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天空和海麵以下同時傳來鳴叫聲,海浪泛起銀色的光,一尾藍色大魚破開水麵,如同遠古的神靈一般漂浮在浪尖,脊背像是一座孤島。與此同時,奇蹟張開寬大的雙翼從天空中俯衝、墜落,輕巧地停在了大魚的脊背上。
兩隻巨獸乘風破浪,向林爍趕來,兩雙溜圓清澈的眼睛,圓滾滾的頭顱,在海風中做出同樣的動作,一歪頭——叫我乾嘛?
第三天, 天還未亮,林爍便發現兩顆重疊的星辰散發的光芒變得黯淡,他推了推羅什,讓他看。
羅什道:“該回去了。”
林爍捧了一下胸口,血槽清空,靠在羅什的肩上感歎道:“我太有成就感了。”
簡短的文字與壁畫描繪出一場海難的情形, 浪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岸邊的人無力抗拒, 與小舟一起被捲入龍捲風形成的漩渦中,消失不見。
“看來這就是導致部落遷移的那場災難了。”林爍道。
他不禁猜測, 正是這些漩渦頻繁發生、不斷擴大,最終彙聚成一股驚人的力量, 使海麵倒轉,將海灘整個與遊戲世界割裂開, 最終變成瞭如今的樣子。
“或許吧。”林爍將這個猜測告訴羅什後,他道。
他閱讀下方的文字, 發現海難並非偶然,而是在短短的一個月內發生了三次,部落中大量人口消失, 不得不選擇離開祖輩們居住的地方。
林爍仔細看那幅描繪海難的壁畫, 發覺上麵的漩渦很像是他們被吸引來這片海麵時所經曆的那麵倒轉的瀑布, 隻是樣子要小一號, 尚未連成整片。
兩人第一天來到海灘, 找見了黑匣子,第二天在海灘四處走了走,在魚蛋的帶領下發現一個可能是部落人居住過的山洞,洞穴已經被海草和礁石占據, 剝開牆上的綠色藻類,可以看見牆壁上淩亂的刻痕。
至於真相究竟怎樣,恐怕隻有當初離開的那些先祖他們自己纔會知道。
“嗯。”
“那走吧。”
羅什沉默片刻,心想這是自家的崽,算了。
他朝魚蛋招招手,把橡皮艇重新充好氣,推向海邊,林爍穿好救生衣,遊向淺海,將彈力繩掛在魚蛋身上。
魚蛋乖乖任他動作,像是意識到分彆的時刻已到,眼中浮現一絲哀傷,不時往林爍身上蹭。
時間不夠,他與羅什冇能離開海灘,走向這片海後麵的地方,也不知道山脈的另一邊有什麼。
“總感覺,那是一個無比精彩的世界。”
林爍這麼說了聲,有些遺憾地回過頭,拍了拍魚蛋的脊背,問羅什:“準備好了嗎?”
孤島一樣的大魚拉著小小一條橡皮艇,遊向天與海相接之處,將未知的世界拋在身後。奇蹟飛在它的頭頂,追逐著晨光,發出歡快的叫聲。
林爍抱著黑匣子,以及其他從遺址中尋找到的東西,對羅什道:“我想先回部落一趟,將這些東西帶給巫,那老頭應該會很高興……”
“嗯。”
……
很快就到森林裡了,風胸口像拉了風箱,呼哧呼哧喘氣。
他身後追逐著一大片沙漠裡的凶獸,赤蠍獸、沙蛛、沙蛇……黑髮青年的彎刀上佈滿血跡,箭已經射空,臉上、身上都有擦傷,然而他的眼睛是亮的,帶著一股野蠻而不屈的生命力。
身後的中年人有些驚訝,事實上他冇想到風能堅持這麼久。中年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皮膚皸裂,皮膚呈現不祥的慘白色,血管凸出,可想而知身體的其餘部分是怎樣一番情況。
“這具身體……支撐不下去了。”他道:“麻煩。”
中年人索性原地坐下,閉上雙眼,看似在休息,然而胸膛幾乎冇有起伏。
風察覺到凶獸不再追自己那麼緊,回頭看了眼,不知那人又在耍什麼花招,繼續朝森林裡跑去。
快了,再過半天時間……
他感覺自己跑了很遠一段路,已經徹底甩開中年人的追趕,然而突然,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
風一回頭,心膽俱裂。
隻見數百米外,飛沙走石,地上的仙人掌和亂石被連根拔起,捲入了一個連天接地的黑色龍捲風裡,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龍捲風不斷擴大。
這是沙漠中最可怕的黑風暴。
“不可能。”風瞳孔一縮。
穿越沙漠的路隻有灰鼠部落的人知道,不過自從上次林爍救了灰鼠部落的奴隸後,他們對黃沙城和林爍充滿感激,於是將部落裡最珍貴的東西——一張涵蓋了森林與周邊沙漠的地圖送給林爍。
地圖上不光有森林中各大凶獸的分佈、最安全的路線,還有沙漠的風暴和地形圖。
林爍設計引水工程的時候便用到張地圖,後來因為風要代表城主監工,所以這張地圖被轉交給他,風很重視,將圖上的每個標記都牢牢記在心裡,不可能出錯。
因此他記得很清楚,這附近是一片安全區,冇有流沙眼,也不可能出現黑風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
風的話語停在半途中,他驚駭地睜大雙眼,在黑風暴的中央,本該被摧毀得空無一物的地方,風看到中年人站立在風暴中。
狂風與飛沙走石繞著他旋轉,像是臣服於他的威嚴。
中年人抬起手,道:“過來。你該臣服於我,我是神。”
“……不!”世界上冇有神!
風用了一秒鐘時間找回自己的神智,他看了一眼前方,那是部落和森林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右後方,那裡有采油場,林爍說那個地方很重要,不能被外人發現。
身體中生出一股力量,他向對於其他人來說最安全的地方跑去。
那個地方是——迴音穀。佈滿了流沙眼以及黑風暴,現在並非風暴停息的季節,肆虐在迴音穀的狂風絕對能將中年人帶來的黑風暴撕得粉碎。
腳步堅定,心無雜念。這一刻,風的腦海裡冇有彆的,就像初次狩獵時,他為部落中的同伴引開霸王鐵甲一樣,風在最關鍵的時刻似乎總能做出最正確,也是最勇敢的選擇。
就像巫說的,他有一顆無畏的心。
……
“啪。”
中央城,神廟內。
一塊拳頭大、灰色的石頭在祭壇中央化為齏粉。
粉塵在空氣中盪開,陽光透過神廟上方小小的視窗,化為道道交錯的光柱,照亮跪在大殿中的,一排排奴隸。
他們被捆綁住雙手,頭顱低垂,掩飾不住臉上的驚恐。
“神。”中央城的祭司站在祭壇下,恭敬地低下頭,道:“這是東城、南城、北城的貴族,以及他們手下的隨從。尊您的旨意,我讓戰勝的城邦將俘虜送來神廟,作為祭品。”
無機質的聲音擴散開,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既然無法完成任務,將羅什交回神廟,那麼作為祭品是你們唯一的價值。”
“不!”
“神!您再給我一次機會!”雜亂的祈求聲中,祭司退出神廟,隨後,跪在大殿中的奴隸被光圈吞冇,取而代之的,是祭壇中央人頭大小的灰色石塊。
如同林爍或是羅什在這裡的話,就能夠認出,這正是羅什從神廟中帶走的那塊“聖物”。
聖物出現的那一刹那,光圈的色澤比原先鮮亮許多,遠在數千公裡外的沙漠裡,中年人站起身,黑風暴從他的身周成形。
他去追趕風。
……
又過了許久,祭司側耳聽見神廟裡再無聲息,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入。
空曠的大殿內,聖物上方綻開幾道裂痕。
不知是不是錯覺,穿堂而過的風有些冷,交錯穿透祭壇的陽光比原先暗淡。
祭司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道:“神。”
“是否還需要更多的祭品,我可以……”
“啪。”聖物在他麵前裂成兩半,祭司抖了一下。
神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不必。”
或許是風的緣故,祭司感覺神的聲音比平時更冷。
“退下。”
“是。”他倒退離開神廟,合上大門,鬆了口氣。
神廟內,聖物徹底消失。
不知存在於何處的神心情不佳,祂親眼看見風在自己麵前躍入一個黃沙眼中,消失不見。
“和羅什在一起的人,都像他一樣麼?或者……”
神廟內極度安靜,像是不存在任何生物,隻有灰塵在陽光中靜靜漂浮。
過了許久,“神”的聲音道:“我還是覺得他非常麵熟。”
……
“嘩啦。”
破空聲響起,水花四濺。
林爍沾了一滴水珠,在口中品嚐,清涼,微甘。
“是淡水。”
“我們回來了”
奇蹟站在船頭,回頭望。
“呦呦——”魚蛋笑唇向上揚起,擺動尾巴,它的兩片魚鰭突然像刀刃一樣豎起,割斷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索。
“呦——”
林爍驚訝地扒著船舷回頭,魚蛋揮揮魚鰭,頭上的寶石燈明滅不定,像是告彆。它突然用力一頂橡皮艇,將小舟送向湖中央,隨後一旋身,劃過優美的弧線,再一次衝入海水中。
羅什算了算時間,道:“雙星交彙的時間快結束了,它再不走,又要在這座湖中停留一年。”
“這樣啊……”林爍有些遺憾,不過也欣慰,以魚蛋的體型,屈居於這座湖裡是難為它了。
與其留在這裡,不如,海闊憑魚躍。
話是這麼說,在將橡皮艇劃回湖岸的一路上,林爍的興致都不太高。
“沒關係的。”羅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是都猜到了麼?魚蛋之所以會在今天與我們相遇,是因為你多年前就認識它,並且替它取了名字。”
“所以,不要難過,離彆是短暫的。山高海遠,總會相逢。”
“山高海遠,總會相逢……”林爍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突然摟著羅什的肩膀,道:“我發現你說話越來越優美了,我很喜歡。”
“所以……”羅什耳尖微紅。
“所以,為什麼上個月做的語文試卷還是冇及格?”林爍揶揄地笑他:“是不是隻有在談戀愛的時候才這麼會說話?”
“不是。”羅什歎了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頹下來。
“作文還好,我已經能及格了,扣分的是閱讀理解……”
“閱讀理解有什麼難?”林爍劃著船道:“你說,我教你做。”
幾分鐘後,林爍:“……”
“‘魚眼中閃著詭異的光’表達了作者的什麼情緒?”
“…………”
“魚眼、光、情緒……”
快到岸邊,或許是林爍把“魚”這個字重複太多遍,奇蹟直接飛到水麵上,把頭鑽進水裡,叼上來一條大活魚扔給他——吃?
林爍嘴角一抽,感覺奇蹟像是在說——想吃就吃,彆廢話,念得龍耳朵疼。
他把魚收好,拍拍羅什的肩膀,道:“對不起,我錯怪你了。”這誰能及格?
與此同時,地球上,無數觀看直播的人也在納悶——“魚眼中閃過詭異的光,究竟表達了什麼情緒?”
這條魚很快火出華國,火向世界。後來就連外交部都打來電話:“魚……”
“我知道,有外國人在問,以為林爍在向我們傳遞什麼暗號。”袁主任冤死了:“冇有。”
藺澤在一邊聽著,感覺這事很難說清,林同學果真是個腥風血雨的搞事精,再加上一個羅什,搞事水平x2,講個閱讀題都能講出國際事件來。
他提議:“要不把原作者抓來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 魚眼是江蘇17年高考題,讓我舍友的弟弟記憶猶新……
風暫時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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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什說, 雙星交彙的時間很短,隻有三天左右,而後便會分開。
“彆動,下次再來看你。”林爍製止了魚蛋的撒嬌,把橡皮艇掛好,回頭看了一眼。
晨光熹微,從黑沉沉的椰子林後,一片山脈間投向這片海麵,將沙礫照得閃閃發光,金色鋪滿淺海,向黑暗處延伸。
林爍來到海邊,吹了個口哨,聲音從漆黑一片的海麵上飄盪開,被海浪聲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