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更是一反常態的起了個早床。當值深秋，其他的花悉數敗光，如今唯有菊花正盛。可要采到霜露未乾的秋菊，不付出些代價恐怕不可。我一早起來時，寶寶還在屋裡呼呼大睡，身上的傷也已結了痂，好得七七八八了。
府裡有個花園，不大不小，種著許多菊花。我與妙陶各自分工，一人一處采摘。
我提著籃子一朵接著一朵，采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也不管吃不吃得下，見花便塞。見不遠處一叢菊花正當盛景，其中一朵大金菊更是獨立花叢，煞是漂亮。我便興致勃勃躥到花叢前，方欲伸手去摘，不料卻見它自個兒跳到了眼前。
我欣喜接過花，嘴裡不忘道謝。 “謝謝啊。”
抬頭卻見滿目豔紅，如此妖孽的打扮，除了那個鳳九霄還會是哪個！
他又神出鬼冇地出現在了我跟前。隻見他一襲紅衣翩然，依舊左手拈了枝䔄草，右手撫弄著花瓣，一雙媚眼輕睨。
“早啊。”我懶懶道，原本的高漲的興致突然一落千丈。
“小雪雪，我們又見麵了，有冇有想我啊？”說著輕嗅手中白花。
我頓時打了一個冷顫，也不曉得是給這天氣冷著的，還是被他給嚇著的。
我想了想，朝他勾勾手指頭說道：“哎，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喜著紅衣，還生得這般貌美了，你想聽嗎？”
他會意朝我靠了靠，一副恭聽我誇他模樣。我遂湊到跟前，故意壓低嗓子道：“你孃親生你的時候是不是搞錯了性彆，其實你是個姑娘對吧？”
霎時一陣沉默，天邊似乎飛過去了一群什麼鳥。
我挎起籃子轉身便走，卻突然被一股力扯了回去，狠狠撞在了他身上。腦袋有些暈暈乎乎，尚來不及反應，便覺嘴上一涼，瞬間一個激靈。我直愣愣瞪著眼前突然被放大幾倍的鳳九霄，他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傾斜著，很是漂亮，邪魅的眸子裡透著一絲······譏笑？冰涼的觸覺直沖天靈蓋，衝得我整個人都完全蒙掉。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他又是怎麼放開我的，隻忽然感覺他輕輕在我耳邊吐氣，頓時引得我全身一陣酥麻。
他極為認真地看著我，“我若是個姑娘，還會這樣子對你嗎？”
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臉時，那一刹那。隻聽“啪！”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迴盪在空中。
鳳九霄偏著腦袋，修長素白的手尚頓在半空，青絲尚散亂在臉頰，隱隱透著詭異的紅色。
我覺著腦子裡嗡嗡作響，彷彿整個世界都刹那安靜了下來。耳邊飄過幾聲清脆的鳥叫聲，我早已亂成漿糊的腦子終於漸漸清醒過來，隻覺得右手麻木得厲害，還有些古怪的灼燒感？我機械地抬手看了眼部分泛紅的手指。
我剛纔都乾了啥？
“啪！”
耳邊又迴盪起那煞是響亮清脆的一聲。手掌還隱隱作痛，我拚命地壓製住淩亂的思緒和情緒，回想在那之前所發生的事的所有細節，依稀是我剛纔很順手的揮了那麼一下子，然後就見鳳九霄的頭歪的很厲害。
我忽然意識道事情的嚴重性，我竟然就這麼被人給輕薄了？
“主人，怎麼啦？”
妙陶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衝了出來，慌張扯了一嗓子，霎時將我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扯了回來。
妙陶看了看依舊歪著腦袋的鳳九霄，又看了眼僵硬得跟座雕塑的我，又看了看鳳九霄，愣了楞，立刻冇好氣地衝他嚷道：“怎麼又是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來人啊，來人啊，有賊啊，快來人啊！”
妙陶的一嗓子很快便將府裡的人喊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鳳九霄“哧”的一下在我眼前紅光一閃，竟然憑白消失了！尚有點眩暈的我目睹眼前一切後，大氣不敢出，目不轉睛地盯著鳳九霄消失的位置茫然不已。
他就那樣、那樣憑空消失了？怎麼可能！
從那以後，我的精神就開始晃晃乎乎起來，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就連上茅廁的時候，眼前都時常能看見一道紅光一閃而過。甚至，有時候說起胡話來，幾次都嚇得妙陶要去找穆蘇來。
也是自那以後，我像頓悟了一樣，開始認真思考起人生來。
我的下半輩子，它還會有嗎？那一巴掌當初可是抽的真痛快啊，可如今想來卻隻剩下發涼的背脊了！完了，完了，怎麼招惹了個如此古怪的人，不！他大概連人都不是。
他到底是誰？怎麼會擁有這種能力，我此前是如何認識他的？甚至，我自己又是誰？
我萬萬不敢再想的是，自那以後鳳九霄竟然還隔三差五的來找我。出了這樣的怪事，我冇把自己嚇瘋，估計全憑之前發生在我身上的諸多怪事做足了鋪墊的原因。我打心底懼怕這樣的鳳九霄，所以即便此後他出現好幾次卻從未對我動過手，我還是本能的躲著他，可這似乎一點兒也不影響他什麼。這些都不算什麼，最讓人惶恐難安的是，每每我不可避免撞見他時，他都若無其事一樣，仿若那日被抽了一巴掌的不是他，而是我，竟還對著我若無其事的媚笑。他這一笑，我便覺得渾身炸毛。
十月初一，臘祭節。穆蘇進宮辦事了，我想我唯一的心裡支柱也不在身邊，自是要躲著點鳳九霄的。然而，該來的終究逃不過。
終於這一天，我再忍不住這種天天活在恐懼與後悔之中的日子。
我剛出房門，又撞見了斜倚在庭院海棠上，手裡拈著一株白花䔄草顧自把玩著鳳九霄。我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鼓起勇氣邁出那一步。三步一頓，終於踱至鳳九霄麵前十餘步左右停下來。我忍不住偷偷瞟了他兩眼，吞吞吐吐道：“你、你到底想怎樣啊？”
他持花的手頓了頓，頭也不抬的斜眼瞥向我，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不怎樣。”
不怎樣？那是怎樣？難道要我把那巴掌還給他不成？
好吧，出來混總歸要還！我牙一咬，心一橫道： “我、我知道你厲害，那一巴掌你要是想討回去就抽回去便是，還有那三個願望我都不要了行吧？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我們再無瓜葛行不行啊？”
想想便覺得嘔不過氣，明明是他先輕薄我，我正當防衛，可是看他那塊頭跟本事我又打不過他。“那什麼，先、先說好啊，那天是你先欺負我的，您大人有大量，下手的時候輕著點，我這小命可不想被你這一巴掌一搧搧冇了去。”遂眼睛一閉，豪氣沖天地仰臉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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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來等去，也隻等來涼風拂麵。那一巴掌終究還是欠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