中不僅僅是蘇折一人,遠遠看去,她還看見了玉書。
玉書正掩麵哭泣,然下一刻,她忽然起身,便朝蘇折撲了過去,一邊抱著他一邊哭訴著什麼。
沈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看那光景,可真像是闊彆重逢的感人畫麵。
她想,她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敘舊了。
她又不禁想,她來到這個世界,從遇到蘇折開始,總共纔不到十年的時間。可是從前的沈嫻,從出生開始便一直與他在一起,他們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他們相處的時間比自己久遠得多了。
為何心裡竟還帶有一絲僥倖,覺得這些年自己和他經曆了種種,興許已經超過了從前那個人在他心裡的位置了呢。
沈嫻突然覺得可悲,她竟有一天也淪落到要與其他女子攀比的地步。
她不笨,即使蘇折一個字都不曾對她說起,但她知道他有了心事,從中秋那夜自宮外回來以後,而且隨著玉書的出現,打破了他身邊不近女色的習慣。
沈嫻也會猜,到底是為什麼。
絕不是因為玉書的容貌、氣質,她是從前沈嫻的貼身婢女,可玉硯也是,蘇折冇有道理單單對玉書特彆。
能讓他特彆對待的,這世上除了自己,恐怕就隻有另外那一人。
再加上那日玉書觸柱,如此決絕,沈嫻從她的話裡聽出了端倪,再聯想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言行舉止,便得出了一個猜想。
既然自己可以從異世來到這個時代,會不會從前的沈嫻也根本不曾離去過?
眼下,沈嫻看不清蘇折的神情,他背靠著亭柱而坐,隻見得他一抹背影,和哭泣不止的玉書。
心裡還是控製不住狠狠沉了一下。
驀然有一種她的揣測正一點點接近現實的窒息感。
沈嫻倏爾想起那年,剛得知蘇折還活在北夏的時候,她欣喜若狂,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夏,結果正好趕上他要娶妻了。
那時候她也冇多氣餒,她去搶親,她去趕走他的瑞王妃,她瘋狂地想把他帶回大楚來。
那時之所以一往無前,大抵是因為他僅僅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有勇氣也有自信能重新走進他的心裡。
可是現在不同。
他冇有忘記任何,他隻是找回了曾經。
沈嫻感到莫可奈何。
最終她還是安靜地轉身離開了。
她並不想稱霸天下,不想當九五至尊,她肩上擔著的這份責任,是最初他希望她擔上的。
他隻是把他對另一個人的期許加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想要的簡單,就是想他長命百歲,想阿羨長大成人,想一直守著他們倆。
為此,她甘心承擔所有的責任和重擔。
她甩甩頭,自己為何要亂七八糟地想這些。
她突然不想要蘇折向自己坦白了,也不想再問他任何問題了,甚至不想聽到他的任何一句有關的話語。
萬一,開口那一瞬間,就結局了呢?
她也怕,真相揭開的時候,剩下的隻有不堪。
真若是,這些年她都是在替彆人活的話……這情之一事,未免也太傷人了些。
回去的路上,沈嫻步子有些淩亂,甚至失魂落魄的。
她身後戰戰兢兢地跟著兩名宮人,沈嫻走得足夠遠了,方纔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前方的花園湖景,忽寂然沉聲道:“不可告訴皇夫,朕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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