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綽羅氏耷拉著臉,對身邊賠笑的紮哈裡視而不見。雲宛忍著氣道:“阿瑪,現在你高興了?”
準備了厚禮前來祝壽,結果自家被人從頭諷刺到腳。骨頭軟成這樣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紮哈裡張張嘴,有心解釋,卻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隻能滿臉苦笑,“你不懂。”
雲宛氣急,“我是不懂,我隻知道同樣是兒子,您卑躬屈膝;我身為孫女自問對他們孝順有加,他們又是怎麼對我的?阿瑪,您若是再這樣,就彆怪女兒了。”
女兒猙獰的臉讓他有些陌生,小心的看看四周,他麵帶警告:“你要做什麼?大清以孝治天下,莫不是你打算做個不忠不孝之人?”
紮哈裡惶恐不安,他承認,他一直忙於政務,對兒女的教育難免疏忽了些。記憶裡女兒都是乖巧可愛的,像今天這般強硬還是第一次見。
他心跳加速,總覺得若是讓女兒鬨下去,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紮哈裡板著臉訓斥女兒,旁邊的索綽羅氏看不下去了。她使勁兒在紮哈裡的腰間擰了一下,“孝順、孝順、孝順,若不是你一心做個大孝子,咱家何至於此?你去外麵打聽打聽,人家都是怎麼說我們的?”
明明是公婆偏心眼,彆人卻說她尖酸刻薄。
索綽羅氏覺得女兒說得對,這樣的族親不要也罷,若要人看得起,還是要自家強硬起來。反正她兩個兒子爭氣,年紀輕輕已經是童生,等過上幾年中的進士,彆人也隻有巴結的份。
三角眼一眯,索綽羅氏眼裡閃過惡毒的光芒。
老東西敢這麼對她,她非攪黃這場壽宴不可。
紮哈裡並不知妻女的想法,他也知道因為自己讓妻女受了委屈,可有些事他實在難以啟齒。
罷了,皇上有意繼續對葛爾丹出兵,等他賺得功名回來,升個一官半職,在與妻女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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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是你的孫女吧,長的可真俊俏。”
“可不是麼,這讓我想起侍郎大人年輕的時候。當時侍郎大人可是……”
她話還冇說完就被身邊的人拉扯一下,隨後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明明是想要拍馬屁,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馬屁拍在馬腿上。
她怎麼就忘了,因為侍郎大人俊美,被孝獻皇後身邊的宮女看上,強行指婚的事兒?
說話的人臉色訕訕,見舒穆祿氏臉色不好,更是著急的冒汗。她有心說點什麼轉移話題,一時間心亂如麻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與舒穆祿氏年歲相差不大,對舒穆祿氏的豐功偉績可是知之甚深。這人根本不是好相與的,得罪了她還不知怎麼被穿小鞋呢。
“夫人,舒穆祿家的人來了。”
舒穆祿氏看了那夫人一眼,隨後收回視線。她嘴上帶著笑,“讓他們進來吧。”
舒穆祿是她的孃家,如今的當家人正是她親侄子。雖然侄子的成就不及丈夫,到底是她的親人,能在今日見到他們,她還是高興的。
隻是這份高興在看到挽著手的兩個少女時冷淡了下來。
雲宛神色一僵,下意識的就想要鬆手,挽著她手的少女臉色也不太好看。她強硬的拉著雲宛,像是示威一般。
她就不明白了,雲宛姐姐多好的人啊,姑姥怎麼就不喜歡。
那個雲柔有什麼好,整天板著個臉,跟誰欠了她似的。不就是有姑姥的血脈。雲宛姐姐也是稱呼姑姥一聲瑪姆的。而且雲宛姐姐多孝順,可比那個雲柔強多了。
就說這次姑姥大壽,雲宛姐姐跑遍了整個京城,纔給姑姥尋得滿意的壽禮。
雲柔?
輕喝一聲,她眼含輕蔑。
她可是聽說對方這段時間給姑姥添了不少麻煩的。
這樣的人不明白有什麼好喜歡的。
她眼裡的輕視很明顯,雲柔想忽視都難。
心裡輕歎,會對她把敵意表現的這麼明顯,她閉著眼睛都能猜到是誰。
郭絡羅麗姝,宜妃孃家庶出兄弟的女兒,五阿哥的表妹,亦是……她一表三千裡的表妹。
麗姝的額娘是舒穆祿氏,瑪姆堂兄弟的女兒,按照輩分,她還應該稱呼對方一聲表姨。
隻不過這位表姨素來高傲,一般人她看不上眼,今日若不是瑪姆六十大壽,瑪法也升為侍郎,她怕是很難見到對方。
宮裡的宜妃娘娘受寵,宮外某些郭絡羅氏就跟著抖了起來。
往日麗姝見了她也總是冷嘲熱諷,甚是高傲的樣子。
麗姝也不想想,自家阿瑪是六品的藍翎侍衛,比她阿瑪還低一級。她瑪法是二品大員,麗姝的瑪法……
如今也不過是個從四品包衣佐領。
低頭掩飾住嘴角的冷笑。真不明白她哪來的傲氣?
難不成僅憑藉宜妃?
她不瞭解宜妃,五福晉瞭解。從五福晉的記憶裡得知,宜妃與孃家兄弟並不是很親近,特彆是庶出兄弟。她寧願寵著那位安親王的外孫女,都不見提拔自家侄女,可見她對孃家人的態度。
她很清楚,麗姝對自己這麼大的敵意,很大部分都是雲宛的功勞。
她就是雲宛手裡的一把槍,雲宛不想自己出手的時候,就會挑唆對方打頭。成功了,她得利益,若是失敗,她還可以假惺惺的上前說一句‘妹妹還小,不是故意的’雲雲。
雲柔就站在舒穆祿氏的旁邊,麗姝的眼神她自然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心中閃過一絲怒色。
雖然生氣,她不好跟一個丫頭計較,便在麗姝額娘過來請安的時候說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
嘉敏陪著笑,“姑爸爸說的哪裡話,前幾年您不在京城,嘉敏是日日想念。現在您回來了,我倒是想要親近,又怕擾了您清淨。”說完她還不著痕跡的瞪了女兒一眼。
知女莫若母,女兒嫉惡如仇,她跟雲宛關係好,看不得東府如此對待雲宛,她年歲又小,可不就帶了出來。
若讓嘉敏說,她並不覺得姑爸爸做錯了。又不是聖人,有幾個人會真心對待庶子?換做是她隻會比姑爸爸更甚。
“麗姝,快過來給姑婆請安。”她說著又看向雲柔,“這是柔丫頭吧,真不愧是姑爸爸教導出來的,這規矩可比我這泥猴強多了。”
實際上嘉敏同樣看不上舒穆祿氏,誰讓布雅努如今位高權重,她又不得不巴結著。
麗姝也不是真的蠢,麵對長輩該有的儀態她還是有的。“給姑婆請安。姑婆,麗姝也有給姑婆準備禮物哦。”
小姑娘不過八、九歲,若冇有之前的事情,軟軟的聲音很能增加人的好感。
見舒穆祿氏嘴角含笑,她俏皮著把雲宛往前一推,“姑婆,雲宛姐姐也準備了禮物呢。哼,這次讓雲宛姐姐搶了先,下次我一定給姑婆準備更好的禮物。”
雲宛感激的笑笑,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舒穆祿氏一眼,在舒穆祿氏看過來的時候還故意瑟縮了一下,強笑道:“孫女祝瑪姆年年有今日。”說著就獻上自己的禮物。
雲宛送的是一塊玉,福祿壽三色被雕刻成一尊普度眾生的佛像。
看到佛像的眾人無不開口誇讚,稱她孝順。
雲宛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舒穆祿氏平常怎麼對她,大家都看在眼裡。她作為被苛責的對象,不但冇有怨恨,還費心費力送禮。傳出去會如何?
彆人肯定會說侍郎府的不是,連帶著也會對她進行誇讚。
若日後她做出什麼,彆人也會說是舒穆祿氏的不是,她是被逼無奈。
尤其,若五阿哥知道……
現在她迫切想要看看雲柔的表情。
要不怎麼說麗姝是雲宛的狗腿子呢。雲宛顧忌著形象不好開口,麗姝就冇那麼多顧慮,她衝著雲柔揚眉,麵上一派天真,“雲柔姐姐,你給姑婆送的什麼禮啊?聽說姐姐前些時日身體不好,如今好些了嗎?姐姐若是冇有準備也是無礙的。”
若不是兩人關係敵對,她真想給麗姝拍手叫好。這幾句話說的可真是處處陷阱。
她與雲宛都送了禮,自己不送,彆人會怎麼看她?
彆拿生病做藉口,世家誰不是這場生辰過了就開始準備下一場生辰禮,何況還是祖母大壽。
不過,好在雲柔也早有準備。
對著魏嬤嬤點點頭,等魏嬤嬤拿來禮物,她不好意思的紅著臉,“孫女實在囊中羞澀買不起那麼好的玉,就自己動手繡了個畫像,希望祖母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舒穆祿氏臉上笑開了花,她這回是真高興。
這纔是親近之人應該送的禮。
不說雲丫頭,她的幾個兒子、媳婦、孫子哪個送禮不是這般,就連老三媳婦也給她做了一身衣裳。
隻有隔壁府上,年年送禮靠買。
雲柔手藝如何,雲宛怎會不知,“姐姐孝心我是不如,瑪姆不若打開讓大家瞧瞧,也好讓眾人知道咱們侍郎府的孫小姐,是何等的多纔多藝。”她麵含期待實則巴望著雲柔出醜。
她這點小伎倆自然被舒穆祿氏瞧了個分明,舒穆祿氏並不準備讓雲宛得意。她剛準備收起來,就聽有人說道:“她說的冇錯,老姐妹你就彆藏著掖著了,趕緊的。你不是一直說自家孫女如何,莫不成想要藏起來一個人偷著樂,那我們可不依。”
說話的是他塔喇本家大支的夫人,也是舒穆祿氏的好友。
若是旁人開口她或許就給糊弄過去了,大□□邊總有些顧忌。
深吸口氣,舒穆祿氏笑道:“瞧你說的,我是那般小氣的人?”
她嘴上帶笑,隻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
雲宛與麗姝對視一眼,兩人臉上不免露出興奮來;其他人也好奇的伸長了脖子等著瞧個真切。
隨著繡卷的展開,雲宛的笑容僵在臉上,其他人驚呼一聲,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