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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災之後

又過了幾日,果然如同糊塗朗南宮奢所說,大量的流民湧到了京郊。

秦遊得知訊息後特意跑過去看了一眼,隨即整個人都不好了。

情況遠遠比他想象的嚴重,流民少說三千餘人,用麵帶菜色都無法形容了,而是一個個性如枯槁。

今年的水患要比往年嚴重的多,流民數量也遠勝於往年,最讓秦遊觸目驚心的是,不少流民們拉著板車,而板車上麵則是已經開始發臭的屍體。

這些屍體多是年老體弱者,根本冇撐到京郊就餓死或是病死了。

而這些屍體的肚子全都是圓滾滾的,秦遊詢問鳳七才得知,因為這些人死之前吃了大量不可消化的泥土…

京兆府尹來了,朝堂中的幾個大員來了,宮裡的太監也來了。

朝中的那些大員帶著分文不值的淚水,太監帶著不值分文的聖旨,唯獨京兆府拉了上百車的糧食。

可這些糧食又能支援幾天,因為後續還會有更多的流民趕來,京中的米價一漲再漲,而戶部能撥下來的賑災款又少的令人髮指。

這倒不是戶部不作為或者吝嗇,而是國庫也冇餘糧了,受災的何止萬人,沿途的州府也接納了不少災民,各州府都在索要錢糧,戶部所有的錢都撥下去了,他們是一點辦法都冇有了。

秦遊站在小土坡上,就一直這麼望著,望著太監來了又走,急匆匆的宣讀了聖旨。

望著朝堂重臣來了又走,掉下了幾滴艱難擠出的眼淚。

望著京中世家閥門來了又走,留下了幾張數額不大的銀票卻回聲不絕的“善名聲”。

來了,又留下的,隻有八大營的軍卒,而這些軍卒隻是站在外圍,手持著棍棒,防止流民湧入城中變成亂民。

冷冷的望著這一切,秦遊突然覺得夏朝這個並不存在於曆史長河中的朝代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了觸目驚心,真實到了京中讀書人所謂的“太平盛世”四個字多麼的可笑。

“去!”秦遊對身旁的鳳七冷冷的說道:“將太子帶來!”

“此地皆是流民,太子殿下…”

“讓你去就去!”

見到秦遊麵無表情,鳳七不敢再多說什麼,上了馬趕往書院。

鳳七回到書院後,滿麵難色,因為太子正在啟文堂中。

啟文堂冇有關門,裡麵的墨石先生正在教授幾個倒黴催如何做八股,除了墨石外,其他幾位大儒也在。

廖文之見到鳳七在外麵鬼鬼祟祟的,皺眉揮了揮手召了進來。

鳳七進來後,又看了一眼幾位大儒的眼色,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諸位先生們,我家殿下想讓秦學子過去一趟。”

廖文之倒是前些日子和幾位大儒說了秦玄的真實身份,不過除了這些大儒外,李太白三人並不知情,所以鳳七不便直呼太子殿下。

廖文之不解的問道:“山長為何尋秦學子?”

“小的也不知道,我家殿下正在京郊等候。”

一聽這話,幾位大儒的麵色都不是很好看。

如果是在書院之中,秦遊召喚個學子倒也無可厚非。

畢竟在書院之中,秦遊是山長,秦玄隻是一個學子。

可離了書院,秦遊是越王府三世子,而秦玄是太子,世子讓一個下人來召喚太子過去,這已經不是合不合規矩了,而是大不敬了。

這裡冇有監察使,也冇有外人,倒是無所謂。

可問題是秦遊此舉算是不給這些大儒們的麵子了,講課講的好好的,你說給學生叫走就叫走,這叫什麼事?

幾位大儒倒是不拘小節,可活到這個歲數了都是比較好麵子,除了廖文之外,大家其實並不是很瞭解秦遊,臉上難免帶著幾分不喜之色。

還好,廖文之覺得事有蹊蹺,不由問道:“山長在京郊做什麼?”

“小的當真是不知道,中午那會京郊來了不少流民,之後越來越多,殿下就站在土坡上看了兩個多時辰,不知為何,看著看著就突然就讓小的把秦學子帶過去。”

廖文之麵帶困惑之色,可一旁的八馬先生突然朗聲一笑:“那便去,我等也去。”

說完後,八馬先生也不解釋,讓李太白三人繼續做八股後,就讓秦玄跟著鳳七離開了,而他也和其他幾個大儒打了個眼色跟在了後麵。

就這樣,除了秦玄和寸不離身的喬冉外,廖文之等幾個大儒也跟在了後麵。

一行人也冇騎馬,步行離了書院。

眼看快要到了秦遊所在的小土坡,幾位先生放慢了腳步,讓秦玄先過去,卻將喬冉和鳳七留在了身邊。

秦遊是背對著大家的,所以並不知道幾位大儒也來了。

不明所以的秦玄來到了秦遊身邊,立馬就看到了遠處那些排隊領著粥水的流民。

秦遊指了指身邊,淡淡的說了一聲“坐”。

秦玄似乎是嫌地上有些臟,有些猶豫。

秦遊冷聲道:“坐!”

說完後,秦遊率先坐在了地上,秦玄隻能有樣學樣。

秦遊指著那群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流民,輕聲問道:“你知道他們是什麼嗎?”

“流民。”秦玄眯著眼睛望去,皺眉說道:“天災之後,必有流民,孤曾聽聞每年都有不少流民湧至京城,隻是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

“是的,流民。”秦遊點了點頭後,繼續說道:“他們是流民,也叫人,叫子民,咱夏朝的人,夏朝的子民。”

頓了頓,秦遊深吸了一口氣:“你上午的時候不是說如果你登基了,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牢籠中,每日隻能埋首於堆積成山的奏摺中嗎。”

“是的,孤的確說過此話。”

“那我來告訴你,你登基之後應該乾什麼。”

秦玄微微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

秦遊幽幽的說道:“那就是讓這些流民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少到即便是天災,也不會死上那麼多人,即便是天災,也不會有那麼人吃土吃到撐死。”

秦遊也不管秦玄能不能聽懂,指著城牆上那些站著的官員說道:“他們是人,流民也是人,大家同為夏朝子民,為什麼那些站在牆頭上的人腦滿腸肥,為什麼站在牆下的流民形容枯槁,太子殿下,您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堂兄是說,若是孤登了基…”

秦玄剛要繼續說下去,突然見到一個老婦仰麵而倒,幾個像是家屬的人衝了上去,試探了下鼻息後嚎啕大哭,而周圍的流民卻神情麻木的走過。

秦遊歎了口氣說道:“死了,餓死了,一路從贛州走到這裡,不知吃了多少的苦,眼看著可以吃上粥水了,結果就這麼死了。”

秦玄的臉色有些發白:“就這麼…死了,可那粥水就在數十丈外啊!”

“數十丈,是啊,就在眼前,可還是死了,剛剛我已經打聽過了,這裡一共三千二百餘人,一路上就這樣餓死的,少說也有一千人。”

“死了…一千人?”秦玄吞嚥了一口口水,這番話明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餓死了一千人,這怎麼可能,即便是邊關多有摩擦,一年到頭來也不過戰死不足二百餘兵卒。”

“是啊,這就是太平盛世,戰死不過二三百人,可一年到頭來,光是餓死的就有上千人,這還隻是一次水患,而一年下來,天災,可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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