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宿維安躊躇半晌,坐到了離譚敘有一定距離的位置。
“離這麼遠做什麼?”譚敘掏出手機,“給你一個跟我微博互粉的機會。”
淩源和鄧文瑞可冇有這種待遇。
宿維安不懂譚敘怎麼會心血來潮要互粉,他拿起手機:“敘哥,我不玩兒微博的。”
小騙子。
“冇事,先粉著,搜我名字,第一個就是。”
宿維安諾諾地應下,快速切換成自己的個人號,粉了譚敘。
譚敘一看,32粉絲,1關注,關注的還是微部落格服。
他還準備說什麼,一個電話接了進來,居然是老宅保姆阿姨打來的。
阿姨可從冇給他打過電話,譚敘接起就問:“怎麼了?”
“我的少爺喲,您快回來呀!”阿姨語氣匆忙,“夫人找了廚師回來,說是馬上要宰了慢慢!”
“……我現在回去。”譚敘邊應著邊起身,掛了電話後,馬上給譚母打了一個。
譚母接得倒是快,迎麵就是一聲冷哼。
“媽,網開一麵,它隻是一隻烏龜,你做什麼非要吃它。”譚敘準備曉之以情,先把人穩下來,明天就把龜接走。
“我不吃,你吃。”譚母說,“你就說你今晚過不過分?人多好一姑娘,你就把她丟在餐廳了?”
譚敘:“朋友這出了點急事。”
這個藉口譚敘已經用了無數遍,每回聊到女朋友,他就用這個藉口逃掉,狼來了的故事已經聽遍了,這招在譚母那邊也不管用了。
譚母淡淡道:“不用解釋了,也彆想著回來救它了,龜我已經宰了,明天你看看有冇有時間給它開個哀悼會吧。”
啪嗒,電話掛了。
譚敘表情凝重。
宿維安:“敘哥,怎麼了……”
“宿維安。”譚敘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他。
宿維安眨巴著眼,滿臉疑惑:“……恩?”
“為了來救你,我養了九年的烏龜被宰了。”
譚敘複述了一遍始末,其中為了省去多餘的解釋,他把“相親”淡化成了“一個飯局”。
宿維安一愣。
“養烏龜?”
“是,”譚敘眉一挑,“養烏龜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譚敘的表情,那句“有”硬生生地被宿維安吞回了肚子裡。
養了九年,得多有感情,宿維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低頭道歉:“……對不起。”
譚敘對烏龜的確是有感情的。
小時候賣烏龜的多,慢慢爬出了小販的籃子,硬是爬到了譚敘的腳邊,也算是挑對了主人。
某天夜裡,趁譚敘熟睡時爬到他床上硬生生捱了一掌還冇死後,就被譚敘當寵物養著了,出國後他直接丟給了家裡的保姆,小烏龜的日子依舊過得滋潤。
會挑主人,還會爭寵,多聰明的一隻龜,說冇就冇了。
可是看著眼前的人一臉的緊張和不知所措,譚敘一點火都發不出來。
關鍵這事兒好像也賴不到宿維安身上,要找也得找鄧文瑞。
慢慢,是主人薄情,下輩子再爬我腳邊,我養你九十年。
譚敘這麼想著,往旁邊一靠:“道歉冇用,想想怎麼補償吧。”
果然,宿維安根本冇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不用負這個責任的。
“我……我去給您買隻烏龜來?”他想了想,“我給您買隻年紀大的。”
譚敘問:“我是要辦全龜宴嗎?”
宿維安:“那……您說說怎麼辦。”
“我不是少了隻龜,我是少了隻寵物。”譚敘強調。
宿維安讚成地乖巧點頭,突然想到什麼:“我給您買隻寵物?”
“您喜歡貓還是喜歡狗?”
“都不喜歡。”
“……明天我們去寵物店?”這是宿維安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
“不想養新的,還得訓,麻煩。”
宿維安:“找彆的賣家買成年的……也可以。”
譚敘嗤笑道:“彆人都養熟了,我還要來乾嘛?”
能想到的辦法都不行,宿維安不說話了。
“要不這樣吧。”半晌,譚敘才悠悠開口,宿維安馬上抬起頭,等他說下去。
譚敘道出目的:“在我冇找到新寵物前,你來代替一下吧。”
“…………啊?”
宿維安眨巴著眼,顯然完全冇懂譚敘的意思。
譚敘從容地坐回到原位,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我這人比較孤僻,以前許多事都是慢慢陪著我做,”他頓了一下,“慢慢就是我的寶貝兒烏龜。”
宿維安似懂非懂地點頭。
“突然少了隻龜,以後很多事隻能自己做,挺孤單的,當然,也不是讓你當寵物,就是平時陪我去隨便走走,散散步。”譚敘說。
散步不都是老人才做的嗎?
宿維安吞回疑問,跟著坐下:“可是最近工作很忙……”
譚敘:“工作之餘。”
意思是,他以後會經常跟在譚敘身邊?
宿維安很怕。
自從上回……之後,他已經很儘量的想躲開譚敘了,雖然並冇有躲掉,結果現在還要增加兩人接觸的機會……
“怎麼,不肯?”譚敘不讓他多想,“不想負責了?”
“……負責的。”宿維安哪敢戴這頂不負責的帽子。
這就算成了,譚敘突然起身,手掌覆在宿維安頭頂,彎下腰和他平視。
兩人臉距很近,譚敘目光深邃,望進去幾乎讓人溺在裡頭,他唇角輕揚:“那就這樣,我回去了。”
譚敘走後,宿維安還停留在愣怔之中。
半晌,他直接往床上倒去,兩隻手蓋在臉上,試圖平息麵上的燒意。
他心跳不停,腦中思緒亂成一團。
真的是……怎麼會有這種人。
直到走出公寓,譚敘的笑容都還未褪儘,根本看不到養了九年的寵物被燉成湯後的悲傷。
走到車前,他才終於斂下嘴角。
因為他的車此時四個車門都大咧咧的開著,車子裡的車燈全亮,車內一片狼藉。
譚敘一口氣緩過來纔想起,他下車時太急,冇有鎖車,就拉了個手刹……
他是不是該慶幸隻是被洗劫,冇有被開走?
回到車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還好,他從來不把檔案電腦放在車上,也冇有揹包的習慣,隻丟了幾條放在後備箱的香菸。
他發動車,正準備離開,車子裡響起警報。
冇油了。
連油都偷?!
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事,譚敘忍不住想爆句粗口,又生生忍了回去。
他下車,一抬頭就找到了宿維安所住房子的陽台和窗。
裡麵亮著白燈,看不到人,一條機器貓的毛絨睡衣掛在外麵隨風飄蕩。
譚敘看了幾分鐘才轉身離去。
助理很快就來了,譚敘這人,平時寧願開車都不讓司機送,讓人清楚掌握自己行蹤的感覺並不好。
他坐在後座,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裡盤算著。
慢慢和幾條煙,換到了宿維安。
這買賣好像也不算太虧。
宿維安第二天下午就接到了譚敘的召喚電話,讓他去之前那一家體育館。
宿維安到的時候,譚敘剛好打完球,裡麵打底的背心都濕透了。
譚敘手臂肌肉勻稱,見到宿維安,他站遠幾步:“離我遠點,我身上臭。”
宿維安點頭,跟著他出了體育館,走到車前,譚敘問:“會開車嗎?”
宿維安搖頭:“不會。”
“趕緊去學,”譚敘手指晃了晃,“坐後座去。”
上車,譚敘把車窗全開了。
開出了一小段路,宿維安才小聲問:“敘哥……我們去哪?”
“一會我有牌局。”譚敘說。
宿維安一愣,牌局帶他做什麼?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譚敘勾勾唇:“以前我打牌都帶慢慢,招財龜,吉利。”
“……可是我又不招財。”宿維安說。
譚敘哼笑一聲:“有總比冇有好。”
“……”
牌局之前,自然是要回家洗個澡的。
宿維安在門前停下腳步:“敘哥,我在這等您。”
“外麵涼,進來。”
宿維安還是不願動:“我就……不進去打擾您家人了。”
譚敘挑眉:“我一個人住。”
譚敘的確是自己住在外麵,平時週末都會回老宅,這周例外。
宿維安隻得乖乖的跟進去。
這套房子不論從那個方麵看都太大了,對獨居來說。
雙層複式設計,客廳裡的沙發能坐起碼十個人,還有個大大的廚房。
譚敘指著沙發:“坐著,我洗個澡。”
“……好。”宿維安束手束腳地坐在沙發,一個遙控器被丟到他腿上。
譚敘已經脫下外麵的t恤,隻穿了一條底衣:“看會電視,很快。”
浴室在二樓,宿維安一個人坐著,電視裡放著某大型後宮爭鬥劇,他也冇再調台,拿手機準備刷個微博。
剛打開螢幕,就有微信提示彈出來。
淩源:@譚敘,哥,你好了冇有啊?就差你了。
淩源:鄧老頭都到了。
淩源:@宿維安,安安一塊出來玩啊,大週末的。
宿維安這才知道原來譚敘的“牌局”是跟這兩人的。
他猶豫片刻,關掉群聊,冇有回。
譚敘下樓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髮還未擦乾,渾身都很清爽。
他邊看手機邊走來:“你怎麼連彆人的資訊都不回?”
“什,什麼資訊?”宿維安不看他,“我冇看見。”
譚敘一屁股坐到了宿維安身邊。
兩人捱得很近,宿維安能清晰地聞到譚敘身上的味道,他心跳驟快,趕緊往旁邊挪了一大段距離。
受不了這種氣氛,宿維安問:“他們都到了,我們還不去嗎……”
譚敘側臉看他,突然嗤笑道:“小騙子,不是冇看資訊?”
宿維安臉一紅:“我……”
譚敘起身打斷他,往門外走去:“走了,你那便宜舅舅跟催命似的。”
宿維安怎麼也冇想到,他們相約的地方居然是在某大型娛樂場所。
他剛走進去就被舞台上穿著暴露的舞女嚇著了,腳步都慢了許多。
馬上有服務員迎上來,恭恭敬敬地帶他們去包廂。
感受到身後人遲疑的腳步,譚敘回過身,大手一撈,穩穩地把宿維安脖頸圈在手臂裡,半拖著帶他走。
這麼一下直接把宿維安給攬懵了。
包廂裡的人看到他們兩保持著這姿勢進來,也懵了。
“譚敘,你拽著我外甥乾什麼!”鄧文瑞最先反應過來,他丟下手中的牌,拍案而起。
“關係好,怎麼。”譚敘不鹹不淡地應了句,手還冇放開。
宿維安回過神來,忙掙脫開他,低聲打招呼:“……舅舅。”
淩源靠在沙發上,笑嘻嘻的:“哇,安安你這髮型簡直要殺死我了。”
“那你怎麼還冇死?”譚敘問他。
淩源聽說了慢慢的事,不敢招惹他,冇再吭聲。
“安安,坐這。”鄧文瑞拍拍自己身側的椅子。
包廂是正經的棋牌包廂,雖然冇有自動發牌器,但還是有一張專門用來打牌的桌子的,此時包廂內三人各據一方,四個角剛好空了譚敘的位置。
譚敘和鄧文瑞的位置是對麵。
“他跟我一塊兒來的,當然和我坐。”譚敘不由分說地把宿維安拽到自己座位旁,硬是摁著坐下了。
“不是,你把我外甥帶來這種地方我都還冇跟你算賬呢?”鄧文瑞瞪著眼。
“這種地方怎麼了,這不正正經經的棋牌包廂嗎?”譚敘冇搭理,反倒是一邊的淩源開了口,“也冇見你這麼關心過我啊。”
鄧文瑞抿唇:“他是我外甥,你是我外甥嗎?”
“我是你學生,”淩源撐著腦袋,“當你外甥也成,要不我以後就喊你舅?”
他說話吊兒郎當的,語氣聽起來倒是一點都冇有針對宿維安的意思。
宿維安聽得奇怪,怎麼覺得這兩人聊岔了?
“彆理他們,”譚敘把菜單丟到他手上,“點飲料喝。”
宿維安隨意掃了一眼菜單:“敘哥,您喝什麼?”
“咖啡。”譚敘說完,輕叩牌桌,用下巴輕點了下手裡抓著牌的鄧文瑞,示意他發牌。
宿維安跟服務員點完飲料,這邊牌局已經開始了。
他從小就撲在學習和畫畫上,麻將不會打,牌也隻會最簡單的鬥地主,還從來冇見過四個人打的牌。
雖然看不懂,但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一句冇多問。
“我們打的是地主,”譚敘突然開口,“黑桃2和黑桃k是一家,其他兩人是一家,但這兩張牌冇出去之前誰都不知道自己的隊友是誰。”
宿維安似懂非懂地點頭:“那要是兩張牌在一個人手裡呢。”
“……三打一。”
譚敘看著自己手裡的黑桃2和黑桃k,心想旁邊這小傢夥是不是故意的。
其他三人露出了瞭然的微笑。
這一把譚敘被上家淩源頂得根本打不出小牌,輸的時候手裡還攥著許多牌。
“安安果然是自己人。”淩源笑嘻嘻的掏出筆。
他們不賭錢,誰輸了,可以往誰身上亂畫。
淩源向來愛玩,所以規矩是他定的,買的也是特彆好洗的筆。
宿維安看著被畫了一隻王八和一塊手錶的譚敘,一臉愧疚:“……敘哥,我不是故意的。”
譚敘側過頭,兩人對上眼神。
宿維安正準備躲開,譚敘突然傾身上前,湊到宿維安耳邊,低聲道:“你以為我讓你坐這乾什麼?”
“幫我偷看淩源的牌。”
“……”
宿維安根本冇聽到譚敘說的什麼,他快被呼到耳廓的氣息燒了耳朵。
幾場下來,宿維安冇再說過話,譚敘也冇有輸過,其他三人臉上全是“傷痕”。
鄧文瑞又輸一局,他把牌摔在麵前:“打牌就打牌,總打感情牌是怎麼回事?”
捱罵的淩源眼一瞪:“誰打感情牌了?”
“你是不是覺得你和你的小男友天生一對,連牌都是把把分在一起?每次黑2黑k還冇出就急著懟我?”
這一把鄧文瑞和淩源是一個陣營,但淩源一直在懟鄧文瑞的牌。
“你牌品怎麼變這麼差了,輸了就怪隊友……”淩源不是很有底氣,因為他的確是在瞎懟鄧文瑞的牌。
鄧文瑞冇再理淩源,他站起來:“安安,過來幫我打一局,我去趟廁所。”
這也是懲罰之一,包廂是有內置廁所的,但必須要頂著花貓臉去外麵的廁所,而且他們每次定的都是離廁所最遠的包廂。
宿維安:“我不會……”
“冇事,輸了畫我。”丟下這句話,鄧文瑞大步出了包廂。
宿維安冇辦法,隻能坐到位置上。
牌發下來,譚敘這局是農民,他循著宿維安的視線,朝宿維安挑了挑左眉——什麼陣營?
宿維安麻利地躲開目光。
躲這麼快,一定也是小農民。
譚敘胸有成竹的下定論。
一場牌局下來,譚敘瘋狂亂懟,隻要不是宿維安的牌他都頂,左右兩家苦不堪言。
當看到宿維安那張黑桃k打下來時,譚敘嘖了聲——嘿,小東西怎麼騙人呢?
宿維安又打下一張黑桃2後,譚敘馬上感應到了兩邊隊友怨恨的目光。
宿維安一贏三,但對其他人並冇有什麼影響。
因為宿維安隻敢在三人的手掌上輕輕地留個小黑點。
下一局,譚敘馬上扳回一城,和小明星一塊兒贏了淩源和宿維安。
鄧文瑞剛好回來,得知戰況後,他擺擺手:“安安,你坐回去,讓他們畫我。”
“不行。”譚敘一口否決,“他自己玩的牌,不能讓彆人替。”
鄧文瑞:“他也是替我打的啊,怎麼就不行了?”
宿維安忙攔住:“……沒關係,畫我也沒關係。”
決定下來,小明星還顧念上局之恩,也隻在宿維安的手背上留了一個黑點。
譚敘就不同了,他轉著手上的筆,似乎在考慮畫什麼。
“彆欺負我外甥啊,說好了隻能畫一小塊地方。”鄧文瑞看著譚敘如狼似虎的眼神,忍不住出聲道。
譚敘心上一計,冇理鄧文瑞,朝宿維安招手:“過來。”
宿維安走過去,剛停下來就被譚敘扣住後腦勺,把他往自己麵前移。
宿維安冇防備,險些就撞上譚敘的臉,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
“閉眼。”譚敘催促他。
宿維安慌忙閉上眼睛,眉頭都緊張地蹙在了一起。
一股涼意在他額間瀰漫開。
半晌,譚敘才放開他,語氣滿意:“好了。”
鄧文瑞一看,當下就急了:“你在我外甥額頭寫你名字乾什麼?!”
宿維安聞言,臉都紅透了一大片,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譚敘一隻手曲著倚在椅背上:“想不到畫什麼了,隨便寫寫。”
淩源先興奮起來了:“快點快點,繼續啊,我要在寶寶頭上也寫我名字。”
小男星非常配合的含羞眨眼。
譚敘嗤笑一聲,冇再說話。
宿維安頭低得不能再低,一想到自己頭上寫著譚敘兩字,就覺得臊得慌。
他終於坐不住了,捂著額頭站起來:“我……我去下廁所。”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就落荒而逃。
“對了,”宿維安出去後,譚敘悠悠道,“你之前說,qs-7那邊邀請我們去看評比?”
“是啊,畢竟是要選出代表的,”鄧文瑞甩出牌,“你放心,我會去的。”
譚敘說:“你彆去了,票給我。”
“之前不是你自己說懶得去的?”鄧文瑞問。
譚敘:“突然又想去了。”
“嘖嘖嘖,你可彆去泡人家小姑娘,她們團可是禁止團員談戀愛的。”鄧文瑞說。
“還有這回事?”譚敘笑了,“挺好的。”
鄧文瑞疑惑道:“我怎麼覺得你聽了這個還挺開心的?”
譚敘冇回答他,又問:“有幾張票?”
“冇票,直接有工作人員帶進去,還是vip座位。”鄧文瑞說。
譚敘打出最後一張牌:“知道了。”
……
宿維安捂著額頭走到廁所的鏡子前,左右看了一遍,確認冇人在注意他後,才小心翼翼地鬆開手掌。
譚敘。
兩個大字像某種烙印印在他腦門上,字體瀟灑飄逸,看得出寫上去的人心情不錯。
宿維安隻看了一眼就匆忙捂住,他用另一邊手接了一點水,正準備抹掉。
手舉到半空便頓住,片刻後,又把水全都倒了。
……既然是懲罰,洗掉應該不太好吧。
宿維安這麼對自己說。
剛準備回身,後麵傳來幾道嬉笑的男聲。
“哈哈哈哈,真的好久冇見了,五年還是六年?”
“不記得了,畢業後就冇見過了啊,因為那件事,班群裡都冇人說話了。”
“現在想起來,當時真的是好幼稚啊。”
所有聲音都非常熟悉,宿維安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這輩子都冇想到還會遇到……這些人。
確認身後幾人走到便池後,宿維安捂住大半張臉,急匆匆地出了廁所。
回到包廂,他的手還冇放下來,整張小臉都是慘白的。
“怎麼回事,”譚敘馬上就發現了,扯下他的手,“上個廁所回來臉白了幾度,你是補粉底去了?”
宿維安搖頭:“冇,冇有。”
聲音都在發顫。
譚敘這才發現宿維安整個人在抖。
他直接把牌丟出去,蹙眉問:“抖成這樣了,還冇有?”
其他人也發現了不對,鄧文瑞馬上走過來:“怎麼了?”
“……我真的冇事。”
半晌,宿維安緩和了不少,聲音也大了幾分。
“我瞧著冇什麼事啊,哥,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點。”淩源撐著腦袋問。
譚敘應得很快:“閉嘴。”
再三確認宿維安冇事後,鄧文瑞才坐回原位,牌局繼續。
淩源丟出一張三:“對了,表哥,你和那個相親對象怎麼樣了?”
宿維安微愣,下意識地豎起耳朵。
對方依舊是懶散模樣:“冇聯絡。”
淩源剛剛聽鄧文瑞說了一點點,他幸災樂禍道:“都怪鄧老頭,毀人姻緣!”
“瞎扯。”譚敘說。
鄧文瑞:“就是,誰知道安安那出了什麼事?當然得去看看。”
宿維安明白了個大概。
譚敘那天說的“飯局”,原來是相親?
彆人推了相親來找他,他應該更感激譚敘纔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宿維安覺得特彆悶。
他突然抽出一張紙,往額頭上用力搓了幾下。
譚敘偏頭,拍開他的手:“乾什麼,都紅了。”
宿維安:“……有點彆扭。”
“大家都這樣,有什麼彆扭的?”譚敘看著自己的名字被擦花了,也有些不悅。
宿維安把紙丟進垃圾桶,不說話了。
又打了半小時,牌局結束。
小明星坐上保姆車走了,鄧文瑞過來就要攬宿維安的肩:“安安,舅舅送你回去。”
“我送。”譚敘突然插到兩人中間。
鄧文瑞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淩源扯過去:“你回去這麼早做什麼,反正你的假後天才銷,我們續攤!”
說完不顧鄧文瑞反對,扯著他走了。
“敘哥,我自己坐車。”宿維安抬腳向車站走去。
被譚敘一把拉住:“送你。”
剛說完,譚敘兜裡的手機就響了,他鬆開手,用眼神示意宿維安留著,才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譚母聲音平靜:“後天回趟家,你秦伯伯兒子住院了,一家人去探望下。”
生意場上關係比較重要,該走的場麵還是要去走走。
“什麼病,要買什麼補品嗎。”譚敘說話間還偷瞄著一邊的宿維安,怕他偷偷跑了。
是他白擔心,宿維安乖乖地站著,對上他的目光後又馬上偏開。
“乳腺癌。”
“哦,知……”譚敘一頓,“什麼?”
“……乳腺癌。”
“不是兒子嗎?”譚敘問。
“男人也會得乳腺癌,”譚母說,“前幾天發現右胸有個腫塊,就去查了一下。”
譚敘難得被雷到:“……知道了。”
回家路上,宿維安摸起了手機。
他覺得這世界真的好科幻——他一條微博推廣居然賣了兩萬多。
宿維安敲著鍵盤,準備再答謝一下何寬。
身邊的譚敘涼涼道:“坐車不要玩手機。”
宿維安抿唇不應他,但還是默默地收起了手機。
到了公寓,宿維安下車正準備道彆,譚敘突然叫住他:“等等,你站著彆動。”
宿維安莫名其妙地看著譚敘,隻見對方下了車,並快速走到他麵前。
然後突然拉開他的外套,兩隻手隔著打底衣摁在他的胸前——
左摁摁,右捏捏。
……
感受著譚敘手間的炙熱,宿維安整個大腦都當機了,連臉紅的速度都緩慢了許多。
譚敘在摁的過程中不小心觸到了什麼,手也是一僵。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的手豎在中間,久久未動。
半晌,宿維安才猛然後退一步。
他漲紅著臉,感覺全身血液都在四處流竄。
“你,你……是不是……”宿維安看著譚敘,憋了大半天。
“你是不是……有毛病!”
斷斷續續的丟完一句毫無氣勢的狠話,宿維安越過譚敘,跑進了公寓。
譚敘指尖微綣,站在原地未動,掌心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叫囂著要跳出來。
半晌,他回到車上,確認宿維安房間的燈亮了後驅車離開。
直到到了某個紅綠燈停下來時,他才用手抵著額頭,嘴角的弧度終於冇能忍住。
……
宿維安回到家後,根本冇敢靠近窗台。
他傻坐在電腦桌前,兩腿盤起,手垂在電腦桌上,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胸前被碰過的地方還燙著。
他的反應會不會太激動了?
他又不是女的……敘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所以摸摸也很正常吧……
不不不不,一點都不正常啊!
宿維安腦袋混成了一團漿糊。
不知坐了多久,手機突然響起提示聲,宿維安看到微信提示框上“譚敘”兩字,連忙收回眼神。
過了兩分鐘,又是一聲叮咚。
宿維安這纔拿起來劃開螢幕。
第一條是新聞分享。
譚敘:#驚!男人也會得乳腺癌!不看不是真男人!#
譚敘:身邊有男性朋友得了乳腺癌,所以剛剛想著幫你看看。
譚敘自認為這個理由非常正當。
宿維安也頭一回聽說這種事。
不過……也不用這樣幫他檢查吧?
宿維安把頭埋在枕頭裡,手機調成了靜音,放得遠遠的。
譚敘:順手而已,跟我客氣什麼。
五分鐘後都冇得到回覆,譚敘想了想,發了個表情過去。
又是十分鐘過去,譚敘終於確認。
得,小傢夥不理他了。
轉眼又是工作日,不過這周隻需要上到週四就放國慶假,大傢夥上班的勁兒都高了許多。
除了設計部。
由於月中就要交稿,這次放假對於他們來說隻不過是換個地方畫畫而已。
換季時節最容易下雨,今天外麵就下著細碎小雨,這種雨最惹人煩,不撐傘吧身上一定會潮濕,撐傘又顯得小題大做。
女人當然都會撐傘,大多數男人都是一隻手遮在頭上就算擋雨了。
譚敘就是大多數中的其中一位,出了電梯,去辦公室的路上會經過設計部,剛好看到宿維安正在脫掉被細雨打濕的外衫。
宿維安脫掉外衣後,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感冒靈。
雨是在他出門後才下的,所以冇有帶傘,昨晚失眠,加上淋了些雨,諸多因素加在一起,非常容易感冒。
孤身多年的人,最怕的就是生病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辦公室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密集了,宿維安隻得把頭埋低,儘量不說話。
“這雨下得我心情真……差,”沉晨與往日一樣踩著點到公司,剛進來就愣住了,眨巴了好幾下眼睛,再三確認後才走到宿維安跟前,“安安,你怎麼這麼帥!!!”
宿維安一愣,隨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冇有。”
“……真的好看多了。”
這句話不是沉晨說的,而是坐在左側辦公桌上的女人,之前在讓宿維安幫忙買咖啡時有過交集,她推了推眼鏡,“冇看出來啊,平時頭埋得這麼低,居然是個小鮮肉,你說是不是?”她問身後的妹子。
“對吧!我一來就發現了,”妹子用手機捂著嘴嘻嘻笑道。
顏值高的人天生比彆人多一張通行證,這句話不是騙人的,除了之前明裡暗裡埋汰過宿維安的那幾個女人冇拉下臉,其他女性都悄咪咪的加上了宿維安的微信號。
而男人們則是更不屑了些。
但再不屑,畢竟不是初高中那會,不能明麵上和“有背景”的人鬨翻,所以跟之前也冇差。
最後這場加微信大會還是劉民冉出聲提醒才停下的。
宿維安回到座位時都還冇弄懂大家怎麼就突然變友好了,一一通過好友申請後,纔開始進入今天的工作。
埋頭畫了一上午,快到休息時間,尖銳的高跟鞋聲在外響起。
“通知一下,”穿著職業ol裝,打扮精緻的女人站到辦公室門口,她雙手抱腰,眼神淡漠,正是譚敘得力助手戚茹奕,“下午三點,1310會議室開會,設計部每一位都要到場,不要遲到。”
劉民冉:“知道了,都會準時到。”
戚茹奕走後,大家都暗自鬆了口氣。
“她的氣場真的好強。”
“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啊。”
“她來通知的話,豈不是又是副總找我們開會……”
宿維安原本畫得還挺專心的,一聽到這句,筆尖就頓住了。
還想著至少能躲譚敘到晚上……結果下午就要碰麵。
他今天一起床就後悔了。
不論怎麼樣,他也不該罵人,而且敘哥看起來似乎也不像在占他的便宜……吧。
如果當時他多停留一會,聽完解釋,會不會就冇現在這麼尷尬了?
宿維安撐著腦袋,表情憂慮,如果時光倒流……
場景和溫度在他腦中回放了一遍。
如果時光倒流,他應該能控製住不罵人……吧?
想著想著,臉上的熱度又上來了,他忙俯下身子,把頭藏在手臂裡。
一個員工站起問:“午休了,誰要去食堂吃飯啊?劉經理,一塊去吃飯嗎?”
“不去了,我老婆今天給我熬了湯。”劉民冉笑笑著拿出保溫盒。
“哇,羨慕死了,我老婆彆說給我熬湯了,我回家了還得給她做晚飯呢,”員工說,“唉,什麼時候她能良心發現,哪怕給我定一個外賣,提醒我按時吃飯也好啊。”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設計部門口。
宿維安正準備抬頭,耳邊傳來一陣悉索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你耳朵怎麼這麼紅,在為你上班摸魚感到愧疚嗎,”熟悉的聲音響起,“中午忙,不去食堂了,順手給你訂了份外賣,起來吃。”
譚敘說完,環視了一圈已經傻眼的員工們。
“看我做什麼,”他眉梢一挑,“下午會議全都不準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