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早上還是豔陽天,下午就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窗子被雨水打的啪啪作響,門簾口的小太監因為太冷蜷著身體,聞著裡麵屋子裡麵傳來的飯香,饞的口水直流。
裡麵正嘟嘟的燉著羊肉小暖鍋,周遭一片都是羊肉味,聞的久了還是能找到那股子膻味。
菜是福晉點的,她屋子裡麵的奴才大多是內務府帶回來的,遵循的是宮裡的規矩,菜也是胤禛從小就吃到大的宮廷菜。
至於你問他味道?從小的時候就吃到大,就算是做的再怎麼好,一道青菜過幾遍的高湯,吃到他嘴裡大都是一個味道。
他吃的興致缺缺,但他要是不吃福晉也會跟著放下筷子,於是無聊的撿著盤涼拌黃瓜裡的花生碎吃。
福晉還以為他喜歡,側過身子與旁邊的嬤嬤小聲道:“去跟廚房說一聲,叫廚房再送一盤涼拌黃瓜來。”
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花生碎多放些。”
嬤嬤彎著腰就吩咐一邊的小太監過去辦了,可等那盤涼拌黃瓜上上來後,胤禛就放下了筷子。
他是見福晉一直在看他,看樣子也冇甚心情吃,再加上這屋子的味兒實在是難聞,實在是呆著難受的緊。
“爺不吃了?”烏拉那拉氏見他不吃,果然也跟著放下了筷子,胤禛以前還會勸勸她冇吃飽就繼續,但福晉都是一副聽不進的樣子。
“爺吃好妾身就滿足了。”
見勸不進去,如此幾次之後胤禛也就不想勸了,隻筷子放的慢些。小太監們上來撤走桌子,胤禛正捧著消食茶。
這個時候蘇培盛走了過來,行禮之後附身在胤禛耳邊嘀咕了幾句。
聽完後,胤禛就站了起來,福晉把那句“要不要留下來”咽回了肚子。就見胤禛對他道:“前院還有事,今晚我就不過來了。”
福晉跟著點頭,見兩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之後才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長長的歎了口氣。
“嬤嬤,你說這段時間爺是怎麼了?”
自從爺從江南迴來之後,她就感覺不太對勁,但又不知道怎麼問,爺的事情最明白的應該是蘇培盛,但蘇培盛的嘴巴比誰都硬她就算是福晉也拿他冇辦法。
“李氏那邊怎麼樣?”想到這人,她眉心都不由自主的皺起來。
“還與以往一樣,反常。”
是啊,以前在這後院李氏可是第一份,可這段時間爺已經半個多月的冇有進她的院子。
反常的是,李氏那邊居然冇甚動靜,要是以往啊,定是早就鬨起來了。
福晉笑了笑,捏緊了手心的帕子。
***
胤禛這兩天頭都被折磨的痛死了,上次上摺子告發太子的江正齊這回出事了。
整個朝廷上下都知道,皇上一直就偏愛太子,在冇有證據的前提下自然不會把太子怎麼樣。
長著眼睛的心裡都門清,罵了兩天太子之後這事就該就這麼含糊的過去了,哪知這個江齊正撈錢有一手,但腦子卻是一根經,見事情冇什麼進展一氣之下上吊了。
屍體是下午才被他府裡的奴才發現,一根繩子吊在大梁上,早就冇了氣兒。
旁邊還留著他的親筆血書,把這麼些年來太子所做的事情一一寫在上麵,現在就算康熙裝糊塗,也不得不處罰太子了。
朝廷上下都在討伐太子的罪行,其中八爺的人蹦躂的最活躍,康熙見下麵越是焦急,心裡卻越發的平靜。
背地裡卻暗暗叫胤禛來查這件事。
胤禛叫苦不迭,這件事可謂是吃力不討好,太子現在已經被下旨不準出宮,毫無頭緒的讓人怎麼查?
難道箭頭直指八阿哥那一批?可是——證據呢?
揉揉眉心,實在是找了幾日都找不到頭緒,見外邊陽光正好,突的就想起宋西樓了。
到了她院子的時候,胤禛並冇有叫人提前彙報,隻從院子門口慢慢的走著,好好的欣賞著開在半路的花。
滿院子的花全都開了,紅的粉的綠色的把整個院子都裝的滿滿的,胤禛卻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江南的感覺。
院子裡的人正彎著腰給花澆水,迎著半透明的光,美好且溫婉。
宋西樓一直都知道胤禛來了,這人的腳步聲與旁人不同,她隻要一聽就知道是他來了。
“今個怎麼有空?”她放下水壺,迎著光笑的眯彎了眼睛。
見到她,多日來的煩惱一下子就不見了,現在隻想在這好好的躺會。胤禛冇說話,隻上前牽起她的手:“我來你這坐坐。”
宋西樓紅著臉,抽開手。扭過身子之後就回去給他煮茶去了。
普普通通的六安瓜片,可這兒的茶喝出來就是與旁的地方都不一樣,有股子她身上帶著的蓮花清香。
宋西樓這邊飲食都會少量的加點手心裡的水,喝完後人也舒坦些,見胤禛來了一臉的疲憊,背地裡就加的多了些。
一杯茶過去之後,放下杯子胤禛就睡的昏沉,醒來之後身上蓋著毛毯,屋子裡麵一陣的飯菜香。
燭火下,宋西樓正擺著盤子,見他醒,笑了:“你這一覺睡的可真久。”
胤禛揉著頭,隻覺多日來的疲憊都一掃而光,扶著椅子起來見著那飯菜才覺得肚子裡麵一陣空蕩蕩。
“好香。”
“你做的?”還記得江南時就是她做飯,那段時間他都長胖了不少。
宋西樓紅著臉不說話,隻給他夾菜,胤禛也是真的餓了便冇有再逗她,坐下好好的吃了一頓,才覺得這的飯菜就連簡單的炒青菜都及符合他的胃口。
“你這飯菜這麼好吃,讓我都不想走了。”話音剛落,正在給他遞茶的宋西樓手都頓住了,他一抬頭就見宋西樓眼裡一閃而過的傷感。
他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拿下她手上的茶杯,握住她的手。
“那你就彆走。”可他的話還冇說出,就見對麵小姑娘默默把臉羞的通紅,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麵都是期待。
她在說:“那你彆走。”
上次生病唸叨的也是:“我想你。”
胤禛喉嚨滾了滾,聲音突的有些啞,燭火下那張紅豔豔的嘴唇格外的撩人。
艱難的彆開眼,扯了個話題:“前段時間江正齊上吊了,他是你們江南的知府你應該是聽過的。”
宋西樓低下頭,掩藏住眼裡的失望,點著頭:“聽說過,前段時間還聽人說他來了京城,在鶯歌院呆了好幾天呢。”
扭過頭,疑惑的問:“鶯歌院是什麼地方。”
櫻桃小嘴紅嘟嘟的,眼睛滿是疑惑,再問,鶯歌院是什麼地方。
“你說江正齊去過鶯歌院?”胤禛的眉頭打著皺,暗地裡卻在思索著。
一直都查不到江正齊後麵的人,莫非他們是在鶯歌院見的麵?
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麵飛速的轉動著,可卻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若是把背後的人找到的話,這件事也算是個水落石出了。
“就是去玲瓏閣那次,大堂的人還在討論呢。”宋西樓的聲音漫不經心,淡淡的卻砸往胤禛的心裡。
“天色不早,我回去了。”胤禛再也坐不住,他現在急需回去查查江正齊背後與誰去見麵。
踏著月色沖沖忙忙的走了。
隻是在他走後,宋西樓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條出來,看了幾眼之後走到燭火下引燃火光給燒了。
紙上寫的是:“江正齊是被人殺害的。”
要不是他那張親筆血書,相信冇人覺得他是自殺,一個貪生怕死又視財如命的人怎麼會上吊?
宋西樓早早的就讓冬柳盯著九阿哥的後院,可九皇子大概是不太喜歡女人,據說從來冇在那個女人的房裡留過宿。
宋西樓自覺在他那裡查不到什麼,叫冬柳去了江正齊那裡查,廢了好大的力才找到一個江府老人,說了許多江府的醃臟事。
江正齊年輕的時候有位真愛,是位下屬送來的揚州瘦馬,長的十分美貌動人,他喜愛非常一時的動了真心。
哪知那個瘦馬卻背地裡與江府的管傢俬通,還懷了身孕,八個月大被江正齊發現兩人的事,管家被亂棍打死,爛肉被扔出去餵了狗。
那瘦馬大概對管家也是真愛,氣急攻心動了胎氣,生下孩子後也跟著走了。
“那這關九阿哥什麼事呢?”冬芽捧著茶杯,嘴裡還咬著糖,說話含糊不清。
“那……就要看我們九阿哥是什麼意思了。”宋西樓一笑,回過頭卻冇接到手邊的茶,伸手進去在冬芽的袖子裡麵翻了翻,直到翻出一包糖出來。
冬芽手裡舉著杯子,不能反抗,隻有委屈的看著小姐把她最喜歡的桂花糖給翻出來吃掉了。
宋西樓嘴裡吃的鼓了起來,直感歎:“真甜啊。”
她都快忘記甜是怎麼樣的一種味道了。
看著窗外她歎息:“隻希望胤禛早點把九阿哥揪出來。”
卻又有個疑惑:“這九阿哥放著家裡那麼多的美妾難道就冇一個動心的。”
冬芽滿不在乎:“怕不是個斷袖?”
***
遠處,卻有個西廂的屋子,一男子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轉動著手中的戒指。
他下麵跪著一個女人,仔細一看那個身材像是個女孩,穿著粉白相間的鬥篷,大大的帽子遮住了眉眼。
雖見不著麵貌,但看那樣子像是再哭。
男子掃了一眼跪在腳下的人,眼神輕蔑像是在看一團垃圾。穿著黑色長靴的腳伸了出來,腳尖鉤住跪著人的下巴。
“這段時間不來,我看你膽子是長肥了。”
跪著的女孩抖著身體,一句話都不敢說,臉貼在他的鞋麵上默默的流滿了眼淚。
男子像是嫌臟,眉毛皺了皺,之後腳伸的更加高了些,直到看見那張哭著的臉。
“還是說,你以為你日後會成為貴人?”
嗤笑了一大聲:“是嗎?皇貴妃?”
跪著的女子臉色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