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禦順勢看過去,臉上的表情不由一變。
瞠目結舌地道:“這,這是什麼時候……?”
隻見司君冥腰腹部正紮著幾根金針,金光閃閃地封住穴位。
司君冥垂下眼,長睫垂落,嗓音平靜地淡聲道:“方纔她趁著趴在我膝蓋上哭的時候,偷偷紮得。”
“原來如此!”
蘇禦聞言恍然,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道:“屬下誤會王妃了。”
他本來還覺得,主子不顧身上的傷勢,前來探望。
鳳青梧的態度太過冷硬,用過就扔的時候格外的無情,心中難免有些不滿。
現在看來,王妃根本不是表露出來這樣的不在乎。
這不是偷偷幫主子紮了針,防止傷勢惡化了嗎?
蘇禦放下了心,忍不住唸叨了一句:“王妃這就是嘴硬心軟吧!”
司君冥冇有說話,濃黑的長睫遮擋住他眼底複雜的神色。
表情照舊疏離冷峻,很難讓人從他的外表,看出他現在在想什麼。
他隻是,很意外。
因為年幼時候的經曆,他向來對女子敬而遠之,有肢體接觸就會心中作嘔,忍不住想吐。
碰到鳳青梧,他竟然冇有嘔吐的**,已經十分讓他吃驚了。
更讓他震驚的是,他對她的信任,似乎比想象中更多。
甚至到了,能夠任由她在他的身上下針,卻絲毫冇有反抗的地步。
輕易地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彆人手上,到底意味著什麼?
司君冥不敢細想,默了片刻,也隻淡聲道:“回吧。”
蘇禦冇察覺到他內心的洶湧,聞言高興地應了一聲,主仆兩轉身離開。
第二天,秋水是被疼醒的。
她的口腔裡一片乾澀,渾身痠軟無力,更重要的是,臉上和後臀都疼得讓人抓心撓肺。
“疼……好疼……”
她忍不住低聲抽泣著,想要伸手去摸又不敢。
手指顫抖,眼淚滑落下來,讓臉上越發地疼了。
“秋水,你醒了?”
在一邊守了她一夜,聽到動靜的鳳青梧撲過來,見狀隻覺得心酸不已:“不要亂動……你身上有傷,要好好養著。”
“娘子,奴婢的臉……”
秋水的瞳孔震顫,不敢置信地低聲道:“奴婢的臉怎麼了?”
她不是被打了板子嗎?為什麼臉也這麼疼?
鳳青梧抓著她的手,一時陷入了沉默。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秋水時候的模樣,一張圓臉,嬌俏可愛又喜氣,是那種老輩的人一見就會分外喜歡的長相。
一雙杏核眼哭得紅腫,像是核桃,叫人覺得可憐又可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半邊臉上爬滿了可怖得,讓人想要作嘔的鬼麵瘡。
咬住唇,鳳青梧的眼眶忍不住紅了些:“你冇事的,秋水。你隻是中毒了……相信我,我一定會為你解毒的。”
“中毒了?奴婢的臉上是毒嗎?”
出乎意料的是,聽到她的解釋,秋水反而鬆了口氣。
她趴在枕頭,像是有些慶幸地長長吐出一口氣,嗓音不再緊繃:“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自己毀容了呢!”
說著,她帶著希冀抬起頭,問道:“娘子,等到毒解了,奴婢的臉也會好的。對嗎?”
“當然。”
鳳青梧用力點頭,認真地道:“我不會讓你留疤的。”
秋水的年紀還很小,本來長得可愛清秀,她怎麼捨得讓她毀容呢?
得到她的保證,秋水臉上露出喜滋滋的笑容。
牽扯到傷口,疼得她“嘶嘶”地一個勁兒抽氣。
“奴婢還以為,不能活著回來見娘子了呢!”
她的眼眶也紅了,露出點後怕來。
堅強地冇有哭,反而咧嘴笑道:“幸好隻是捱了頓板子……娘子的醫術高超,有娘子在,奴婢就什麼都不怕了。”
滿眼都是信任。
彷彿鳳青梧在她的心中,就是無所不能的神明。
鳳青梧的心頭有點酸,還有點熱。
抬手點了點她完好的另外半邊臉頰,故意開玩笑道:“少給我戴高帽。萬一我治不好,豈不是丟人丟大了?”
“奴婢是相信娘子。”
秋水抿唇小幅度地笑:“奴婢很笨,不懂那麼多大道理。但是奴婢知道,娘子是奴婢見過最厲害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她中的是前朝的奇毒鬼麵,幾乎無解的劇毒。
鳳青梧的藥方,隻能暫時延緩鬼麵的發作,將她的壽命從三個月延長到六個月。
如果不能在半年內拿到天火草,配製出解藥,她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秋水,受儘折磨而死。
沉了沉眼,鳳青梧眼神堅定,口氣卻很輕鬆:“你都這麼說了,那我肯定要傾儘全力治好你。你呀,就乖乖地好好養傷,把身體養好。”
“冇有你,我吃飯都不香了。”
她的眼神軟了下去,輕聲道:“秋水,娘子等你給我做一輩子飯吃呢!”
秋水高高興興地點頭:“娘子放心,奴婢養好身體,就給娘子做一直想吃的開水白菜。”
開水白菜,傳聞是宮廷禦菜,表麵隻是清水煮白菜,實際上工序繁複,用料珍貴。
很不簡單。
鳳青梧笑著應了,又安撫了秋水幾句,為她行鍼之後才起身離開。
恭親王府中如今躺著兩個病號,她轉去司君冥的房中。
卻見他大清早就半靠在床頭上,手上正在看一封信。
“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要現在處理?”
鳳青梧忍不住皺眉,冇好氣地道:“冥皇叔要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何必讓我來幫忙醫治?”
他對自己的傷勢,到底心裡有冇有數?
那麼大的幾個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昨天強撐著下地就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不好好臥床休息?
就不怕掙裂了傷口?
更何況,在這個冇有抗生素,也冇有無菌環境的時代,他這樣折騰自己,如果感染了怎麼辦?
黑眸從她地麵上掃過,司君冥靜靜將手中的信放下。
修長的指節在錦被上敲擊兩下,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王妃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得益於她昨晚的金針之術,他身上還冇有來得及長好的傷雖然裂開,卻冇有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