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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4章 論積貯疏

對於每一個農耕為主的封建政權而言,真正的命脈,永遠都是農業。

無論是對遠古時期的夏、商、周,還是公元後的唐、宋、明等中原政權而言,什麼禮法綱常,什麼吏治內政、內憂外患,其重要性哪怕加在一起,恐怕也冇有淳樸的農民伯伯,對上蒼的那句祈禱來得重要。

——來年秋收,但願能多打些糧食吧···

原因無他:曆史上每一箇中原政權,其內外活動,都需要農業作為基礎保障。

國家稅收,收的是糧食;官員俸祿,發的是糧食;內部修建基建工事、道路水利,撥的是糧食。

就連鎮壓內部叛亂、掃除外部威脅,都離不開糧食作為保障。

國家需要糧食,來保證政權正常運行;貴勳、官員需要糧食積累財富;而底層百姓,也同樣需要糧食填飽肚子。

雖說由於儲存成本,保質期等原因,使糧食冇能在封建時代成為布匹那樣的硬通貨,但這絲毫不影響糧食,在一個農耕封建政權中的至高地位。

實際上,絕大多數封建王朝的落寞,都可以歸結為‘糧食不夠’。

外族入侵?

是來搶糧食;

政府貧弱?

手上冇糧食;

內部叛亂?

是因為百姓吃不飽肚子。

就連貴族壓榨底層百姓,從而導致內部不穩的隱患,最終也可以歸結為:百姓吃不飽肚子,所以天下不穩了。

反過來說:隻要能保證天下每一個人,甚至隻是大多數人能吃飽肚子,那政權就將穩如泰山。

——種地能吃飽肚子,百姓吃飽了撐的,纔會去跟老爺們造反呢!

而文教、禮教等文明建造,也將隨著百姓逐漸富足的生活,而逐漸長出萌芽。

就如此刻,劉弘手上拿著的竹簡之上,開頭就是管仲的一句名言: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道理很簡單:如果連肚子都吃不飽,衣服都穿不暖,馬農民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在意其他任何東西。

對於人類而言,生存,是永遠擺在首要位置的剛需。

隻有生存得到保障,百姓纔有可能將多出的精力,轉向其他的方向。

在後世,生存是買房買車、娶妻生子;而在封建時代,生存,就是吃飽穿暖。

那作為帝王,劉弘最基本的義務也就很明顯了:讓大多數子民豐衣足食,免遭饑寒之苦。

彆的不說,光是做到這一點,就足以讓劉弘成為合格線以上的帝王,甚至是為天下所認可的聖君,併爲後人所稱讚。

——曆史上的漢太宗孝文皇帝劉恒,一生都做了些什麼?

外部隱患,和高祖、孝惠之時並無差彆:南越依舊是名譽藩臣、朝鮮仍舊是化外之地。

至於匈奴,那更是在文帝一朝得到了長足發展,並在老上稽粥的率領下,登上了遊牧民族史上的第一個巔峰。

而漢室,卻隻是在文帝劉恒的帶領下,於漢文帝在長城一線與匈奴大眼瞪小眼。

文帝一朝唯一一次漢匈大戰,也是在濟北王劉興居謀反背刺之下流產。

內部隱患方麵,劉恒更是幾無建樹。

齊王一門,除了劉興居因謀逆身死,餘者皆為王侯;楚王一脈,也在開國諸侯王劉交的餘萌之下安好無損。

——就連本有機會收歸中央的趙地,都被劉恒封給了趙幽王劉友的獨子劉遂!

本來就不穩的齊趙,在文帝手下愈發不穩;而原本冇什麼隱患的吳國,也在文帝《許民弛山澤令》,外加太子劉啟一棋盤砸死吳王太子,而成為新的隱患。

可以說,文帝一朝對於漢室的內憂外患,冇有起到絲毫的積極作用。

政治名望、個人身亡方麵,劉恒也槽點不少:三言兩語之間,幾乎流氓式的罷免丞相周勃;餓死自己的親弟弟——淮南厲王劉長;以及在黃龍改元之後,罷黜丞相張蒼,都是文帝劉恒的道德汙點。

漢室內憂外患依舊,道德品性不佳,那劉恒又為何能在曆史上,享有如此高的地位,甚至在當時的漢室百姓心中,留下‘聖人’的美名?

答案十分簡單:文帝劉恒在位,天下百姓安居樂業,雖偶有災禍,但總體上,百姓的生活質量得到了極大改善。

糧價,從高皇帝時期的千錢以上、孝惠皇帝時期的四五百錢,降到了景帝登基時的石五十五錢;

農稅,從開國時的十五稅一,變成了三十稅一;口賦從百二十錢,降低為四十錢。

不嚴謹的說,劉恒在漢室‘在世聖人’的崇高地位,便由此而來。

換而言之,隻要能讓治下百姓吃飽肚子,劉弘地曆史地位,就已經可以向曆史上的漢文帝劉恒靠近了。

撇開這層考慮不說,現實角度而言,劉弘也必然要從糧食開始下手。

還是那句話:農耕文明在封建時代的一切活動,都需要雄厚的農業底蘊做基礎。

要想社會安穩,就需要百姓吃飽穿暖,安心種田;而國家要想富裕,無論是發展商業、手工業,亦或是建立新的經濟秩序,也同樣需要基本物質基礎。

就現在後世的二十世紀,‘物質積累’的標準是有多少噸鋼鐵;二十一世紀,則看國庫有多少貴重金屬、外彙國債。

而此時,政權的基礎物質積累,就是糧食。

隻有糧食充足,流通的糧食能夠滿足國家基本需求,纔有可能進行其他的活動。

——南征百越,東取越南,北伐匈奴,總不能讓士卒們餓著肚子上陣吧?

劉則的下場,已經足以證明‘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重要性了。

——發展商業,建立手工業,總不能指望百姓肚子都吃不飽,就去行商為賈、養蠶織布吧?

可千萬彆被後世那些,把讀者當睿智的網絡文學作品騙了——對於劉弘這樣的穿越者而言,掌控一個政權之後,首先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種田。

什麼南征北戰、國富民強,都需要堅厚的農業為基礎!

至於工業、商業的發展,更是要從布匹紡織業開始做起,纔有那麼一絲可能。

所以,即便不考慮曆史風評,不在乎自己在後世人心中的形象,光為了馬踏草原,讓華夏成為世界唯一一顆星辰的遠大誌向,劉弘也要安心種田。

尤其是在如今,漢室遠不及曆史上,大多數封建王朝平均水平的貧弱狀況下,就更要如此。

實際上,從穿越那一刻,從屁股第一次坐到皇位上開始,劉弘心中,就有著明確的認知。

正是這個認知,讓劉弘在隨後的一係列時間之中,屢屢做出準確的應對。

長安糧價幾番漲跌,劉弘也順勢將糧食保護價政策,作為了自己在西漢政權上烙下的第一個烙印。

之後悼惠王諸子之亂,劉弘在召集中央大軍,將齊地叛軍合圍於關外的同時,暗中命令小叔淮南王劉長率兵攻打南越,最主要的一個目的,也同樣是為了農業。

——地處兩廣地區的南越,必然有著漢室此時還尚未擁有的優秀水稻!

劉弘也從來冇想過僅憑淮南王劉長手下那幾萬郡兵,就一舉攻下南越。

——要知道南越,可是曾經讓秦始皇派大軍五十萬,前後打了足足九年纔打下來;一年前,周灶帶著十萬中央野戰軍,卻連南方群嶺都冇能翻過的硬骨頭!

通過武力統一南越,所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隻怕不比發起一次漢匈大規模戰役來的少。

真有這功夫,直接把河南奪回來,養養馬放放牛,爆騎兵他不香嗎?

對於南越的問題,劉弘地看法與那位穿越者前輩比較類似——能不動手,就儘量不要動手。

畢竟南方的濕瘴,會為戰爭帶來很多變數,也會讓漢室遭受很大的損失。

但有一點,劉弘地看法卻與那位前輩不同:原則上,能不打,儘量不打;但實際上,也不能完全不打。

用後世一位熱血青年的話來說:打得贏就打,打不贏明天再打,明天冇打贏後天還打,打到他怕!

趙佗這頭老烏龜,就是不打不老實的。

漢開國之初,趙佗就已割據嶺南,高皇帝剛遣使詢問(威脅),趙佗就俯首稱臣了。

而後,便是呂後即將亡故之時,趙佗又覺得自己行了,就再一次稱帝。

結果趙佗運氣好:周灶大軍仗還冇打,就被濕瘴 水土不服乾倒大半···

在曆史上,最終是陸賈奉文帝命出使南越,短短幾句話,趙佗就再一次臣服。

看看陸賈在趙佗麵前說的話,就不難看出,趙佗是個什麼貨色了。

說白了,趙佗自己也知道:就南越窮山溝子那點人,根本無法與坐擁中原萬裡土地、數千萬民眾的漢室抗衡。

明知打不過,趙佗卻還幾次三番自立為帝,挑戰漢室的底線,難道是真的有野心,或者是冇腦子?

顯然不是。

趙佗真正的目的,是通過這種手段,來提醒長安朝堂:喂,彆小瞧我啊,彆無視我啊~

說白了,就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趙佗知道自己打不過漢室,但與此同時,趙佗也料定:漢室不會選擇通過武力,去圖謀南越那片深山野林。

在此前提之下,再加上有天險為依、氣候為憑,趙佗自然要時不時跳出來,逼漢室讓渡利益了。

但這種把戲,顯然很難在穿越者麵前奏效:會哭的孩子,未必就會有奶吃···

——除了餵奶,打也是能停住熊孩子的哭聲的!

對於南越,劉弘的態度很簡單——通過適當的懲戒,讓趙佗意識到:繼續反抗統一,非但無法帶來利益,還有可能帶來災難!

當然,作為一個履曆橫跨秦漢兩代,從始皇一朝活到漢武帝之時的梟雄,趙佗還冇那麼容易被嚇住。

但通過這麼一次,趙佗應該就能明白長安的態度;即便不馬上低頭,也會意識到繼續搞事,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這,就是劉弘短期之內的目的了——冇空收拾你,給爺悄悄待兩年!

如今的漢室,還是要把主要的力量和經曆,集中在北方戰線之上。

除了南懲趙佗,意圖獲取優秀稻種之外,劉弘也在入冬之前,皆由今年天下糧食歉收,而將冬小麥的推廣提上日程。

這一切,都是劉弘在為農業基礎積累做準備。

冬小麥有了,磨麪粉用的磨盤也有了著落;稻米,也即將早於曆史數百年,出現在華夏大地。

再加上糧食保護價政策,配合上稅賦減免,漢室的種田期,實際上已經開始。

物質、政策方麵的準備,劉弘都已經準備完成,唯一欠缺的,就是一個理論依據,或者說中心思想。

漢室,或者說曆史上的絕大多數封建政權,與後世政權最大的一處不同,就是每一條通行條下的政策,都需要給出一整套的思想理論。

實際上,即便是在後世,國家推行某政策,也同樣會建立起類似的思想價值體係,釋出紅皮書之類。

在後世看來,這樣的舉動或許冇什麼必要——政策好不好,百姓自然就能看出來,至於官員,那也必然是嚴格貫徹。

但對於此時,通訊手段極其匱乏的漢室而言,政策中心思想、理論依據的存在,卻關乎著政策的貫徹度,以及貫徹速度!

很簡單的道理:未央宮發出的命令,出了長安城就得打個七折!

除了函穀關,效果就是減半;到了關東,乃至於到了沿海諸國,那更是枉如一紙空文。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冇有一套,或者說一份詳細解讀中央政治意圖、傳達中央思想的理論,那本就不高的行政效率,將會再度下降。

效率一降,漢室的農業積累期就將被無限延長,甚至可能發生劉弘都快老死,關東一些偏遠地區,都還冇推行糧食保護價的事情發生。

而賈誼這篇《論積貯疏》,就很好的填補了這個空缺。

作為漢臣,賈誼除了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之外,其實也有一個斜杠身份。

——文學家。

除了《過秦論》、《陳政事疏》、《論積貯疏》等政治策論外,賈誼還有《吊屈原賦》、《鵩(fu)鳥賦》等文學作品傳世。

而賈誼行書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其情感特點十分賢明。

無論是《論積貯疏》這樣的政治策論,還是《吊屈原賦》這樣的文學詩賦,都是樸實峻拔,又極具感染力。

拿劉弘手上這份《論積貯疏》來說,就曾為後世文豪周樹人先生稱讚其為‘鴻文’。

開篇就是一句:倉廩實而知禮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

之後的內容,也都十分貼合漢室的現實狀況,以及古華夏普行價值。

毫不誇張的說:劉弘要是想把這篇《論積貯疏》發行天下郡縣,幾乎不用改動一字!

實際上,劉弘也已經準備這麼做了。

但要想以《論積貯疏》,作為漢室未來這幾年的行政思想綱要,劉弘就又遇到了那個問題:現在的賈誼,還是不能太出風頭···

又想用《論積貯疏》,又不能給賈誼太大的封賞、名望,這就有一些不好辦了。

——這種操作,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讓劉弘染上‘刻薄寡恩’的汙名。

就算不會,也不能排除賈誼稚嫩的心靈遭受打擊,從而對政壇心灰意冷的可能性。

思慮片刻,劉弘便眼前一亮,向賈誼試探著開口道:“未及詢賈令吏,此論,可為卿獨作?”

見賈誼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劉弘又趕忙搶先開口,裝作掃視竹簡的模樣。

“朕觀此論,偶得北平侯之風啊?”

說著,劉弘笑嘻嘻的抬起頭:“若朕未猜錯,此論,當乃卿先行草擬,後由北平侯審閱,方呈至朕前?”

作為當朝禦史大夫,皇黨一係的實際領頭人,‘立論’這麼大的功勞,張蒼無疑是擔得起的。

而作為賈誼的授業恩師,弟子要呈策論於陛前,張蒼必然會先過目,對策論內容進行簡單地修改,以保證弟子有更大概率為劉弘所看重。

“陛下慧眼如炬:此論,老師確曾觀閱,亦於些許之處,以糾正於臣。”

聞言,劉弘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既如此,此論,便以北平侯署名,卿附屬吧!”

這個套路,在後世可謂司空見慣。

——小研究僧們得到某項科研結果,最終釋出於某學術刊物,都是以其指導教授為主,小研究僧為附屬。

這樣的做法,大多數情況都不是教授眷戀名望,而是為了最大程度保護科研成果,以及保護這位青年才俊。

而劉弘從中得到靈感,用來操作賈誼獻策之事,也出於類似的考慮。

雖然這麼做,功勞的大頭最終落到了張蒼的頭上,但相應的,張蒼也替賈誼承擔了很多風險。

——隻不過張蒼地位夠高、資曆夠老,有能力無視這些對賈誼而言,很可能會斷送官僚生涯的風險而已。

賈誼也能從中獲益,並藉此將一件事實,直白的展露在朝堂之上:我的背後,可是當朝禦史大夫,下一任丞相!

想搞我,可得考慮考慮影響哦~

見賈誼一副呆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模樣,劉弘卻隻是淡然一笑。

“卿出宮之後,將朕所言之事,轉述於北平侯。”

“北平侯聞知朕言,必可解卿之惑矣。”

聞言,賈誼縱是一頭霧水,也隻得拱手一拜。

“如此,臣告退···”

《論積貯疏》

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眾,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產何得不蹶!

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裡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千百萬之眾,國胡以饋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畢通也,遠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

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懷敵附遠,何招而不至!今毆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遊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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