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相看兩厭。不過更討厭的當然還是上麵那個搶走了他們多年奮鬥成果的人。
南王彆過頭,他是真不清楚被騎士們拱衛在中間,遮住了臉和肩膀的人是誰, 唯一能知道的, 是這位新王昨天才入城,一被接入神廟後立刻開始準備今天的即位儀式,顯然神廟早有預謀。
東王:“冇騙我?”
南王氣笑了:“騙你能讓我當上王麼?”
事實上,自從半個月前神廟聲稱舊王自願退位, 要求他們幾個前往中央城競爭城主之位起,情況就由不得他們選擇,全被神廟一手操縱。
那是上位者眼中最美麗的風景, 冇有人能不被其誘惑。
“請吧。”祭司將腰彎到與地麵平齊,黑甲騎士分列兩側, 甲冑冷硬,手中長劍泛起森然冷光, 羅什在他們的拱衛下踏出車架,走上長長的地毯。
東王嗤笑:“裝什麼清心寡慾?我就不信你能服氣。我們幾個爭了這麼多年, 結果讓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種壓我們一頭, 你能甘心?夢裡都要被氣醒吧?”
“我知道你在神廟裡安插了眼線, 怎麼, 打聽出新王是什麼人了麼?”
“看來我們這位新王的架子很大。”東王小聲與南王八卦, “他究竟是我們父王和哪個情人的私生子?神廟從什麼流沙眼裡將他挖出來的?”
南王不理他。
巨大的廣場中不知何時搭建起一條長長的觀禮台,終點通向神廟前的金色王座,那位置高高在上, 可以俯瞰半箇中央城,以及廣場上所有人,每一絲不同的神態,將他們眼中的嫉妒、貪婪、野心收之眼底。
南王看他一眼,搖頭。
宮殿的兩側分彆有一排石屋,裡麵住著神的祭司,服侍他們的奴隸與下仆在石屋後方搭了一排草棚,平時和駝駝獸一同住在裡麵。
這就是羅什被囚禁了十幾年的地方麼?林爍抬起頭,仰望宏大的、四角懸掛著金色風鈴的神廟,從羅什往日的隻言片語中猜測哪些台階是他曾經千百次踏足過的,哪一根立柱他曾經靠在上麵閱讀泥板,哪一層觀景台讓他躺在地麵上,沉默無聲地仰望星空。
可惜權勢動人,縱使知道可能是陰謀,他們還是來了。
——結果就是站在這裡看著彆人輕而易舉地坐上自己在夢裡都碰不到的位置。
不甘心麼?當然。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自他們來到中央城後,隻見過舊王一麵,那麼現在,在這個新王最為得意,而他最為屈辱的時刻,他在哪裡?
……
“這就是神廟的入口,我隻能送您到這裡,林爍大人。”林爍穿著仆役的衣服,在一名神廟侍從的帶領下穿過角門,走到塔型宮殿的最下方。
他彷彿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趴在神廟上方與自己對視,隻一眼,然後他抬起頭,羨慕地眺望掠過視線儘頭的飛鳥。身影一寸寸拉高、長大,終於有一天,他掙脫了係在身上的鎖鏈,帶著鮮血淋漓的傷口從神廟上空一躍而下,像隻鳥一樣,飛離這片囚禁自己的土地,飛向遠方……
林爍從未來過神廟,但在這一刻,卻彷彿參與了羅什的一段人生。
他低著頭,左右掃視,突然看見幾名黑甲騎士押著一個人向外走去。
那人雖然是階下囚,但一臉濃密的鬍鬚,麵孔方正,身材高大,不怒自威。
林爍問:“他是誰?”
送他來的侍從抖了一下,動動嘴唇,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是王。”
“上一任王。”
兩人背貼牆壁,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等待黑甲騎士從身邊經過。
突然,被他們押送的舊王不知為何腳下一滑,跪倒在地,膝蓋發出“哐”一聲脆響。
他身後的騎士來不及收住步子,撞在舊王身上,堅硬的鎧甲撞得他臉色一青,道:“放肆。”
黑甲騎士充耳未聞,拽著舊王的手臂道:“起來,王在等你。”
“彆太過分,就算我退位,新一任王依舊流淌著我的血脈,我是他的父親。”
黑甲騎士腳步未停,彷彿無論他說什麼都是耳旁風。
他們走遠後,林爍拍拍被踩臟的褲腿,盯著地麵,道:“便宜他了。”
……
與此同時,廣場上的眾人終於看清了新王的樣子。
他緩步走過長毯,邁上台階,坐在最高處的王位上。
所有黑甲騎士與祭司都站立在下方,抬起頭,仰望著,冇人能夠與他站在同樣的高度。
耀眼的陽光從身後照射進來,那將神殿的屋頂染成燦金色的陽光,同樣也將王座對映得金光閃閃。
周圍的貴族還在讚歎王是多麼有氣度、俊美、氣質不凡,南王與東王已經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同時道:“羅什?”“那個賤.種?”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們開口之後,新王的目光從上方投下來。
他向側下方看了眼,神廟祭司上前,聽到他的吩咐,點頭。
“尊王的旨意,所有人,跪下!”
貴族們對視一眼,雖然以往從未接受過這樣的命令,但他們還是陸續跪在地上。
這樣一來,依舊站著的南王三人變得格外顯眼。
北王向兩個目瞪口呆的“高貴血脈”看了一眼,嗤笑,利落地跪倒在地。
剩下兩人咬緊牙關,堅持片刻,終究抵不過巨大的壓力,緩緩彎曲膝蓋。
這時,高台上的羅什又吩咐一句。
有祭司上前,對他們二人道:“王令你們跪在最前方。”
“為什麼?!”
“他說這裡看不清你們的表情。”
南王與東王二人頂著所有人的眼神,一步、一步上前。走到王座下,東王望著高高在上的羅什,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怨憤,大聲道:“羅什,你不要太過分!”
他轉過身,指道:“還有你們,你們知道自己在向誰跪拜嗎?他是……”
話未說完,他的肩膀一陣劇痛,東王腦海空白,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盯著地上自己的手臂,鮮血瞬間從斷臂處湧出來,染紅了白色長袍。
“是誰?!”他又痛又怒,回過頭,望見手執長劍的人,怒罵堵在喉嚨裡,不可置通道:“父王?”
舊王握著羅什遞給他的劍,眼神陰鷙:“他是我的兒子。”
說罷,他一劍刺向南王,而後大步邁上台階,接過祭司遞給自己的王冠,道:“羅什,我的兒子,我來為你授冕。”
羅什冇有接那頂王冠,而是從祭司手中取過傷了二王的劍,用王座上的布擦拭。
舊王心中一寒,羅什的反應令他想起剛纔他在自己耳邊,不帶感情的話。
“看到了嗎?跪在地上的是你僅剩的兩個兒子,他們曾經如何對待我,你便如何對待他們。否則新王已經選出,舊王就冇必要存在了,你說對麼?”
東王,他的次子,曾經在遊戲時砍斷了羅什的手臂,所以他砍掉了東王的手。
南王,他的長子,在某次去神廟祭祀用箭射中了羅什的右眼,所以他刺瞎了南王的眼睛。
那麼他自己呢?他做過什麼?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
舊王努力回想,頰邊的冷汗流得越來越急,然而他根本想不起來。
不!不是想不起來,而是實在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根本數不清楚。
羅什將劍放在手邊,無趣地注視著他。這個“父親”曾經在他的生命中像是山一樣難以翻越,扮演著黑暗又可怖的角色,但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他對神廟的祭司招招手,吩咐了一句話。
“這……”祭司露出為難之色,但隨即,他想起神的吩咐——有求必應。
於是,“我要向神祈告”,祭司低聲說了一句,在地上眾人好奇的眼神中折返,進入神廟內。
舊王不寒而栗,隻有他聽清了羅什剛纔的話——
他道:“我不需要他為我授冕,他不配。我要‘神’為我授冕。”
舊王為羅什的膽大而心驚,但很快,他無暇多想。思維的能力被剝奪,一股強大又無法抗拒的力量蠻橫地占據他的大腦,指揮他的四肢,令他變成一具軀殼。
“不……”舊王想起了神廟祭壇上那些消失不見的奴隸,他抓住自己的脖子,向高台下跑去……剛跑出兩三步,他臉上的表情改變了。
平靜、冷漠、無機質的表情占據舊王的麵孔,方纔還驚慌逃離的人踩著地上的鮮血走回王座。
他抬頭看了羅什一眼,眼中是對於一件精雕細琢的工藝品的喜愛,以及讚賞。
接過祭司誠惶誠恐遞來的王冠,他走到羅什身後,捧起王冠,放在羅什的頭上,在他耳邊道:“你做得很好。”
“你會成為這片沙漠唯一的王,獲得至高無上的榮光,隻要你永遠留在神廟內,侍奉我。”
“我可以向你保證……”
一縷陽光恰好從神廟鎏金的屋簷上折射,落在王冠正中那枚碩大的寶石上。
地上的人反應過來,再不覺得下跪是件屈辱的事,把頭埋得更低,道:“神!是神!”
“神降臨了!”
“新王是獲得神祝福的!”
就連受傷後血流不止的東王、南王,也跪在地上,把頭低低地垂下,不敢讓神看到自己怨恨的目光。
“看到了麼?”
“……”羅什沉默,目光中浮現出激烈的掙紮,似乎在思考。
神滿意地等待著。
被他等待的人心道:“六十、五九、五八……”
還有五十八秒,距離神出現恰好三分鐘。
剛纔,係統緊急給他釋出任務:【把神勾引出來,拖住他三分鐘!隻要三分鐘就行!靠你了!】
【你可以的!】係統察覺到神廟內部那股針對自己的遮蔽一鬆。
它連忙對守在神廟外的林爍道:【快!時間緊急!】
【係統釋出任務:摧毀神廟】
【任務等級:a】
【任務內容:進入神廟,按照提示進行操作。】
【任務獎勵:迴歸地球時長240h】
“十天?我不是在做夢吧?”林爍來不及感歎係統這個葛朗台怎麼突然變得大方起來,就被視線右上角明晃晃的“00:02:59”奪去注意力。
他連忙走到神廟入口,掏出係統讓他問基地要來的□□,兩槍射倒守衛後,林爍一閃身進入神廟,與此同時,他的腳下出現一條隻有自己能看見的銀色箭頭,指向神廟深處。
林爍大步向箭頭所指的方向奔跑起來,同時納悶地問道:“你怎麼對這裡的路線這麼熟悉?”
【夢裡來過。】
“……”
最奇怪的是,被係統這麼一說,林爍好像也覺得這個地方熟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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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時候差不多了。”祭司恭敬道。
“連神廟衛隊都聽他的話,好威風。”東王酸溜溜道。
南王懶得理他,轉動胸前一枚金色的飾物,若有所思。
“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