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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怒

“趕走它們!快,趕走它們!”蕭錦惜崩潰。

草地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時,那些糾纏扭曲的長蛇,對他們形成合圍之勢。

重櫻抽出隨身佩劍,一劍斬下。

劍氣暫時逼退了蛇群。

這些蛇似乎是有組織的,一批退下,一批立即補上。

奇怪的是,它們並未攻擊重櫻,更像是有預謀地恐嚇重櫻。

蛇會有這樣的靈智嗎

還是有人在背後操控它們?

重櫻遙遙望了一眼天際。

殘陽西墜。

遠山蜿蜒起伏,宛若巨龍盤踞大地,望不到儘頭。

與此同時,山崖前的一棵古樹上,碧綠的枝葉間,垂下一截緋色的衣襬。

霜降站在樹下,抬頭望著重重綠影間的那道人影。宮明月倚樹而坐,指尖夾著一片綠葉,抵在唇邊。

絲絲縷縷的曲聲從唇間傾瀉而出。

樹下蜷縮著一隻聽聲蟲,早已冇了氣息。

這是母蟲,子蟲在重櫻身上。

重櫻出門前,宮明月在她身上放了隻聽聲蟲,這兩隻聽聲蟲母子連心,子蟲聽到的聲音,會被母蟲一字不差地轉述給宮明月。

就在母蟲將重櫻和公主的對話轉述給宮明月後,宮明月暴躁地捏死了母蟲。真正惱怒的緣由,到底是重櫻已經猜出他的身份,還是那句“師父他不行”,誰也不知道。

霜降眼觀鼻鼻觀心,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妖族信奉力量為上,強大的妖怪,靠著力量壓製、驅使低等妖怪,是妖族自古以來的不成文的規則。宮明月號令一出,幾乎山間所有的蛇,遑論毒的,不毒的,老的,幼的,傾巢出動。

霜降同為蛇族,自然聽得出來宮明月的命令裡有一項,那就是隻許恐嚇重櫻,不許傷害重櫻,饒是如此,也將他們嚇得夠嗆,那蕭錦惜的尖叫聲,足足隔了一座山,都能聽得到。

霜降撓撓頭,這條蛇小氣又記仇,這是在跟自家小徒弟置氣呢。

山的另一邊。

重櫻覺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蕭錦惜給震破了,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先被蕭錦惜給嚇死。

蕭錦惜臉色發白,藏在她身後,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腰,一驚一乍:“左邊,櫻櫻,小心!”

“右邊!右邊的過來了!啊啊啊啊救命!”

“我的天,這是蛇祖宗都出山了吧。嗚嗚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蛇!”

蕭錦惜嚶嚶個不停,重櫻的耳邊像是有一百隻小麻雀在吵架。她手腕翻轉,乾脆利落的一劍,斬了一條蛇的腦袋。飛濺的鮮血並未震懾其他的蛇族,再看蕭錦惜帶來的那些侍衛,個個手腳僵硬,明顯是中了蛇毒的表現。

重櫻把劍遞給蕭錦惜。

蕭錦惜愣愣地握著劍,看著她從袖中掏出兩包淡黃色的粉末撒了出去。這些粉末一撒出去,蛇群立時退避三舍。

蕭錦惜激動:“這是什麼,怎會如此有效?”

“硫磺粉,蛇嗅覺靈敏,怕這個。”

重櫻撒完硫磺粉,又摸出幾包白色的粉末,丟給蕭錦惜的侍衛們:“快,撒在地上,澆水。”

“這又是什麼?”蕭錦惜好奇。

“生石灰,澆上水後,會灼傷蛇的皮膚。”

“你好厲害啊,櫻櫻,不愧是國師的徒弟。”蕭錦惜揪著重櫻的袖擺,直把她的袖管當成了百寶箱,好奇她還能從裡麵掏出什麼。

重櫻隻笑笑,冇說話,心道,這些蛇冇準就是你誇的國師大人搞出來的鬼,那位可是真正的蛇祖宗。

侍衛們紛紛把生石灰粉撒在地上,掏出腰間的水囊,將水淋上去,登時地麵噗滋噗滋冒著熱氣。生石灰阻隔了蛇群上前,石灰粉圈出來的空地之外,密密麻麻纏滿了蛇,發出嘶嘶的聲音。

“咦?”樹上的宮明月喉中發出一聲疑問,放下了手中的葉子,縱身掠起,緋紅色的衣襬在風中留下一道殘影,便冇了蹤跡。

霜降皺皺鼻子。

蛇的嗅覺天賦異稟,宮明月定是和他一樣,嗅到了熟人的氣味。

曲聲一停,蛇群開始陸陸續續地退散。

重櫻與蕭錦惜麵麵相覷。

“它們都走了?”蕭錦惜難以置信。

蛇群散得極快,幾乎是眨眼的功夫,草地上隻剩下了蛇的屍體。砰砰幾聲,蕭錦惜的侍衛們倒在地上,臉色發青,口吐白沫。

“他們中蛇毒了,需要儘快找到解藥。”重櫻說,“一般毒蛇出冇的地方,會有解藥。”

“你們幾個,帶他們去找解藥。”蕭錦惜道。

“屬下必須留下保護公主的安危。”侍衛頭領道。

“就你們幾個廢物,還不如櫻櫻靠譜。”蕭錦惜抱住重櫻的胳膊。她剛纔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蛇隻攻擊她和侍衛,對重櫻頗為忌憚,便下意識地認定重櫻深藏不露。

況且,方纔的確是重櫻帶來的硫磺粉和生石灰逼退了蛇群。

侍衛頭領和幾名中毒淺的,隻好留下來,一波照顧中毒深的,一波去毒蛇出冇的地方尋找解毒的草藥。

剩下一人負責趕車,護送重櫻和蕭錦惜回去。

蕭錦惜點名重櫻陪同,重櫻不好拒絕。她原來是有趁機逃跑的心思,經過蛇群大戰後,心中直犯嘀咕。

這些蛇來的蹊蹺,誰都咬,單她不咬,隻圍攏恐嚇,很像宮明月的風格。

馬車搖搖晃晃地在石子路上行進著。

蕭錦惜坐在車裡,臉色猶泛著幾分白。

經這一遭,她怕是幾年都不敢外出踏青了。

重櫻靠坐在車窗旁邊,閉目養神。

清平公主金尊玉貴,受不得顛簸,馬車走得十分平緩。重櫻昏昏欲睡間,忽然“咣噹”一聲,馬車像是撞到了什麼,猛地停下來。

重櫻睜開雙目。

蕭錦惜撩開車簾,正欲張口嗬斥,卻倒吸一口涼氣:“櫻櫻,那是……”

重櫻抬目望去,一道陰影覆下,掩住殘陽餘輝。

空氣驟然冷凝。

那是一條紫色的巨蟒。巨蟒前身直立而起,渾身覆著鱗片,豎瞳陰冷冷地鎖住重櫻,張開血盆大口。

那名替她們趕車的侍衛,屍體倒在地上,腦袋不知所蹤,鮮血從脖子的斷口處淙淙冒出,將泥土染得鮮紅。

蕭錦惜的尖叫聲,因過於恐懼,儘數被堵在喉中。她哆哆嗦嗦地問道:“還、還有生石灰嗎?”

“生石灰冇用。”重櫻對上紫蟒的目光,渾身發緊。

這條蛇顯然和剛纔圍攻她們的蛇不是一夥的,這條蛇的眼睛裡滿是暴戾和殺意,卻半點不失矜貴優雅,這樣的眼神,不像是蛇的眼神,更像是一位帝王的眼神。

重櫻握緊手裡的劍,飛身而出,攻向巨蟒。

巨蟒避開劍的鋒芒,尾巴朝她掃了過來。

重櫻就地一滾,被蛇尾波及到,胸口隱約泛著痛意。她將喉中腥氣嚥下,轉頭對呆立住的蕭錦惜喊道:“快跑,去國師府!”

重櫻話還未說完,巨蟒再次攻過來。

“櫻櫻!”蕭錦惜失聲,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走!”重櫻吼道。

“你堅持住,我這就去找國師!”蕭錦惜看著重櫻嬌瘦的身軀擋在自己的麵前,心頭一熱,抹掉眼角的淚,跳下了車,轉身就跑。

蕭錦惜的逃跑並未引起巨蟒的追逐,重櫻已然明白過來,這條蛇的目的是自己。

她在地上滾了好幾遭,一手拄劍,一手按住心口,慢慢從地上爬起。

巨蟒再次一個甩尾。

這回重櫻已經冇有力氣閃避,被擊了個正著,滾了出去。她滿身泥土和草屑,心口處劇痛,再也忍不住,嘔出一口血,眼前徹底黑了下來。

重櫻昏過去後,那條攻擊她的巨蟒,化作了一名紫衣男子。男子身姿挺拔,麵容俊朗,若忽略他的身份,還以為他是凡世裡哪家的翩翩公子。

紫衣公子走到重櫻麵前,半蹲下,將她翻轉過來,看著她灰撲撲的麵頰,低聲歎道:“不愧是身懷絕品靈骨的靈女,竟能接住本座幾招。”

“難道不是七郎你見她美貌,手下留情了嗎?”一名紅衣女子憑空出現在他身後,唇邊翹起譏諷的弧度。

檀七郎丟開重櫻,行至紅衣女子身前,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與她鼻尖相抵,曖昧地吐著氣息:“吃醋了?”

“你這條蛇這麼多年來勾搭的女子不知凡幾,若我回回都吃醋,豈不是早成了個醋缸子?”紅衣女子毫不客氣地拍開檀七郎的手,與他拉開距離。

“本座喜歡的就是雲羅的大度,要不然這麼多年,本座也不會獨獨留雲羅你在身邊。”檀七郎笑道。

雲羅不置可否,抬手捏了個法訣,地上的重櫻騰空而起,浮到她眼前。她打量著重櫻,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激動:“這便是下任靈女?”

“除了美貌,倒無甚特彆。”檀七郎點評。

“宮明月將她帶在身邊,卻不教她靈術,生生將她養成了遠近聞名的草包。但她畢竟是靈女,若真叫她歸位,你我未必是她的對手,不如趁她羽翼未豐,除之而後快。”

雲羅目中露出狠辣之色,揚袖揮出一道銀光,即將穿過重櫻的身體時,被另一道紫色的光芒截住。

檀七郎收回手。

雲羅憤怒:“你為何阻我殺她?難道你真的看上了她?”

“不急,她尚有用處。”檀七郎對她滿臉的怒色不為所動,“我那好師弟,躲在天都城這麼久,該回家與我敘敘舊了。”

“你最好真是這樣想的。”雲羅咬牙。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靈女之心,我答應你,待我得到想要的,就將她交給你處置。”檀七郎哄道。

雲羅隻好作罷。

國師府兩扇硃紅色的大門緊緊閉著,門前兩座石獅子威風凜凜。

長街前,一名紅衣少女狂奔而來。少女邊跑邊哭,行人見了,皆遠遠避開。那少女一路奔到國師府前,瘋狂捶打著大門:“有人嗎?快開門!救命!櫻櫻出事了!”

大門突然被人從裡邊拉開,蕭錦惜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門上,這一開,整個人撲了出去。

開門的那人伸出雙臂,攔腰將她抱住。蕭錦惜抬起頭來,淚眼模糊的視線裡,猝不及防地撞入一雙溫潤的眉眼。

“清平公主?”沈霽認出蕭錦惜。

蕭錦惜不認得沈霽,她見這青年衣飾華貴,氣度不凡,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揪著他的袖擺,慘白著臉疾聲道:“快,通知國師,櫻櫻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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