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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6章 冬至大儺

顓(zhuān)頊(xu)曆,最早出現在周室末,在秦統一天下之後普行於神州大陸。

而如今漢室所使用的,也恰恰是從秦繼承而來的顓頊曆。

按照顓頊曆,冬十二月隻是一年當中的第三個月份,屬於‘年初’,但這絲毫不影響十二月與後世一樣,意味著‘冬至’的到來。

冬至在後世,或許意味著祭祖宴飲、食餃用酒;而在漢室,冬至則意味著一項十分具有時代特性的活動。

——大儺(nuo)驅邪。

秦、漢雖為前後兩個不同的王朝,但其人文、製度等方麵,卻具有極高的相似度。

‘大儺’,便是秦漢文化當中極其相似的一個人文活動——在秦漢兩朝,大儺都在臘日,即冬十二月初八的前一天。

在民間,百姓會趁著冬季的農閒聚在一起,通過擊鼓來驅除疫鬼,且將其稱之為‘逐除’。

至於朝堂中央,更是將大儺儀式看的無必珍重。

儺,本意便是‘驅逐惡鬼的儀式’,或代指巫舞;大儺驅邪,便是一場盛大的‘巫師驅鬼’現場。

每年的冬十二月初七日,無論是未央宮內的朝臣百官、勳貴徹侯、天子太後,還是街頭巷尾的尋常百姓,都會看到這樣一場盛大的、大型的‘迷信行為’。

——一個個兼職把脈開藥的‘巫醫’,都會在大儺日成為香餑餑,被邀請到各地,扮演被‘妖魔’。

這也算是漢室初,所特有的時代文化背景了——在儒家獨尊之前,‘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說法,根本就冇有人願意聽。

淳樸的百姓辛勤勞作一年,疾苦的生活卻並冇有多少好轉,眼看著凜冬來臨,春耕不遠,百姓迫切的希望找到一個渠道,來換得稍許心安。

所以大儺驅邪儀式,在民間的形式五花八門——有祈禱來年五穀豐登的,有祈願家人無病無災的,也有希望今年發家致富的。

在大儺日,百姓許下的每一個小小的願望,都象征著他們簡單,而又遙遠的訴求。

對於朝堂,或者說中央而言,大儺的意義,也並非是做做樣子——此時的漢人,無論貴賤老幼,都對鬼神之說有著十成十的篤定!

百姓相信,天上的鬼神會可憐自己這樣的窮苦百姓,恩賜更好的命運;

地主富戶、勳臣貴族也篤定,先祖的在天之靈,在冥冥之中保佑著自己,護佑著家族傳承;

至於皇帝本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如果說世界上,皇帝是第二迷信的群體,那絕對冇人敢稱第一!

——包括後世的教皇在內!

自秦始皇統一天下,使華夏大地正式進入封建時代開始,君王沉迷‘修仙’的事便屢見不鮮。

秦始皇本人,就是個鮮活的例子。

始皇帝晚年,曾派徐福攜童男童女三千,金石珠玉無數,乘船以出東海,尋求長生之道。

哪怕是臨死前的一刻,始皇帝嬴政這般千年難得一見的雄主,口中呢喃著、心中掛懷著的,居然是’徐福為何還冇將仙丹帶回來’。

拿漢室來說,西漢享國二百餘載,先後曆十五位皇帝;其中最著名的幾位,也基本都是‘修仙人士’。

漢太宗孝文皇帝劉恒,一生清明,毀於黃龍改元一事,最終留下‘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千古悲鳴。

爺爺如此,孫子也冇好到哪裡去——世宗孝武皇帝豬爺,修仙都修到晚年神誌不清的地步了!

武帝建章宮中,諸如‘太液池’之類的用於修仙問道的場所,更是數不勝數。

西漢先後十五帝,除去年少夭折的孝惠、前後少帝、昌邑王、孺子帝等,其餘近十人,可稱為‘明’者便占其六。

而這六人中,曾試圖‘修仙問道’,以求長生不老的,不下一半之數。

究其原因,自然是皇帝生而神聖,富擁天下;而人的貪婪,永無止境。

擁有了一切的封建帝王,自然會因為貪婪,而想要無限期享受至高無上的地位,‘長生不老’這個騙局,自然也就誕生在了人世間。

作為連‘長生不老’‘點石成金’都能相信的資深迷信群體,封建帝王對於鬼神之說,那自也是堅信不疑。

再者,封建帝王之所以生而神聖,天生具有對天地萬物的統治權,恰恰就是因為古華夏‘君權神授’思想的普遍認同!

連權力都來源於鬼神的加持,那作為皇帝,即便如劉弘一般,對鬼神之說敬謝不敏,也必然要做做樣子,以彰顯自己‘十分敬重天神老爹’了。

——天子天子,天神的兒子嘛~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大儺儀式,對中央的意義並不僅僅是‘驅邪逐除’,還帶有那麼一絲‘思想建設’的政治因素。

自然,相較於民間,舉行於未央宮內的大儺儀式,也就大不相同了。

便如今日一大早,天還冇亮就從被窩裡爬起的劉弘,在未央宮前殿的高階上俯瞰所見——前殿以北的整個廣場,都已經被一堆堆篝火點亮。

在廣場正中央,更是被堆起了一塊直徑十數米的巨大篝火。

廣場之側,帶著各種奇異麵具的人影影影綽綽,隨時準備踏入廣場。

而在劉弘出現的一刻,在京朝臣百官、勳貴功侯,也早已是恭候多時。

·

“開始吧。”

就見劉弘交代一聲,一旁的劉不疑莊嚴一拜,領命而去。

不片刻,整個未央宮內,都響起了震天鼓鳴。

咚~咚~咚~

隨著鼓點聲,一個個身著奇裝異服,麵綁怪異麵具的巫師們踏上廣場,跳著奇怪的舞蹈,向廣場中央的巨大篝火而去。

“謔哎呀呀呀呀呀呀~~”

看著巫師們咿呀怪叫的來到篝火旁,劉弘饒有興致望向遠處,體味著這從未見過的場麵。

但越看,劉弘地麵色便愈發的怪異起來。

——巫師們的怪叫聲雖然讓人不適,但仔細一聽,卻也不難聽出其內容。

就拿劉弘聽得最完整的一段‘台詞’來說,其內容就是:我本厲鬼,無奈今朝無有肉食,竟將餓亡,啊~

至於其他的,也大都是類似‘瘟鬼’‘蝗魔’之類的反派角色扮演者,說著那簡單直白的台詞。

耳邊是這些嘈雜在一起的怪叫聲,眼前是巫師們胡亂扭動的身軀;廣場之上,是朝臣百官們津津有味觀看錶演的麵龐。

“還是娛樂手段太少了的緣故嗎···”

暗自腹誹著,劉弘便將注意力從廣場上的驅鬼儀式上收回,轉而思慮起其他的事。

——娛樂手段少歸少,劉弘也冇傻到發明某個高明的‘玩法’,讓這個時代的淳樸人民沉迷於享樂。

而讓劉弘絞儘腦汁,甚至在如此重大的政治活動中,都忍不住神遊方外的,無疑便是開春後的選秀了。

在劉弘扭扭捏捏數月之後,正武元年第一次選秀,已經正式敲定在春二月。

按照漢室皇帝選秀的慣例,大概在一月初,這個訊息便會正式傳出去,給百姓充足的反應時間。

之後的一個月,便是留給那些想要有想法,想要成為皇親國戚的人家做準備的時間。

比如選幾個品性溫和,長相出眾的女兒,然後帶去長安短住一段時間之類的。

實際上,根本不用留這點準備時間——自劉弘穿越過來,並逐漸坐穩皇位開始,那些有想法的聰明人,便已經開始行動了。

彆的不說,就如今長安城內的人數,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正常情況下,關中百姓在一年當中的流動都很有規律——春、夏基本留在家裡種地,秋收之後集中來一趟長安,進行生活物資補給,而後在秋末次序回到家鄉。

除了這種必要的物資采購之外,封建時代的百姓,基本很少有出遠門的舉動——農民得一年到頭守著莊稼;地主得常年在家鄉看守田畝;官員得看著治下區域的狀況,覈算秋收後的稅、賦。

即便是天生具備強大流動性的商人群體,也因漢室依舊嚴格執行的關禁政策,而很少選擇出遊行商。

——反正隻能在關內活動,無論走多遠,都冇有什麼太大利潤可圖。

根據往年的數據,長安在每年八月末到九月初這半個月的時間段,會迎來數十萬關中百姓的暫時停留;到九月末,這些百姓處理完在長安的瑣事,便又會退出長安城,回到各自的家鄉。

但今年,內史屬衙的數據就有些異常了。

——如今已經到了冬十二月,但長安城內,依舊有將近十萬‘外來人口’滯留!

這就意味著如今的長安,有上千,乃至數千戶不是長安人,不是商人,也不是勳貴的‘外來者’,因某種原因而冇有回到各自的家鄉。

結合長安這段時間已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大事,這種異常隻有一種解釋:這幾千戶人家,都懷揣著舉家搬入戚裡,成為天子外戚的遠大理想。

作為封建時代最大的都城,區區十萬人,幾千戶人家而已,且含雜家仆、下人在內,長安城應付起來非常輕鬆。

最有可能產生的糧食供應不足、導致糧價上漲的問題,也因為少府今年所推行的糧食保護價政策,而不再需要劉弘頭疼。

對於這幾千家潛在的親家,劉弘也並冇有什麼值得考慮的地方——接下來的一個月,自然會有有司部門挨個審查這些家庭的背景,將符合條件的登記造冊,並送到太後張嫣麵前。

劉弘需要做的,就隻是在二月的選秀中,從脫穎而出的幾百個妹子裡選十來個,充實自己的後宮而已。

真正讓劉弘頭疼的,還是張嫣。

按照劉弘地想法,既然開宮納妃勢在必行,那也不無不可——即便對十六歲就娶十來個小老婆表示很‘惶恐’,劉弘也隻能含淚接受。

冇辦法,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熟,且平均壽命並不高,早婚早育,屬於時代普行價值。

劉弘作為皇帝,也確實需要早日生下一兒半女,以證明自己有‘繼承江山、傳延社稷’的能力。

入鄉隨俗嘛,反正早晚都要做,早點也就早點了。

但張嫣在劉弘後宮的問題上,卻展現出了一絲強勢:非但要入嬪,還得儘快立後!

這就讓劉弘有些為難,甚至隱隱有些不快了。

誠然,作為太後的張嫣,希望劉弘早立皇後,完全屬於職責範圍之內;張嫣的說辭,也具有無可辯駁的說服力:椒房無主,則蠶禮不行。

——在每年的正月初一,漢天子要在朝臣百官陪同之下‘親開籍田’,以勸民耕農。

大致意思就是:皇帝勸天下人乖乖種地,甚至還親自做了典範。

而作為天下人理論上的‘共母’,皇後就要在功侯夫人陪同下,主持‘蠶禮’,以勸天下為人妻者勤儉節約,養蠶織布。

理論上而言,張嫣說的冇錯:冇有皇後,那每年一月,天下的女子就都無法得到皇後‘親養蠶以織布’的示範,從而影響國家的民風建設。

但劉弘非常清楚:張嫣如此一反常態,甚至隱隱拿出太後身份強壓劉弘,逼迫劉弘早立太後,絕非‘蠶禮無人主持’這般簡單。

仔細想想漢室初的曆代皇後,問題就很明顯了。

——高皇帝劉邦的皇後是呂雉;孝惠皇後張嫣,是呂後的外孫女。

——文帝太後薄氏,皇後竇氏;而景帝的第一位皇後,便是薄太後的同族侄孫女。

——到武帝豬爺,其第一位皇後陳嬌,也同樣是文帝皇後竇氏的外孫女。

從這就不難發現,漢初的曆代皇後,是從何而來的了。

漢初的皇後,幾乎全都是先代皇後的同族孫輩!

孝惠、孝景、孝武,無一例外。

——就連劉弘的原主,以及短命老哥劉恭,也都曾被呂後賽了一個呂氏的皇後過來。

從這些情況出發,再回過頭,就不難發現張嫣催迫劉弘‘早立皇後,以主椒房’,是什麼意圖了。

如果劉弘猜得不錯,張嫣是想要學習一下祖母呂雉的舊智,想從自己的家族中拉個妹子過來,塞給劉弘做皇後。

這樣一來,太後和皇後之間的婆媳關係,就將因二者之間的血緣關係而無線和睦,二者守望相助,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太後得皇後支援,自然可以穩坐釣魚台;皇後的太後支援,那更是了不得——一但生下兒子,那就是嫡長子!

嫡長子加上太後的支援,在漢室便幾乎等於準儲君!

到了那時,太後再給太子塞個太子妃···

一想到那樣的結局,劉弘就暗自搖了搖頭。

“說到底,還是呂後的後代啊···”

對於張嫣的小算盤,劉弘抱有十足的戒備。

不單單出於後宮掌權、外戚奪權的考慮,還有一點,是劉弘坐上皇位之後,悄然產生的一股掌控欲。

“天下的事,還是朕獨自做主好一些···”

微微側過身,瞥一眼身後端坐著的張嫣,劉弘乖巧的一躬身,便回過頭,望向廣場之上。

大儺儀式,已經在巫師們相繼‘倒地’後臨近尾聲。

接下來,就該劉弘親自下去,講那些鬼怪麵具扔進篝火之中,以寓‘逐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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