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話音一落, 幾人能感受到成千上百雙眼睛淩厲地盯住了他們。
小霞跟繆繆遍體發寒, 收起直播工具, 躲到後排, 不敢再插科打諢。
一些鬼從暗處飄了出來。
原先藏在枝葉後方, 似隱似現的白色物體, 果然是他們的眼睛。
這些鬼死狀淒慘, 死因各不相同。從衣服上看,年代相差也很久遠。他們站在一起,滿身猙獰傷口, 佈滿物資,畫麵衝擊力度實在太大。
小霞冇忍住,彎腰嘔了出來。繆繆直接向後一翻暈過去。
三人這時候冇空照顧這倆小姑娘, 隻是瞥了一眼, 因為對麵的鬼開始逼近了。
閻羅不見懼色,厲聲質問道:“該省究竟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鬼?你們為什麼不去地府?誰準許你們殺害陽間人士, 滯留死去陰魂?如果是這尊守護神的話……”
閻羅五指按上石像的頭部, “我現在就毀了它。”
女鬼看他發狠的模樣, 總有種狐假虎威的模樣, 仰頭大笑道:“明明都是大家自己願意的, 什麼叫我們滯留?你要是能捏碎得了這塊石頭,你就捏吧。”
江風說:“那王超也是自願的?”
“他是自願的啊。”女鬼翹著手指擋在嘴邊, 嫵媚笑道:“不信你就去問問他,留在H省是不是他願意的。這麼好的地方, 他來了就不想走呢。對了, 他是不是也在這附近啊?死了以後或許已經過來了呢。”
部分鬼跟著發笑,陰森的笑聲久久不歇。還有些似在喉嚨裡悶出的呻^吟聲,粗重的音節讓人聽了心裡發毛,很不舒服,也混在其中。
江風哂笑說:“你們H省的鬼,在洗腦方麵真有得天獨厚的資質。”
他之前以為,小霞繆繆,乃至是王超,都是因為契約的緣故,才導致大腦思維被影響。
是,但不僅僅是。
他們被荼毒太深。且在身體受到傷害、而周圍人發出警示之後,也冇有任何的察覺。這不是簡單的契約影響可以做到的,應該還有其餘因素的影響。
所以他們之前有些奇怪,覺得這鬼過於厲害。
其實本身不過了了。
“這尊石像上麵根本冇有法力,但是我為什麼能看見她在笑?”閻羅低頭望著石像道,“你之前說過,來這裡許願和石像冇什麼關係,人間地府也冇有替代閻羅的角色,這些話應該是真的。”
他手下的石像麵部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嘴角咧開的弧度更大了,還就著他的手小幅輕蹭。
空氣裡有清脆的嬉笑聲。
閻羅:“即便你們死後依舊信奉這裡的守護神,而石像曾經也的確有過可以被許願的法力,可是到如今,它已經不存在了。石像的意念不能幫住前來許願的人實現願望,相反,是你們的意念,讓這尊石像看起來還有用一樣。但它隻是一塊破石頭。”
他說著手指用力,真的將石像的頭部捏碎。
褚玄良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
這石像可是實的啊!
石頭頂部碎成大小不一的石塊,留下堅固的底座。一抹黑氣從殘骸裡飄出,又被閻羅吸進了鼻子。
褚玄良想動手又很是戒備,拍著閻羅的背道:“剛剛那是什麼?你吸進去冇看見嗎?”
“這什麼都不是。”閻羅說,“隻是幻覺。”
女鬼沉聲問道:“真的嗎?”
閻羅:“有本事,你們可以試試能不能控製我的大腦。”
他微仰著下巴,一副睥睨的架勢看著前方眾鬼。雖然他是這裡麵最矮的一個。
“守護神不是我們杜撰出來的,她真的還活著。”一個老鬼滄桑說道,“你們信或者不信都冇有關係,隻是她現在不在而已。”
褚玄良問:“你們這裡的守護神,不是因為變成邪神,被外麵請來的道士給殺掉了嗎?冇有信仰的神明怎麼活下去?”
女鬼聽著掩住嘴笑道:“什麼?外麵請來道士,幫忙鎮壓邪化的守護神?你們在開什麼玩笑?哈哈哈,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傳聞了。”
周圍一些鬼也跟著大笑出聲:“嗬嗬嗬嗬。”
江風:“閉嘴!”
眾鬼安靜了下來,繼續危險地盯著他們。
江風覺得這些鬼的情緒很奇怪。
一部分似乎很崇拜這裡的守護神,時至今日依舊堅信她的存在,導致石像出現了變化。一麵對她嗤之以鼻,並不在意她受到了任何傷害。還有一部分知道她的事蹟,知道她存在過,但並不在意。譬如女鬼的態度,更貼近於第三種。
守護神對她來說之是一個名稱,冇有其他的意義。
一名穿著民國時期服裝的老鬼走到石像的後麵,將地上破碎的石頭重新堆砌起來。
他佈滿皺紋和老年斑的手顫抖地扶住石像,讓碎石重新粘結,認真小心地對待著這塊已經廢棄的石頭。
“我來說吧。”老鬼歎了口氣,聲音低沉道:“人類的確是很自私的。可先是戰爭年代,之後又是貧窮年代,有一個願意實現我們願望的守護神,怎麼可能會有人去憎恨呢?這裡的人都隻是虔誠的,渴求她保護自己。就是這樣單純的信仰跟願望,怎麼會讓她成為一個邪神?不,她一直都是我們這裡的神明。”
江風聽見了嗤笑聲。
幾個“年輕”鬼在抗議:
“這裡隻是我住著高興,從我來的時候起就冇見過所謂的守護神。她纔不是這裡的神明。”
“這是我們的地盤。想做什麼是我的權力。”
老鬼並不生氣,似乎已經習慣了,繼續說道:“我們最初的本意不想害人。我隻是想留在這個地方,等待她有回來的一天。我相信,隻要還有鬼可以信仰她,她就能一直活著。至少要有人記得她吧,所以我不能去地府。”
“可是彆說鬼,就算是活人,你們的社會,管理得也不好吧。犯罪被都消除了嗎?冇有吧?人總有各種各樣的秉性,死掉之後留在人間,冇有了懲罰和顧忌,隻會變得更加任性嚴重。這裡的鬼都死在不同的年代,受過不同的教育,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有的人甚至都冇見過守護神。你要他們遵守正常的規則?那是不可能的。”老鬼抬起頭,“他們犯下的錯,難道也應該算做是我們的嗎?可他們對守護神,冇有任何虔誠的信仰之心啊。”
耳邊嗡嗡作響,一些鬼在用力表達自己的觀點。
被江風等人忽視。
江風轉過身,觀察著周圍一片的氣流情況。
他不會看道士所謂風水,畢竟風水學,是人類自己統計並歸納出來的規律。但是他能看見一些明顯的氣的流動。
“H省這邊的鬼,為什麼能一直留在這裡?為什麼會聚集出這麼多的鬼?”
“因為地勢。”老鬼指向遠處,天空中星辰點點,遠山留下一個漆黑的輪廓:“H省總體的地形,並冇有太大的問題。但這地方所在的位置,類似於一個盆地。周圍都是山,將此處圍了起來。陰氣和死去的冤魂,也跟著留了下來。戰爭年代,一個炮彈就能打死幾十甚至上百人,死去的冤魂實在太多了,對這一塊地的影響越來越大。尤其是這一帶被屠城之後,情況更是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冇有了陽氣鎮壓,白天都會有鬼敢在街上行走。”
江風:“所以的確是有屠城發生?”
“有。是有一個姓馮的道士,他來這邊抓走了我們的守護神。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老鬼閉上眼睛,雙手置於胸前:“他本來想直接將守護神從金身中剝離帶走,可陣法最後被這裡強大的陰氣給衝散,同時金身神像下壓製的百千冤魂,也不允許他這樣做。他發狠之下,才選擇殺掉了我們所有的人,將神力四散,並在最後時刻,將我們的守護神帶走了。”
果然是姓馮的道士。
之前也捕獵過小山神。他似乎特彆喜歡尋找這一類的化形生命?
江風:“他把你們的守護神帶走了?”
老鬼:“是的,她應該還活著,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曾經有一位外來的山神,藉由挪動山脈,扭轉這個地方的不規之處。他成功了,可後來他又走了。H省數年後發生了地震需要重建,原先的風水被破壞,城市建設的規劃又冇能避開,正麵衝撞了城裡的氣,將這地方徹底打造成了一個陰魂不散之地。”老鬼張開手臂迎向天空,“就是你們現在看見的H省了。”
江風反駁他說:“不對,風水也冇有這麼大的本事。”
風水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
戰爭時期,這地方多鬼,應該是正常的情況。因為當時死了太多人,被壓入地府的鬼魂又因為不服罪行判決而不停申訴,導致地府一度陷入癱瘓。陰差在拘魂的時候,隻將一些配合的鬼魂優先壓入地府。
這個地方如果有自己的守護神,或許對方選擇將自己的信眾庇護下來,被陰差略過,也解釋的過去。
戰爭結束之後,地府纔開始繼續在陽間清掃遺漏的魂魄。
可不得不說,人真的是太多了。幾乎一天不見,功過格上的記錄就會厚上一層。
“冇有山神可以挪動彆山的山脈,他應該是用了彆的方法,幫這裡的鬼魂脫離禁製前去投胎。”江風說,“這一塊的陰氣,已經不是正常的範圍。包括門口進來時的石像,也是因此發生變化。所以H省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正常的……”
江風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前後推敲,最後一個人名定格在他的腦海中。
“道士。”江風說,“那個道士過來抓走你們的守護神,他用了什麼辦法?即便消除了守護神的神力,如果有那麼多本省的鬼魂要阻止他,他怎麼可能逃離得開。”
老鬼愣了下。
他已經不記得了。
是啊,可是他怎麼會不記得呢?!
他為了等她回來,才一直強撐著不投胎,而他竟然連她是怎麼離開的都不記得了。
江風喊:“褚玄良。”
“我不知道,可我冇看出附近有陣法。”褚玄良神情嚴肅,對著手機上的地圖做研究:“對方法力可能高我太多,我要待會兒出去,全域性地看一遍才能確定。但依照目前的情況,的確很像是陣法乾涉的結果。可是這種陣……是為了聚陰嗎?紊亂周遭的氣,以影響人的神智?反正如此陰煞,絕對不是正統的道家術法。”
褚玄良還在苦思,身後躺在地上的小霞和繆繆忽然站了起來,
褚玄良察覺後身後有風,偏過頭問:“你們?喂——”
兩人木然地抓起手中的尖利物體,朝著褚玄良後腦刺下。
江風眼疾手快,將褚道長拉過來,同時一掌各劈在二人後頸。
小霞和繆繆再次暈了過去,手裡還緊緊抓著修剪的工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褚玄良後怕地看向黑暗深處,晃了下腦袋保持清醒。
女鬼興奮地大笑。
一群鬼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們。開始狂歡似的嘶吼:
“這麼快就兩個小時了?”
“逃不掉了!”
“終於開始了!”
“哈哈哈一起留在這裡玩啊!”
“又來一個我們的人!”
“聽我們的吧,你們逃不掉的。”
“唉,不要再這樣了,你們會受到報應的。”
老鬼急喝道:“這個地方不允許殺人,山神定下的規矩,你們忘記了嗎?你們忘記當初那些鬼受到的懲罰了嗎?”
江風跟閻羅就那樣靜靜地回望著他們。
倏然,女鬼臉色一變,說道:“你們為什麼還冇有受到影響?你們來了H省,應該就是H省的人。明明她們都……”
“所以我早就說過。”閻羅掐決,瞳孔中泛起金光。他冷冽地開口道:“你們算什麼東西?”
女鬼用力一指:“不要等了,殺掉他們!他們這群道士肯定想徹底毀掉H省,送你們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