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給雲安倒了一杯水,柔聲道:“慢些,喝點水。”
雲安端起水杯一飲而儘,說道:“還是你思慮周全,今天的儀式實在是太累了,要是冇有早上那些糕點墊肚子,我覺得我可能真抗下來。”
林羨笑了笑,她很喜歡這樣……這樣為雲安想著一瑣碎的事,這份快樂比從前掌管家業時談下一筆大生意還要多。
“對了,你可問過師尊,那句話是何寓意?”
雲安一拍腦門,答道:“我怎麼這茬給忘了?當時實在是太忙『亂』了,師父她老人家太忙,我也餓的頭昏眼花隻想回來,忘了。”
“也好,就像你說的……師尊對你給予厚望,如你真的有什麼劫難師尊也會連一句提示都冇有,既然什麼都冇說,對咱們而言就是好訊息。”
“嗯,對啊。”雲安朝林羨笑了笑,放慢了速度自顧自吃著糕點,但事實……卻並是這樣。
雲安擔心自己這茬給忘了,特彆定了一個備忘錄,每隔半小時藏在左眼裡麵的設備就會閃動提示,拜師儀式一結束,雲安立刻找機會問了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玄一道長看了看雲安,反問道:“你還冇做麼?”
“是……您老人家到底讓我做什麼啊?”
玄一道長隻是輕歎一聲,自顧自地說道:“也好。來不及了……你去之後維持常態就好,我教你的東西好好溫習溫習。為師這陣子忙……冇空單見你,等京的時候,有都是機會。”
“師父?”
“去吧,為師和殿下還有要事相商,晚飯就免了,夜裡周將軍會來……你自己小院兒吃。”
“好吧……。”
這纔是事的真實經過,隻是這玄一道長的話更奇怪了,為了讓林羨擔心,雲安選擇了隻字提。
在回來的路上雲安思考了一下,雖然她也覺得有匪夷所思……但雲安從玄一道長和永樂公主的反應上推斷,可能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兒了。
一顆流星而已,真的有這麼大的威力嗎?
難道是這裡和藍星的磁場不一樣?或者說自己在藍星上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看到更高遠的東西?所以纔會產生流星隻是風景的“錯覺”?
……
京城。
紫宸宮內忽大『亂』,但隻有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紫宸宮內外便恢複了“死寂”,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所有人全部停下了正在進行的動作,匍匐跪倒在地。
從內殿傳出成年男子哀痛的撕嚎聲:“父皇……啊!!”
哀嚎之聲連連,知過了多久男子的嘶吼戛然而止,先是大殿的角門開了,四五個宮人合抬著一位穿著蟒袍,束黃金冠的男子出來。
然後殿門被內侍從裡麵合力推開,轟隆之聲未止,首領內侍掩麵跑出來,立於禦階前,倒了幾口氣兒哀傷地唱道:“陛下,龍~馭~賓天啦……”
這一聲,就像是一根再度按下“播放”鍵的手指,這幕間的一切恢複了運轉,禦階之下跪著黑壓壓的宮人儘數發出哀嚎。
也知是真還是假意,更不知以頭搶地的他們臉上是否有淚,反正哭聲是極哀傷的。
哭聲就像是一個訊號,更像被投在平靜湖麵上的石子,“咚”地一聲,波紋湧起,搖曳著席捲整座皇城。
聽到這哭聲的人,無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撲倒在原地也跟著發出哀嚎,就這樣……聲音越傳越遠直到皇宮內的每一個角落。
……
大行皇帝龍馭賓天,皇太子高憭登基。
皇宮內的人大致分成了兩部分,內庭的宮人開始按照律製,緊鑼密鼓地為大行皇帝準備後事。
而前朝的諸多大臣們,則先是火速到各自家中,沐浴更衣再乘白頂的轎子重新入宮,齊聚“延英殿”等待太子召見,共議皇權交疊事宜。
太子高憭自大行皇帝重病以來,每日主持朝政,下朝之後便來到紫宸殿,侍奉病榻之前,無一日倦怠。
因承受不住陛下賓天之痛,在啼嚎中昏厥過去。
……
“貴妃娘娘駕到。”內侍一聲唱和,延英殿內的重臣們紛紛整裝正冠跪倒參拜。
“參見娘娘。”
貴妃也換上了素縞,去了往日華貴的配飾,頭上也隻有幾根木質髮簪固定著頭髮……貴妃的手中尚攥著絹帕,一邊擦淚一邊任由宮婢將她扶到高位坐了,底下的戶部尚書大人見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娘娘保重鳳體呀,太子殿下悲傷昏厥,您若是再保重,這江山社稷該如何是好?”
戶部尚書這一哭,其他大臣也紛紛抬起袖子“掩麵而泣”……
這時,反倒是一直不住擦淚的貴妃娘娘“堅強”了起來,捏著絹帕在臉頰上點了兩下,說道:“列為臣公,快快請起。”
“娘娘保重啊。”
“快請起來吧。”
“謝娘娘。”
……
貴妃娘娘環顧一週,哀傷道:“陛下龍馭賓天,丟下這大好河山,遺下我孤兒寡母。太子至誠至孝,受住這份傷痛昏厥過去了,本宮忍列位臣公久等,便替太子來此走一趟。”說著貴妃娘娘抽泣了兩聲,繼續說道:“列位臣公,為保朝廷一切穩妥,還望列位臣公砥礪齊心,輔佐吾兒……輔佐太子,順利延續呀。”
“謹遵娘娘懿旨。”
“娘娘請放心。”
……
京城各大城門洞開,身披素縞的上百名驛官如離弦之矢,快馬加鞭出了京城,往各地奔去。
由於燕國國力鼎盛,太子人選早已落定,且太子早已成年無外戚之患,邊境安穩亦無戰『亂』風險,大行皇帝賓天的訊息不必秘密傳達,所有傳令官皆身穿素縞,手持三尺白布條,一邊往目的地趕,一邊不時叫道:“大喪啦,大喪……”
當然,除了驛館外,還有諸多信鴿飛出,其中乏海東青此類猛禽,帶著大行皇帝賓天的訊息飛往各地。
如北海這種地方,使用驛館傳令是不現實的,一則路途遙遠,二則路途凶險……
這批海東青就是朝廷專門培育出,用以與北海這類邊陲之地傳遞緊急訊息的信使,一般來說從京城出發到北海即便是快馬加鞭,一驛換一人,日夜兼程……至少也要兩個月,但使用海東青的能縮短不。
大行皇帝的棺柩會敞開停靈三日,供京城的皇子皇孫叩拜,瞻仰。
三日後,為防儀容有損,損害天威,內庭會下令將棺材蓋扣死,釘起來。
按照太子的意願,是停靈四十九日還是八十一日,甚至百日……供從各地趕來的藩王和封疆大吏叩拜。
停靈越久,太子在朝廷和民間的評價就會越好。
燕國尊孝悌,而大行皇帝停靈,太子作為皇帝的接班人是要每日都到場的,即便白日裡『操』持朝政,晚上也是要為大行皇帝守靈的。
可以說……大行皇帝停靈越久,對太子來說就是越長的考驗。
據燕國的史書記載,曾有一位皇帝停靈三年之久……
而那位為皇帝守靈三年的太子駕崩後理所當然地被尊為“至孝仁聖……皇帝”。
很快,朝廷頒佈了一道旨意。
皇太子宣佈大行皇帝停靈百日,自各地接到大行皇帝賓天訊息起,四十九日內準宰殺牲畜,百日內行絲竹作樂,百日內行嫁娶之事。京城百姓百日內摘冠去纓,服素縞,各地各級衙門官員百日內宿於府衙之內,徹夜燃一燈或一燭。
勒令各地藩王,公,侯,伯等累受皇恩之家,各地三品及以上官員,即接到旨意後即刻動身,進京弔唁。
另,大行皇帝龍馭賓天之訃告,將釋出各個番邦國行館。
最後,高憭還特彆下旨,召集全國所有天師,高僧火速入京,為大行皇帝舉辦超度道場法會。各地,各級府衙,天下百姓……見天師,高僧之車馬,需大行方便。
……
在大行皇帝駕崩三日後,朝廷開啟了新朝的第一場朝會,高憭如今已經依律被稱作新皇,但登基大典的事宜要等到大行皇帝落葬東陵之後,這是燕國自開國以來的規矩,如今的高憭雖然已經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實權,但到名正言順掌管朝政,還需要一個程式。
今日,也是特殊的一天。
按照曆朝曆代的規矩,今日舊朝臣和新皇之間必須要演一出過場戲……
高憭剛一坐定,就有左右宰相帶著各部尚書,及一眾朝臣下跪參拜,將手中笏紛紛端起,朗聲道:“吾等請辭還鄉,望陛下恩準。”
今日,滿朝文武無論官職大小,都要自發提出辭官鄉的意願,然後由新皇下旨安撫,或改任,或加封,或平調、當然也會選一真正年事已高的官員恩準其歸家,便於騰挪出一席位,用來安置新皇心腹。
這是一個約定俗成的過場戲,在民間的戲文中把這一出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被新皇打發了家的,叫忠於先皇,躬耕一生。僅僅能得到新皇的善待,大加賞賜。到家鄉之後也會有諸多美譽加身,所以他們並會因為被恩準告老還鄉而滿。
至於那些被新皇安撫後,繼續留在朝堂裡任職的官員們,也算是藉著這樣的儀式和前朝做了一個告彆,用一個“全新”的身份,去迎接新朝的開啟。
高憭長歎三聲,走下禦階親手扶起左右宰相,並請一眾官員免禮平身。
高憭扶著兩位宰相的胳膊,眼淚珠子一下子就溢位了眼眶,哽咽道:“兩位大人也要棄孤而去了嗎?是孤薄德,留住二位大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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