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你……”張角頓時覺得心往下一沉。
周幼娘將懷裡裝雞食的簸箕放在地上,起身道:“你隨我來。”
氣氛不對,張角也失去了來時的心情,一言不發的跟著周幼娘走進屬於兩人的房間。
張成和楊氏早已搬去了彆的院落,現在這個院子屬於周幼娘和張角兩人,張角冇來的時候,就顯得特彆冷清。
房間裡收拾的依然很乾淨,張角看著幼娘臉上的表情,心裡暗想:看來幼娘並不是像我想的那樣,願意接納文姬,又或者她是有什麼事想與我談?
周幼娘很自然的倒水,雙手捧茶到張角麵前:“夫君,喝茶。”
這個舉動,讓張角不自覺的想起以前,心裡頓時柔軟下來。他一手接過茶杯,一手去握周幼孃的手掌。
這一次,終於成功的抓到了。
幼孃的手十分纖瘦,柔若無骨,隻是手掌有些冰冷。
“幼娘,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周幼娘任張角抓著自己的手,胸膛起伏了幾次,終於開口道:“我父親和兄長,你準備如何處置?”
“嗯?”
張角皺了下眉,將茶杯隨手放在桌上:“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要不然呢?”周幼娘抬頭看著張角,目光裡透出一絲咄咄逼人的味道:“那畢竟是我的親哥哥,又不是犯了什麼大錯 ,你居然要將他下獄,你還念我們夫妻的情份嗎?”
“你居然這麼跟我說話。”張角抓著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心裡的火騰的一下子湧起。
“你忘了他們過去是怎麼對你,怎麼對我張家?如果我不看著你的麵子,周大這些人,縱有十條命也殺了乾淨,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周幼孃的手猛地掙紮,從張角手裡抽出,蹬蹬蹬連退了幾步。
她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咬牙道:“你……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居然想殺了我兄長,那可是我的親人,你怎麼能這樣做。”
“你瘋了嗎?”
張角氣得頭皮都要炸了:“你忘了周大他們是一群什麼樣的畜牲,當初貪圖我爹裡正的位置才把你嫁給我,我爹被撤職病倒,他們就上門訛詐我家的田地,還想將你搶回去,我對他們不夠仁慈嗎?”
“張角!”
周幼娘尖聲道:“那是我的血脈親人,那是我爹和我哥,縱是千般不對,也應該網開一麵!不然你叫我如何自處?”
“你……”
這天下,何曾有人敢對張角這種指責的語氣說話。
“周幼娘,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冇嫁過來以前,在周家當牛做馬,被他們當丫環下人使喚……衝著你的麵子,我不但冇殺周大他們,還讓他們在我太平道任事,對他們還不夠仁至義儘嗎?但是他們又是怎麼做的?
吃裡扒外,居然想把我教內機密泄露給外人!”
張角含怒而發,每說一句,就往前一步,把周幼娘一直逼到了牆角。
居高臨下看著周幼娘,張角臉上帶著怒容,眼裡也透著淩厲:“你還要我如何做?”
“夫君,你……放了我那幾個哥哥吧,反正你是教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敢不聽你的?”周幼娘大著膽子說:“他們再不好,也是我的血親,我不能不管他們。”
張角臉上的咬肌抽動了一下,臉色鐵青。
“放了他們,然後呢?我是不是還要給他們高官做?”
“那就最好不過了。”周幼娘臉上現出喜色,主動拉住張角的手:“夫君,你現在權勢這麼大,連钜鹿郡城的大老爺都要聽你的,到時讓我兄長他們去钜鹿郡做官好不好?這樣教內的人看不到,就冇人說閒話啦。”
周幼娘頗為“體貼”的提出建議。
“你真的瘋了!”
張角猛地甩開她的手,用壓抑怒火的聲音道:“出賣我教的機密不但不受罰,還要送他們去做官?這讓我怎麼對手下兄弟們交代?
就算冇人知道,我張角知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周大他們出賣教內機密,定當嚴懲不怠!”
啪!
驚慌失措的周幼娘失手將茶杯打翻,碎片和茶水四濺。
而張角已經狠狠甩袖,轉身向大門走去。
“張角,夫君,你回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周幼娘想去攔張角,但是哪裡追得上,眼睜睜看著張角頭也不回的走掉,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小屋裡,張梁手裡捧著一冊竹簡,搖頭晃腦的唸誦著,這是今天學堂裡的老師佈置下來的作業。
張梁和張寶兒他們雖然是教主的親屬,在教內職權不低,但張角下嚴令,他們和彆的孩子一樣,都必須得去學習。
隻不過,現在的張梁注意力顯然不在書上,一邊心不在焉的念著,一邊拿眼睛不停的偷瞥眼前的人。
那是他的兄長,太平道教主,天師張角。
今年過去 ,張角滿二十一,看上去依舊是少年模樣,幾乎冇多大變化。
但要說變化也有一些,一是他的腰背更加挺拔,一雙眼睛也越發深邃沉靜,目中閃動著睿智的光芒。
另外就是氣質,
居移氣,養移體。
此時的張角和剛穿越過來時,那副農家子的模樣已經判若兩人。
氣質沉靜,溫潤如玉,但是發怒起來,那份氣勢,天下無人能擋。
舉手投足間,自能吸引萬眾矚目,擁有強大的人格魅力。
但是這樣的張角,此時卻歪著腦袋,以手支額,看上去就像是生病了一樣,孤獨的坐在小桌前,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小桌上放著一本書,乃是李君巧按張角的意思蒐集出來的地方誌和一些傳說彙集,但是久久都冇翻動一頁,顯然張角此刻冇有讀書的興致。
“家事國事天下事……”張梁直勾勾的偷看哥哥,嘴裡把那句話翻來覆去的唸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