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與後宮嬪妃如此巨大的身份差距,來源於漢室‘妻’和‘妾’的身份差距。
——娶妻娶妻,妻子,是八抬大轎娶進門的。
而妾,無論說的再怎麼好聽,再怎麼受恩寵,都無法掩蓋住那一張簽字畫押的賣身契——妾室,是買來的···
正所謂‘娶妻娶賢,納妾納色’,便是這個道理:妻子是要掌管家庭內務的,自然要以賢惠為首要;至於妾,隻不過是供家主滿足‘傳宗接代’的需求,提供一個更好的‘外貌基因’而已。
甚至於在貴客登門時,為了彰顯自己‘熱情好客’,請客的人還會將最為寵愛的妾室,送去侍奉客人。
若是客人滿意,家主甚至不會吝嗇於將這個寵妾贈送給客人。
這種行為,在輿論中也不會被理解為‘冇有尊嚴’,而是一種大度、好客的體現。
具體到皇室,妾室雖然不至於被用來‘招待客人’,但除了這一點之外,其他方麵都與民間的‘妾室’冇有太大差彆。
民間的‘妾’是奴,宮內的嬪也依舊是奴;在達到‘美人’級彆,或生下皇室子嗣之前,後妃也同樣要從事勞動。
其待遇,大多數情況下,與宮中的宮女一製——要知道即便是宮女,也有‘六百石’級彆的內務官。
所以保命參加選秀,試圖進入後宮,對於每一個女子而言,都可謂是一場豪賭。
僥倖生下龍子鳳孫,那就是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可若是冇能得到帝王青睞,則很有可能在宮裡孤獨終老。
對此,民間的豪門望族自也有著明確的認知,所以在送女兒入宮的時候,大多數人家,都會選擇不那麼受寵的庶女之類。
而庶女,普遍都是各家家主與姬妾所生,大都樣貌絕美,卻也普遍心胸狹隘。
後世那句‘小娘養的’的粗口,便來源於此:庶女自小養在妾室膝下,無法得到正確的價值引導,就很可能會在生母的影響下,產生一定程度的性格偏激。
如身世太過悲慘的,很可能會有‘必須出人頭地’的執念;過往太順利的,也必然會有‘太陽圍著我轉’的公主病。
這兩種女人,在曆史上的景帝一朝,便曾同時出現。
——公主病代表粟姬,成功憑藉一聲‘老狗’,讓太子榮儲位被廢;而‘逆襲派’代錶王夫人,則是將長子劉彘扶上了儲君寶座。
但就像曆史上的景帝既不已粟姬為後,也不由王娡母儀天下一樣:做皇後,並不需要王娡那樣的心機,也不需要粟姬那樣的天真爛漫。
做漢天子的皇後,唯一需要的,就是雍容華貴的氣質,母儀天下的儀態,以及能容下後宮妃嬪的肚量。
這樣的要求,實際上就已經將大半的候選人給篩掉了。
——民間的女子,要想滿足這樣的要求,必然需要家族有一定的底蘊,並具備一定的社會地位。
若非如此家庭,根本培育不出‘雍容華貴’的女子。
——農民家中的女子,從八歲開始就要在田頭幫忙乾活,十二三歲就要被嫁出去,減小加重負擔了。
商賈更不用說了——除非完成豬爺的全部成就,否則劉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重農抑商’的漢室初,立一個商賈出身的女子為後。
尋常百姓不行,商賈不行,那剩下的,也就隻剩下貴族了。
而出於政治考慮,偏偏重臣之後也要被排除,就使得能被選擇的麵,被侷限在‘有爵位,有家底,卻冇有官職’的勳貴之上。
可符合這個條件的,又大都是功侯二代。
身為侯二代卻冇有官職,就意味著這位侯爵足夠廢物。
而一旦這樣的‘廢物’有了個做皇後的女兒,那後果···
簡直不堪設想!
出於這種種原因,才導致漢室出,從惠帝劉盈到前、後少帝,從景帝劉啟到武帝豬爺,都隻能接受‘皇後由太後指派’的命運。
冇辦法——隻有曾經做過皇後的太後,有資格說某人具備做皇後的能力,或者培養一個女子成為合格的皇後。
但這一世,劉弘卻並不十分願意遵照‘太後指派皇後’的秩序了。
在曆史上,惠帝、前後少帝三代帝王,其皇後都是由呂後指派。
待劉恒入繼大統之後,漢室的皇後之位,更是由薄-竇兩家外戚輪流掌控——文帝太後薄氏、皇後竇氏,到了景帝,皇後又變成了薄氏,武帝的第一位皇後陳阿嬌,也是竇後親手扶立。
這種類似‘皇後世襲’的秩序,與劉弘地初衷嚴重相左。
但劉弘目前也隻是否定了曆史上的秩序,至於究竟應該怎麼選擇皇後,劉弘自己心裡也冇譜。
所以這次選秀,本質上隻是劉弘‘大規模納妾’;隻不過因為劉弘是皇帝,才顯得稍微正經嚴肅了一些而已。
要是在民間,哪怕是同時納百八十個妾,也不過是將百八十台小花轎從側門抬進府,當晚就是洞房花燭了。
冇有婚宴賓客,也冇有告祭先祖,就和出門順手買個了奴隸回來一樣。
具體到劉弘這裡,其實也是一樣的——雖說是選秀充實後宮,但終歸是納妾,再嚴肅也嚴肅不到哪裡去。
根據劉弘目前的瞭解,這次選秀的絕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宗正、奉常配合著長樂宮的屬官完成。
至於工作內容,也就是查查祖宗三代有冇有劣跡,查查身體、容貌有冇有缺陷之類的。
等這些工作都做好,並接受簡單地禮儀培訓之後,就是一場極具娛樂意味的‘選秀’了。
大概流程,就是劉弘陪同張嫣端坐於上,再按照秀女名單,挑幾個看得順眼的進來看看。
名字被選中的秀女,以五人一組來到劉弘和張嫣麵前,接受皇帝劉弘和太後張嫣的‘審視’。
簡單觀察秀女外貌之後,劉弘就可以在得到張嫣許可後,在某幾個名諱上畫圈,這就是被選上了。
被劉弘選擇的秀女,會在之後再進行一到三個月的禮儀培訓,而後就會被送入後宮,開始自己漫長的‘等候臨幸’生涯。
至於冇被選中的,也還有機會——要麼選擇下次選秀再報名,但這樣一來,在下次選秀之前,落選秀女很可能要承擔钜額的‘晚婚罰款’。
要麼,就是寄身於那些當選的秀女身旁,作為侍女進入後宮。
通過這個路子進入後宮的宮女,得到臨幸的機會也並不少。
如果某一天,主子等來了皇帝的駕臨,卻因為某些生理原因而不便侍寢,那這些‘侍女’的機會就來了。
——相較於讓皇帝去其他嬪妃身邊過夜,後妃顯然更願意‘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自己的侍女塞進皇帝的被窩。
這樣一來,主仆雙方也會成為堅實的‘盟友’,在險惡的後宮互相看顧,共享‘資訊’。
如曆史上的文帝太後,如今的梁王太後薄氏,便是典型的例子——在高皇帝之時,薄氏並非後妃,而隻是一個尋常的宮女而已。
不是選秀落選的秀女,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灑掃宮廷的宮女!
就是這樣一個宮女,在某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幸運的等來了爛醉的劉邦。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光此一晚,就使得高皇帝劉邦,多了一個兒子——高皇帝四子,劉恒!
在劉弘所瞭解到的史料當中,‘自己’的生母,也很有可能是惠帝老爹某一天喝多了馬尿,隨手推得宮中侍女。
所以在選秀逐漸逼近的現在,備選秀女們也都進行的緊鑼密鼓的‘聯盟’。
在長安城的高門大宅內,無數閨中少女與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許下‘苟富貴,勿相忘’的諾言。
而作為家族貴幸的犧牲品,這些少女所能做的,也隻剩下這一點了。
其他的事,如賄賂選秀官員、寺人,打點門路等事務,都被這些少女的家中長輩準備妥當。
紛紛擾擾結束過後,長安城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將到來的選秀之上。
雖然隻是一次‘皇帝大型納妾’活動,但還是冇能避免被長安百姓翹首以盼。
就連朝堂百官、功侯勳貴,都不經意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即將公佈的選秀名單之上。
對於百姓而言,天子納妾,也不過是差錢飯後八卦的談資——頂天了去,也不過是某幾家本就貴幸的家族,因為家中女子入了宮而威勢更甚、未央宮以西的戚裡,又多出幾棟有人住的豪宅而已。
但對於百官這樣的政治人物而言,天子選秀,就不是單純的‘八卦’了。
通過選秀,百官、勳貴都能得到許多有用的資訊,以推斷當今劉弘地‘喜好’。
如高皇帝劉邦,在漢室就以‘尤喜熟婦’著稱。
其在位期間,更是不止一次接受過朝臣贈送的妻女,並因此許下賞賜。
與高皇帝截然相反的惠帝劉盈,則相對正常一些——相較於熟婦,惠帝似是更喜少女。
隻不過惠帝在位時間太短,朝臣百官還冇摸透情況,劉盈就跑去找老爹了。
這一次,便是劉弘地選秀了,朝臣百官尤其期待從選秀中,得到關於劉弘地任何‘訊息’。
冇辦法:這位自前年開始掌權以來,漢室朝堂,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貴幸的曲逆侯、絳侯等家族,在這一年中相繼消逝;開國功侯中最為顯赫的平陽侯、留侯兩家,也因為和這位作對,而逐漸淡出中樞。
除這幾家之外,在過去一年中失去侯爵,或失去權力的,更是不下二十家。
在這樣的情況下,朝臣百官,尤其是那些有開國功侯背景的百官,尤其希望能摸清劉弘地脾性。
哪怕隻是關於女人的喜好,對他們而言也是意義非凡。
至於這次選秀,則並不在徹侯勳貴階級的考慮範圍內。
——不就是送個女兒給皇帝嘛,哪用的著這麼麻煩?
等以後請這位上門吃個飯,席間安排些歌舞,就妥了。
關鍵還是要弄清,這位喜歡什麼樣的道道,彆到時候馬屁拍在馬腿上,損了夫人又得罪了天子···
冇讓各方八卦黨期待太久,二月末,未央宮就傳出了訊息。
此次選秀,天子一共選了七位秀女,年齡都在十四到十六歲之間。
至於出身,則大都是功臣之後、為國捐軀之壯士遺孤,以及武人之後。
七人當中,家世最顯赫的一人,也隻是明顯帶有政治色彩的人選:雲中守魏尚長女。
其餘的,就都是平平無常的人選了——不是隊率、校尉之女,就是陣亡將士遺孀,冇什麼特彆之處。
得知這個訊息之後,長安勳貴們頓時就茫然無措了。
十四到十六歲,毫無意外的‘適婚年齡’——女子過了十六歲,在漢室就已經可以算作是過了青春年華,到了二十歲,就要開始‘色衰’了。
十四歲以下,在民間倒是正常——在稍微貧困一點的地方,十來歲為人妻母的情況多得是。
但十四歲以下,也大都屬於‘生育危險期’,很容易因為生孩子而發生意外。
所以劉弘這個選擇,除了表明其喜好屬於絕對意義上的‘正常’之外,也隻透漏出了一個訊息:對於誕下後嗣這件事,劉弘也是放在心上了。
如若不然,劉弘大可以受幾個十一二歲的女子入後宮,哪怕擔心生育安全,也大可等幾年再說。
既然收的全是‘十四到十六’這個適育年齡段的秀女,劉弘地意圖就很明顯了:儘快生下一兒半女,穩定天下人心。
冇能從‘年齡’找到可用資訊,勳臣們的目光又放到了另外一個點:當選秀女,可都是初婚?
漢室與後世最大的區彆,就是後世對離異、二婚的女子,普遍帶有些許偏見。
可是在漢室,二婚的女子,尤其是帶著孩子的二婚女子,甚至比初婚還要更吃香。
原因無他:唯有子(女)爾。
可這一次,劉弘再一次讓朝臣百官失望了。
——當選的七位秀女,均未曾嫁過人。
其中甚至有一位隊率之女,已經到了十六歲的‘晚婚年齡’都冇結婚,而是連續交了半年多的晚婚罰款!
冇能得到任何有用的資訊,徹侯勳臣們隻得如喪考妣的回到家中,然後按照‘十四至十六’‘未婚’的條件,準備起要‘獻給’劉弘地女子。
而這一夜,長安必然會有六戶人家,將因突如其來的幸福,而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