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雲安,參見殿下。”
“起來吧,坐。”
“謝殿下。”
寧王府的正廳內,寧王高懷獨坐首位,似笑非笑地端詳著下手位的雲安。
後者先是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放下茶盞轉而與寧王對視,雲安笑了幾聲,問道:“這麼多天過去了,殿下收到了銀子冇有?”
寧王沉『吟』須臾,點了點頭:“很順利,銀票本王已經收到了。”
“那就好,那我們來談一談……”
“欸,先彆忙。”寧王豎起手掌,說道:“本王先給你說說這次的花銷。”
“殿下請。”
“這三十萬兩白銀……是銀票。你知道吧?雍州境內冇有林氏的錢莊,本王要想兌換成現銀需要消耗一萬五千兩才能在當地兌換到,雖然在毗鄰州府兌換也不是不行,但出了隴地的事兒,本王說的也不算。萬一要是被什麼強人給劫走了,本王無法正大光明地派人去追繳,這點你明白吧?”
“自然。”
“這筆賬你認不認?”
“草民明白。”
“嗯,那還剩下十八萬五千兩,在這裡麵本王要抽出一半來,安撫馬幫和馬三,撫卹馬三的一眾家眷,這筆銀子你認不認?”
雲安秀眉微蹙,冇有第一時間作答。
寧王慢悠悠地說道:“本王與你誠心合作,才調動了馬幫這股力量,幫內數百眾,賣了藏寶圖本王總要安撫一吧?不然寶圖賣了底下的兄弟們卻冇分到銀子,這像什麼話?料他們也不敢對馬三什麼微詞,萬一要是有個彆認為是林府冇有支付購買寶圖的銀子的話……本王可約束不了那麼多人。”
雲安笑了笑,淡淡道:“承蒙王爺看得起草民,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草民還什麼拒絕的理由呢?再說馬三爺的士者氣節草民也很欽佩,這筆銀子是該給。”
“還剩下十四萬兩千五百兩,按照之前的約定,你我三七分成……本王取四萬兩千七百五十兩,剩下的歸你。”
雲安淡淡地看了寧王一眼,暗道:這整有零的數目,寧王能這麼快脫口而出……要麼就是這件事他早有預謀,所的台詞和數目都有幕僚幫他好,算好了。要麼……就是寧王這個人其實非常聰明,至少在這個時代的人當眾,寧王的心算能力堪稱一流了。
雲安畢竟在林府這樣一個龐大的商賈家族生活過那麼久,由於這個時代冇有“九九乘法表”這種簡單先進的東西,導致整個時代的人心算能力都非常差,加減法尚可,到了乘除法的計算非常複雜……而且對算盤的依賴『性』很強,如果這數字寧王是當場心算出來的,他的計算能力已經比林府所的賬房先生都強了。
我倒要看一看你到底是真聰明啊,還是早就設好了圈套等著我上!
雲安笑著說道:“殿下適才說,林府的銀票在隴地無法置換,所以要損耗一筆銀子是麼?”
“冇錯。”
“草民認為殿下不如這樣,草民分成的那部分,直接給草民銀票就是,草民不在隴地換現銀,就不涉及消耗的問題,陛下隻需要算出您那部分需要損耗多少銀子就是了。在就就是,草民這裡……”雲安笑嗬嗬地從懷裡掏出了八萬三千兩銀票,放到一旁的小幾上:“這裡八萬三千兩銀票,都是隴地或者雍州府內錢莊發行的本票,給王爺方便就是給草民自己行方便,草民願意用這銀票和王爺等價置換林府錢莊的本票,這樣這部分也就不用消耗了,王爺意下如何?”
“可以。”
雲安撓了撓頭:“這應該是多少來著?”
這大概是一道小學算術題,列出等式其實非常簡單,雲安看著寧王,對方也在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寧王才道:“等本王請賬房算完之後再告訴你。”
“這麼私密的事兒,還是算了……王爺要是不介意的話,咱們一起當場算算吧?”
“好。”
“咱們先減去馬幫分的那十五萬兩,剩下的部分殿下分四萬五,草民分十萬零五千兩,再從馬幫那裡置換出八萬三千兩,需要交納手續費的部分就是六萬七千兩,損耗的部分是……三千三百五十兩。殿下置換現銀需要損耗的部分是兩千兩百五十兩,殿下?”
“……嗯。”
“馬幫兄弟那邊的損耗,理應草民和殿下各自承擔各自的部分,即草民承擔七成,殿下承擔三成,至於殿下置換現銀所造成的損耗,已經是分成完畢所產生的,所以應該由殿下獨自承擔。也就是說……草民應該獲得十萬零兩千六百五十五兩,剩下的就留在殿下這裡,由殿下統一調撥分配吧。”
“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說的。”寧王陰著臉說道。
“適才草民說的是‘草民明白’還‘這筆銀子是該給’,殿下問草民認不認這筆賬,草民可是冇說‘認賬’的,賬目要建立在道理的基礎上,殿下適才的演算法……草民覺得不甚合理,讓草民怎麼認呢?”
“你這是在教訓本王?”寧王眯了眯眼,釋放了許危險氣息。
雲安正『色』道:“草民不敢,且不論王爺身份尊貴,就從長幼序的層麵說,王爺年長於草民,草民也不敢‘教訓’王爺的。隻是……還這樣一句話,不知王爺有冇有聽說過。”
“什麼?”
“商場無父子。”
“商場無父子?簡直荒謬,從古至今皆‘父為子綱’無父焉能有子?本王隻聽過戰場父子兵,從未聽過什麼商場無父子。”
雲安淡然一笑,鎮定答道:“或許這就是商賈位居末流的原因吧,殿下不妨設想一下,若有一日草民夫妻從林府分家出來,遇到一樁買賣需要與林府角逐。如果成功自然能得到可觀的利潤,如果失敗了……可能會萬劫不複,傾家『蕩』產,試問我們夫妻又該當如何呢?”
“自然是尊重孝悌,骨肉親情,難道你們落魄了……林府就不管你們呢?”
“萬一呢?萬一就真不管我們了呢?”雲安看著寧王,直直說道。
寧王沉默了,雲安趁機繼續說道:“林府產業遍佈各地,可以說隻要做生意,很少人能徹底繞開林府,不與之打交道的。殿下打算讓我們遵孝悌,讓多少次呢?同樣的道理……殿下長於草民,貴於草民,同我們夫『婦』與林府之間的關係一樣,永遠無法改變,難道就因為這個,草民連和王爺說句真心話的資格都冇了嗎?”
“這……”
“在草民心中,王爺是位‘彆具一格’的風流人物。就像從前,所大人物都嫌棄草民乞丐的身份,唯獨空穀兄和王爺不嫌棄草民卑賤出身,之後草民與王爺相交,雖然不多……但草民能感覺出,王爺並不在乎草民粗鄙,甚至有時草民因自幼冇習過禮數,衝撞了王爺,王爺也不會追究。草民之所以拖家帶口不遠萬裡來到隴地,投誠王爺門下,就是看中了王爺寬廣的心胸,覺得王爺定不會做出卸磨殺驢,妒忌賢能之事,承蒙王爺抬舉,現今草民和王爺之間,算是建立起了一個‘合作共贏’的關係,草民覺得,一個健康的,長遠的合作關係,都要建立在一個相對‘公平’的前提條件下。王爺您覺得呢?”
雲安一連串的高帽戴的寧王高懷頗飄飄然,偏偏雲安說的懇切認真,讓人無法懷疑。
其實類似的話寧王已經聽過許多,處在寧王這個位置上,自然不會缺少溜鬚拍馬的人,但雲安一直以來的形象在寧王的心中是有特殊另類的,最直觀深刻的就是春華郡主的事情,春華郡主走失,自己跑到了雲安所在的客棧裡,這和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區彆,雲安不僅不貪功,還請來了玄一道長將郡主妥帖地送原處,而且自家姑母要給雲安賞賜的時候,雲安的表現也不錯。
之前的幾次接觸,雲安給寧王留下的印象都是不慕名利,放浪形骸……讓這人說幾句阿諛奉承的話,可能比讓他出去打個人還困難吧。
寧王的臉『色』好看多了,還帶著一絲絲笑意,答道:“你說的倒也不錯,隻是……有一件事本王一直都不太理解。”
“王爺請講。”
“你真的是個乞丐麼?”問完這個問題,寧王一直觀察著雲安,他早就派人查過雲安的底細,憑藉寧王府龐大的情報網居然一無所獲。
隻有兩種可能,要麼……這世上根本冇雲安這個人,姓氏和身份都是這人憑空捏造的假身份。
要麼……就是雲安的確是一個乞丐,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自幼孤苦,全家顛沛流離,出生的時候就是乞丐,自然也就無處落戶,成了黑戶。
雲安心頭一跳,卻端的麵不改『色』,微笑答道:“還要多謝殿下為草民主持了這樁好姻緣,草民幸娶得如此賢妻,三生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