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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1章 悼惠絕嗣

漢正武元年冬十月初一日,滎陽城。

經過昨日一戰,滎陽城徹底輪為了人間煉獄···

——淮陽尉卒萬五千人,陣亡者九千餘,其餘儘皆負傷!

——滎陽本地青壯萬餘人,更是死傷殆儘。

此刻滎陽城的防務,也已儘皆由趕來支援的飛狐軍接手。

而在飛狐軍趕到滎陽城外的第二天,淮陽郡守申屠嘉終於等來了飛狐軍主將,車騎將軍柴武的拜會。

“鄙···鄙人···”

見柴武走進臥室,申屠嘉正要掙紮著爬起,就被柴武輕輕扶回了臥榻之上。

“前將軍英武,可謂國之乾臣···”

好不容易將申屠嘉安撫回臥榻,柴武便在塌邊坐了下來。

——到此刻,柴武都還記得昨日,率軍趕至滎陽城外時,城牆之上是怎樣一番景象。

冇有了床子弩,甚至連弓弩箭矢都消耗殆儘的滎陽守軍,在最後的時刻,陷入了慘烈的白刃戰!

叛軍士卒源源不斷爬上城牆,將本就狹窄的城頭擠更為擁擠。

在率軍殺向城牆之時,甚至有那麼一刹那,柴武親眼看見城牆之上,一位滎陽守卒,竟被兩位叛軍士卒前胸貼後背的夾在了中間!

可無論是那個淮陽守卒,還是將他夾在中間的叛軍士卒,都冇有辦法揮舞刀刃···

“柴車騎令在下撤出滎陽,在下不從,方使滎陽有今日之禍也···咳咳咳···”

聞言,柴武從思慮中稍回過神,麵色溫和的望向申屠嘉。

——申屠嘉,也在昨日的血戰中負了傷。

大腿、肩膀劃了個口子且不提,有足足三枚流矢,刺中了申屠嘉上半身!

好在冇有傷及要害,方使申屠嘉撿回了一條命;但在齊軍因後方遇襲而潰散,牆上之卒被放棄之後,申屠嘉也再也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

“前將軍不必憂慮;此戰,淮陽尉上下以寡敵眾,臨敵二十餘萬而不懼,實悍勇也!”

“待迴轉長安,老夫必當以此間事告知陛下,為前將軍請功!”

聞言,申屠嘉卻是吃力地搖了搖頭,旋即略帶些急迫道:“賊···賊···”

冇等申屠嘉說完,柴武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前日,老夫得大將軍允諾,分其大軍五萬以備大河以北;故昨日辰時,飛狐都尉便已南渡大河,而後疾馳滎陽。”

“至滎陽以北十數裡,見賊之營,焚之;卞西、汜東之賊,亦因賊營之火而逃散。”

“再後,便是老夫率軍擊賊之後,賊腹背受敵,又群龍無首,旋即四散而去···”

說著,柴武便陷入了回憶之中。

前天晚上,派去筦城的信使彙報:大將軍灌嬰同意分出一半兵力,接替大河以北卷縣一代的防務。

但大軍抵達日期,卻是讓柴武陷入了兩難之境。

——根據灌嬰的答覆,接受卷縣防務的五萬軍卒,最早也要在昨日晚上,才能抵達卷縣。

如果等到灌嬰大軍趕到,飛狐都尉再去渡過大河,然後從敖倉奔襲到滎陽,起碼也得是今天正午。

可齊軍攻打滎陽的猛烈程度,卻使得根本柴武根本不敢去賭——賭一天之後,滎陽城頭立著的,仍舊是漢纛···

所以,柴武實際上在前日晚上,收到灌嬰的回覆之後,就開始準備提前渡河了。

在渡河之前,柴武甚至還糾結過一段時間:自己提前渡過大河,而大河以北又冇人駐守,萬一叛軍從大河方向脫離包圍圈···

但最終,柴武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原因很簡單:除非叛軍早就準備渡過大河,從北逃離滎陽-敖倉一帶,否則,大河方向前後不到一天一夜的防守漏洞,根本無法被叛軍所利用。

——飛狐都尉,是在昨日天大亮後,才堪堪渡過黃河的!

哪怕是從昨日早晨開始算,直到灌嬰允諾的‘日暮至卷縣’,也不過五個時辰而已。

二十萬大軍渡過大河,彆說五個時辰了,恐怕就是五天,都未必能全部抵達大河對岸。

再者:柴武之所以要冒著‘讓包圍圈北麵出現漏洞’的風險,非要提前渡過大河,正是因為柴武篤定,叛軍的注意力,應該全部集中在了滎陽城。

——哪怕要北渡大河,以入趙國境內,叛軍將士起碼也得吃頓飽飯,把肚子填飽吧?

事實證明,柴武的抉擇非常正確:叛軍非但冇有在大河南岸戒備,甚至將卞西、汜東的防備力量,都大半拉去了滎陽城下。

或許聽起來很誇張:滎陽城內尚能一戰的守軍不足萬,身後飛狐軍也不過數萬人,就能讓尚有十數萬士卒的齊軍土崩瓦解?

但實際上,這一點都不奇怪。

——在封建時代的戰爭中,兵力通常是最直觀的優劣勢判斷依據,但有些情況下,卻也是最容易給人錯覺的依據。

就拿昨日慘烈無比的滎陽保衛戰來說:滎陽城守卒不過萬餘,叛軍二十萬,二十比一的兵力,叛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攻破滎陽,這是因為滎陽城的城牆,將雙方懸殊的兵力差距縮小了不少。

而在這種情況下,若有一支來曆不明,且明顯來者不善的人馬,出現在了叛軍身後,會引發怎樣的連鎖反應?

——叛軍想攻城,卻擔心身後遭到襲擊,旋即想回身,圍剿這夥人馬。

無形當中,滎陽城的防守壓力就被縮小;而作為機動力量的飛狐軍,即便不能力戰,也能隨時騰挪進退。

這也是封建時代,十分常見的‘分兵兩處、互為犄角’戰術之由來:一方遇襲,另一方就能給敵方造成巨大的壓迫力,以及不確定性。

而足足十數萬齊軍,在數萬飛狐將士的襲擊下潰散,則是因為:飛狐軍出現的一刹那,叛軍已經無法去考慮‘先攻城’還是‘先回身’了。

——飛狐軍趕到之時,叛軍最後一次衝鋒已經發起!

在那樣的狀況下,叛軍將士中,冇有一個人會想到去觀察飛狐軍的人數,也冇人會想起本陣尚有十數萬人。

出現在所有叛軍將士腦海中的,隻有兩個字:完了!

我們被偷襲了!

陣列散了!

敵人有援軍!

滎陽冇法攻破了,我們也冇有糧食吃了···

再加上長時間的軍糧短缺,以及不遠處的營盤冒起沖天濃煙,叛軍的潰散,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了。

想到這裡,柴武便略有些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隻怕此刻,大將軍正於卷縣,斥老夫欲獨占軍功?”

※※※※※※※※※※※※※※※※※※※※

睢陽保衛戰爆發短短兩天之後,齊王劉則、朱虛侯劉章為首的二十萬齊地叛軍,已然土崩瓦解。

突然出現在大軍身後的飛狐都尉,以及已經被焚燒殆儘的大營,使得齊軍再也冇有作戰之意,隻憑藉最原始的本能,向四處逃散。

這種時候,滎陽-敖倉一道‘四麵環水’的地形特點,也就發揮出其作用了。

——往哪裡逃?

當叛軍反應過來時,汴水、汜水沿岸的防備力量,也早已潰散;‘梁中尉薄’的軍旗,也已立在了汜水西岸。

西有人數不明的薄昭大軍,東有十萬以上的灌嬰大軍···

經過一夜潰逃,殘存的叛軍,不由自主的聚為兩隊。

——齊王劉則得以收攏數萬潰卒,打算南涉滎澤,牟取一線生機。

——前將軍劉將閭,則是帶著手下數千殘兵,抵達了汜水東岸。

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隻要,劉將閭要做什麼了。

投降。

向汜水西岸,奉皇命前來支援滎陽的梁都尉薄昭請降。

但冇有人注意到,叛軍中唯一的騎卒,已經趁夜抵達了大河南岸···

·

昨日夜,算是劉章所經曆過最艱難,也是最迷惘的一個夜晚了。

——飛狐軍區區數萬人,便將大軍近二十萬人的陣列衝散!

那一刻,劉章的戰車纔剛抵達城牆之下;挽開的弓,也才瞄準角樓之上,正浴血廝殺的申屠嘉。

“大營走水!”

“敵襲!!!”

那幾聲撕心裂肺的呼警,彷彿此刻仍舊盤旋在劉章耳旁。

“猛虎大纛!”

“是飛狐軍!!!”

緊接著,便是劉則的王駕慌忙逃去,二十萬大軍轟然潰散···

那一刹那,劉章可謂心如死灰。

劉章明白:自己輸了。

不單單是自己輸了,侄子劉則,死去的弟弟劉興居,即將死去的弟弟們,乃至於在天有靈的兄長劉襄,都輸了···

自此,天地之間將不再有名為‘齊’的諸侯國,也不在會有齊悼惠王劉肥的血脈。

就連此時,跨在愛馬身上,日夜奔襲抵達大河岸邊後,劉章依舊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出路。

看著湍流不止的河水,劉章的思緒飛速流轉,本能的想要尋找生路。

低頭?

必死無疑。

血戰?

看了看身後,早已被策馬疾馳的自己丟在身後的隨從,劉章滿是嘲諷的一笑···

思慮良久,劉章才反應過來:吾為何要至此?

哦···

是了。

東、南、西,皆有敵圍;唯北遁,方有一絲生機···

之後該如何?

踏入趙地,落草為寇?

亦或尋一深林,孤老終生?

出現在所有叛軍將士腦海中的,隻有兩個字:完了!

我們被偷襲了!

陣列散了!

敵人有援軍!

滎陽冇法攻破了,我們也冇有糧食吃了···

再加上長時間的軍糧短缺,以及不遠處的營盤冒起沖天濃煙,叛軍的潰散,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了。

想到這裡,柴武便略有些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隻怕此刻,大將軍正於卷縣,斥老夫欲獨占軍功?”

※※※※※※※※※※※※※※※※※※※※

睢陽保衛戰爆發短短兩天之後,齊王劉則、朱虛侯劉章為首的二十萬齊地叛軍,已然土崩瓦解。

突然出現在大軍身後的飛狐都尉,以及已經被焚燒殆儘的大營,使得齊軍再也冇有作戰之意,隻憑藉最原始的本能,向四處逃散。

這種時候,滎陽-敖倉一道‘四麵環水’的地形特點,也就發揮出其作用了。

——往哪裡逃?

當叛軍反應過來時,汴水、汜水沿岸的防備力量,也早已潰散;‘梁中尉薄’的軍旗,也已立在了汜水西岸。

西有人數不明的薄昭大軍,東有十萬以上的灌嬰大軍···

經過一夜潰逃,殘存的叛軍,不由自主的聚為兩隊。

——齊王劉則得以收攏數萬潰卒,打算南涉滎澤,牟取一線生機。

——前將軍劉將閭,則是帶著手下數千殘兵,抵達了汜水東岸。

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隻要,劉將閭要做什麼了。

投降。

向汜水西岸,奉皇命前來支援滎陽的梁都尉薄昭請降。

但冇有人注意到,叛軍中唯一的騎卒,已經趁夜抵達了大河南岸···

·

昨日夜,算是劉章所經曆過最艱難,也是最迷惘的一個夜晚了。

——飛狐軍區區數萬人,便將大軍近二十萬人的陣列衝散!

那一刻,劉章的戰車纔剛抵達城牆之下;挽開的弓,也才瞄準角樓之上,正浴血廝殺的申屠嘉。

“大營走水!”

“敵襲!!!”

那幾聲撕心裂肺的呼警,彷彿此刻仍舊盤旋在劉章耳旁。

“猛虎大纛!”

“是飛狐軍!!!”

緊接著,便是劉則的王駕慌忙逃去,二十萬大軍轟然潰散···

那一刹那,劉章可謂心如死灰。

劉章明白:自己輸了。

不單單是自己輸了,侄子劉則,死去的弟弟劉興居,即將死去的弟弟們,乃至於在天有靈的兄長劉襄,都輸了···

自此,天地之間將不再有名為‘齊’的諸侯國,也不在會有齊悼惠王劉肥的血脈。

就連此時,跨在愛馬身上,日夜奔襲抵達大河岸邊後,劉章依舊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出路。

看著湍流不止的河水,劉章的思緒飛速流轉,本能的想要尋找生路。

低頭?

必死無疑。

血戰?

看了看身後,早已被策馬疾馳的自己丟在身後的隨從,劉章滿是嘲諷的一笑···

思慮良久,劉章才反應過來:吾為何要至此?

哦···

是了。

東、南、西,皆有敵圍;唯北遁,方有一絲生機···

之後該如何?

踏入趙地,落草為寇?

亦或尋一深林,孤老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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