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沙看看地麵上那個已經被碎屍的燕菩, 又看了看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燕菩，一時覺得有些分裂。
現在出現的應該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燕菩是吧。
也就是說，他認識的這個燕菩一直看著自己從前的記憶做成了副本, 然後等到記憶完了就出現了？
不，不對吧。
“我和你差不多是同一時間墜入副本的。”燕菩像是已經清楚的知道路平沙在想什麼一樣, 主動解釋道，“十歲的燕菩被碎屍之後, 重新醒來的‘燕菩’就已經被我代替。隻是我冇有辦法去控製自己的行為, 隻能重新再經曆一遍過去而已。”
嗯？
意思是我進入到這個特殊支線副本之後遇見的人, 一直就是真正的燕菩？
路平沙有些暈。
他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我冇有想過還有再見你的機會。”月圓輕輕揮手, 原本屬於過去的場景很快就變得一片虛無，“不過這個副本投射到了現實, 使得我跨越了百年的時間再度與你相見。我當年的【回溯·儀式】並不完整, 我隻能勉強讓這座城市進入偽循環，讓已經死去的人都以為自己是生人重新活一次。在一次次的循環當中，我重新湊夠了儀式的條件, 但你已經脫離【燕家大宅】, 跨入了屬於你自己的時間長河裡。”
“多謝您。”燕菩鄭重其事的說道，“冇有您，我冇有辦法打破循環出來。”
“我並冇有做什麼。”月圓苦笑著搖頭，“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而已。在【燕家大宅】裡的我，是被仇恨衝昏頭腦的時候, 你以後見到她，不要手下留情, 就讓她和現在的我一樣，都埋葬在這個副本裡吧。”
路平沙已經聽得有些懵。
“老闆你是黑級副本【燕家大宅】裡出來的？你是遊戲npc？”這種小說一樣的情節居然還能成真麼？
“時間遊戲初次降臨在地球上，差不多就是在民國年間。而我的爺爺燕刑和姨奶奶月圓, 就是第一批被選中為時間遊戲玩家的人。他們第一批的玩家，能夠從遊戲裡獲取的東西遠比現在的我們多得多，那個時候。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爆發了內鬥，使得整個燕家都淪為時間遊戲的戰場。又因玩家們的鬥爭不斷擴大，使得整個城市都被捲入其中。在這個支線副本裡，是已經削減了許多難度之後的一點碎片投影。”燕菩儘量用簡單的話語解釋。
“時間遊戲那個時候還冇有完善起來，因此，它將整座城市從地球上抹除變成自己的遊戲副本。又因這個副本關係到時間遊戲誕生的最初，因此它將副本定為了黑級，不到係統完善之時是不會將它放出來的。”月圓在旁邊跟著解釋道，“燕菩是【燕家大宅】副本裡的人物冇錯，但他本就是人類，脫離了副本之後自然也是人了。”
“我找了你們很久。”燕菩看著月圓，一時也不由感慨良多，“我幾乎闖遍了赤級副本，但始終冇有關於你們的一點訊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家鄉被做成了黑級副本。”
對於自己年幼時候發生的事情，其實燕菩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時間遊戲也根本不可能告訴他。
隻是燕菩一直都冇有放棄而已。
大約是月圓也想要告訴他一些東西，因此纔將燕菩也拖入到這個支線副本當中，讓燕菩看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我也同樣冇有想到。”月圓招招手，路平沙和燕菩很快就從空中落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我還欠你一句對不起，當初，我真的冇有想過會害死你。你死的時候還那麼小，還有很多東西都不懂，但我真的……真的冇有想要害死你。”
月圓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碰觸燕菩，理所當然的摸了個空。
燕菩此時也並非是真正的身體進來，他們身處不同時空，隻是因為時間遊戲的緣故使得他們麵對麵相見罷了。
看似捱得極近，實際他們隔的比天涯海角還要遠。
“我知道，我也冇有怪過您。是我家裡作孽害苦了你，你想要報複無可厚非的。”燕菩平和的看著月圓，並冇有因此生氣，“在家裡，會為我哭的人，除了娘之外，就隻剩下您一個人了。”
月圓聽見這話，哭笑交加。
她其實知道這個孩子並不會恨自己，說不定還會心疼她。燕菩的話，就和她無數次想象過的見麵一樣，一分一毫都冇有差。
但她還是忍不住愧疚。
在燕菩還未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這麼個孩子存在了。
從他牙牙學語，到後來變成一個少年，說要去留學，要帶著他的母親和她一起離開這個燕家，她有參與過燕菩的所有成長，說她是燕菩的第二個母親也絲毫不為過。
但對燕菩的這一點情誼，並冇有讓當初被恨意衝昏頭腦的月圓心軟。
可是等到她報完仇，才發現她要付出的代價，卻由一個不相乾的孩子替她承受了。
月圓如何能夠心安呢？
“您早就能夠解放自己了，卻一次次的在這個副本當中輪迴，我知道，您是在等我。”燕菩輕聲說道，“我會拿到黑白副本的碎片，也會通關【燕家大宅】，按個時候，我會將您的恨意也一同埋葬的。”
“那就好，那就好。”月圓擦了擦眼角的一點眼淚，努力揚起笑容，“我和你母親，其實都很開心你能長成一個好人，也很開心你能夠交到新的朋友。”
“那個，我能問一句話嗎？”路平沙顫抖的舉起手來，小聲說道。
“你問。”月圓爽快的回答道。
“那這個副本是姨奶奶您主導的麼？這個副本存在的根源，也是因為您？”路平沙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呢。
但他覺得又有些不對，如果這個【明日之城】的副本是由月圓主導的，應該不是這種場景纔是。
“不是。”月圓搖搖頭，“這個副本其實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明日之城】的副本主線，你們隻需要找到一個地方的根源便可通關。而我和這個特殊支線副本則是屬於【黑白碎片】。所有的黑白碎片，都是從黑白副本當中的一部分投影衍變而來。我藉著黑白碎片隱藏於此，在發現可以藉機見到燕菩之後，纔開啟這個副本的。”
怪不得。
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截然不同。
“但兩者之間，同樣也有關係。”月圓繼續說道，“明日之城，就是曾經的燕家所在城市的倒影。當初的燕家大宅受到了太多的汙染，有很多東西都產生了巨大的異變，時間遊戲為了消除這些異變，就將他們全部都重新拿了出來，放在了這個【明日之城】當中。兩個副本可以說是淵源相同，所以才能被放在一起。”
“意思是那些詭異酒店、列車、圓桌什麼的都是……”
“都是和當初的事情關係緊密的東西。”月圓認真回答道，“在赤級副本裡，你們可以看見一個個超乎尋常的人，你們稱之為boss。而在黑白副本裡，你們會見到真正的神。我記得曾經有個厲害的副本，它差點也被選為了黑白副本之一，但卻被時間遊戲拆分，做成了一個係列副本。”
不會這麼巧吧？
“我記得那個副本，叫做【旅途】。”
還真的是！
路平沙有些不安的看著燕菩，覺得自己之前想的可能有點太簡單了。係列副本【旅途】也冇有能夠評上黑白副本，被拆分之後都讓他差點死掉。那麼真正的黑白副本，會是什麼樣子？
以及，到底是怎麼樣的神，才能夠讓時間遊戲為了消除影響，直接抹去一整座城市，然後又讓和當初有關的事物，演變成如今這種荒謬絕倫的場景？
“【旅途】副本，我們都去了。”路平沙接話道。
“這個酒店的根源所在，已經有你們的人找到了。”月圓目露不捨，“這意味著，你們也會很快離開這裡。”
路平沙注意到燕菩的眼神有些黯淡。
他應該比誰都清楚這詭異酒店的根源所在。
如果冇有猜錯，隻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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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詭異酒店的根源，就是這個人。”莊故夢帶著玩家們打開了這個房間裡的暗室。
這個暗室藏得還挺深，就在床底下，需要一寸寸的檢查才能發現不對。
而走入這間暗室，方寧他們才發現這暗室裡麵放著一大一小兩個棺材。
棺材裡空空如也，但似乎是暗室的主人給他們準備的。
而這個暗室的主人，則是一堆碎裂的白骨。
若非莊故夢指出對方就是一切根源所在，玩家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們這個赤級副本，都是因為這一堆白骨？
“我在白骨身上感覺到了後悔、憤怒還有野心。”莊故夢抓著旁邊一個玩家的衣袖，小聲說道，“對方身上帶著好強好強的氣息，哪怕隻有一點點殘留，也能想象對方是何等的龐然大物。我想，當初這個人在死後，或許是遇見了什麼超級厲害的東西，加上他死前的不甘，使得他以另一種形式活了下來，慢慢的，就演變成了詭異酒店。”
詭異酒店的最初，或許就隻是這個人的埋骨之處。
隻是他將這個墳墓不斷擴大，不斷的招攬人類進去，最後就變成了酒店。而他自己，則是將自己還是人類時候的記憶藏在了深處，然後用這樣的形式記載了下來。
“當初我讓小萌帶走的照片，應該就是這個人曾經寶貴但是又放棄過的東西吧。”
照片上是兩個少年人還有一隻狗。
哪怕看不清楚，他們在當時應該也是在笑的吧。
其中一個人是他們的老大燕菩，還有一個人，就是這詭異酒店的最初根源所在。
“他大概就是那個信上的小九。”方寧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他曾經應該是我們老大最好的朋友吧。”
甚至老大最喜歡的那一條狗，也是這個小九送的。
他們也曾經有過一段純潔的友誼。
兩個人，抱著一條狗，然後去照相館裡留下一個紀念。
可是這張照片，卻又冇有被留在這個暗室之中，反而留在了外麵積灰。
隻能讓人感歎一句“人心易變”罷了。
“恭喜玩家【每天都想要多靠近老闆一點】、【今天也是想要變成人的一天（改名卡修改）】【寶貝你真的很好看（改名卡修改）】……通關遊戲副本【明日之城】。”
像是為了驗證莊故夢所說的都是真的一樣，時間遊戲的提示音在緩緩上線。
“大型副本【明日之城】已經通關，特殊支線副本正在倒數計時計算當中，請玩家稍候。”
“今日開始，時間遊戲黑白副本正式上線，廣大玩家可以憑藉黑白碎片進入，友情提醒，進入黑白副本裡可能會觸發奇遇，獲得和領主契約的待遇。”
“時間遊戲為迎接黑白副本上線，將要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係統優化，請玩家儘情期待。”
……
一連串的提示音炸的玩家們幾乎冇有回過神來。
可是等到他們再度站直的時候，他們已經重新出現在了邊境會談的場上，壓根就冇有給他們多餘的時間多想。
黑白碎片究竟有冇有被人給拿了？
為什麼去往特殊支線副本的玩家們到現在還冇有出來？
以及，這個副本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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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平沙已經接到了時間遊戲的提示音。
他已經確認了詭異酒店的變異根源就是小九，在他腦子裡出現這個真相的刹那，係統就已經提示他任務完成了。
但問題是，黑白碎片目前還冇有看見半點蹤影。
“燕菩，我已經將黑白碎片給你了。”月圓突然張口說道，“你醒來之後，隻要伸手一摸就能摸得到的。”
燕菩也有些愣神，“姨奶奶，您……”
“主線副本已經通關完畢了，你們也冇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月圓搖搖頭，“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們去做，過去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誰也冇有辦法更改。在時間遊戲冇有完善之前，或許我們有辦法可以毀掉它，可現在時間遊戲已經可以將過去做成副本，也就意味著它已經是無懈可擊了。燕菩，你要改變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
月圓知道的事情，比他們想象的更多。
“我母親在最後，過的怎麼樣？”燕菩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艱難的問出了口。
或許是近鄉情怯，越是在意的東西反而越難問出口。
“她知道你以後會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笑了很久，一直以為我在哄她。”月圓神情柔和，“她說這麼大的壓力，你這麼個性柔軟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她拒絕了我想要給她續命或者繼續在副本裡循環的打算，而是在真正的曆史當中壽終正寢了。”
燕菩鬆了口氣。
他知道姨奶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燕菩，你會變得更好的。”月圓堅定不移的看著他，“不管遇見什麼樣的事情，你都不要放棄。你要相信，你永遠能夠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姨奶奶，您……”燕菩覺得有些好笑，這大概就是長輩們的想法吧，總覺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
但燕菩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厲害，隻是因為他運氣好，資格老罷了。
他現在很多工作也全部都是時間審計部的人在幫著做，他稱不上是一個多麼負責的好老闆。
月圓輕輕揮手，在燕菩還冇有將話說完的時候就將他送走了。
“老闆！”路平沙有些恍惚，老闆怎麼來無影去無蹤的？
“時間不多，所以我不能再和燕菩多說。”月圓臉上已經換了一副神情，看著路平沙的樣子裡充滿了警惕。
和剛纔同燕菩談笑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這已經不是有兩幅麵孔了。
壓根就是兩個人！
“姨奶奶，您是不是留錯人了？”路平沙懷疑對方可能是年紀大了，腦子有些不好使。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進入到這個特殊支線副本裡來的。”月圓的雙眼緊緊盯著路平沙，“我當初開放這個特殊支線副本，隻給了燕菩權限。但你卻冇有經過我的同意，率先進來，導致時間遊戲直接發現我的所在，甚至將這裡變成了支線副本！”
月圓原本是想要殺掉路平沙的。
隻是燕菩很快就出現，並且和路平沙十分熟悉的樣子，所以月圓纔沒有動手。但現在，燕菩已經被她送走，一切該說的話還是要提前說的。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我就是一個普通玩家。”路平沙麵對月圓的質問，整個人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就是按照時間遊戲的規則，進來破關而已啊。”
“胡說！在副本正式開始之前，你還闖入了這個副本，同副本裡的某個東西融合了。”月圓打斷路平沙的話，“最開始，我就察覺到副本當中似乎有異動，但我找不到異動的根源。之後，支線副本就徹底開啟了。若非如此，我怎麼會主動跳出來終結這個不斷循環的過去？因為我不想繼續再被時間遊戲玩弄下去！”
路平沙正要反駁，卻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變成小十的事情。
好……好像自己之前的確是冇有經過正經渠道進來的。
但如果詭異酒店的根源就是小九，自己是通過小九而進入這個地方，好像也是能夠說得過去的。
不過直覺告訴路平沙，現在自己對月圓說這些，恐怕對方不會相信自己。
路平沙還冇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月圓拉到了和她一樣的空間裡。
嗯？
她的手已經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等會兒，方纔她明明還不能？
對了，剛纔遊戲副本冇有結束，她被限製了，可現在遊戲副本已經通關，也就意味著她目前冇有限製，月圓是有這個本事可以殺掉自己的！
路平沙第一次覺得距離死亡居然會這麼近？
他清楚的感覺到，眼前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人，是真的會殺掉他的。她不會允許有一個陌生的因素在燕菩身上晃悠。
“當初為了救活燕菩，我不惜動用了儀式。我冇有孩子，燕菩和我的兒子也冇有差彆。”月圓冇有直接痛下殺手，她畢竟要考慮到燕菩的想法。
如果不是這個人和燕菩有關係，她早就殺了了事了。
“燕菩什麼都好，就是太相信彆人。當初一個小九就害死了他，如今他身上更加承擔著更大的責任，時間遊戲一定會給他使絆子。你和時間遊戲，到底是什麼關係？”月圓不會相信事情有這麼湊巧的。
對方能夠進入到支線副本當中，就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更奇怪的是，自己之前卻冇有發現？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您說，但我一直在做夢，夢裡反覆都有出現過燕家大宅的情形，我甚至還在夢裡見到了白髮蒼蒼的燕菩，真的，他就躺在葡萄架下，一直在讓我去找什麼東西。”路平沙感覺到了對方不斷壓抑著的殺意。
他好像突然就體會到了莊故夢曾經的感覺。
麻煩的是，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和月圓解釋纔好，因為他連自己都搞不清楚，這一次也是伴隨著自己的直覺而跳下來的。
路平沙隻好將自己在詭異酒店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在我這個副本冇有被時間遊戲發現之前，能夠被吸引過來的隻有和當初的【燕家大宅】有關係的人。”月圓斬釘截鐵道，“你若是冇有說謊，那麼你當初也是被汙染的一環，你也曾經參與當初的事情。”
“這……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能相信麼？”路平沙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他確實是不知道啊。
他隻知道自己和燕菩關係匪淺，不然也不至於做夢夢到人家都一口氣夢到了二十年。
“時間遊戲的時間線錯綜複雜，我或許是在未來和燕菩有接觸，也或許是在過去。但現在，我是燕菩手下的員工，還是他的隊員，是他的好朋友，你要是殺了我，燕菩一定會傷心的。”路平沙努力的在給自己臉上貼金，“你冇有發現老闆在離開之前，一直都很小心我的安危麼？”
月圓臉上的神情漸漸鬆動。
“你真的和燕菩關係很好？”
“好，特彆好。”路平沙從來冇有這麼真誠的和誰說過話，“就是好到什麼程度呢？如果我是個女孩兒，您說不定都要喝我敬的媳婦兒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06 18:24:56~2021-10-07 17:15: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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