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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金殿審議(下)

這時趙忱又道:“楊卿,你來說吧。”

楊炎這時才從容道:“回稟陛下,這次民變並非是什麼新法害民,仍是有人故意煽動百姓鬨事,以阻擾新法施行。”

眾臣聽了,立刻又是一陣議論,王淮扭頭看著楊炎,厲聲道:“楊大人,金殿之上,你豈能信口雌黃。” 然後又立刻轉向趙忱,道:“皇上容稟……”

他的話還冇有話完,立刻被趙忱打斷,道:“夠了,先不要說了,是真是假,等一會兒就知道了。” 說著,看了一邊的執事內侍一眼。

那內侍立刻會意,扯著鴨公嗓子,高喊道:“宣知寧鄉縣事鄭文意、知湘鄉縣事袁奎上殿。”

一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王淮、魏杞、孫濤三人都臉色大變,連在班列中站立的梁克家和洪適也都不禁有些發抖,如立針氈一般。由其是洪適,臉色都白了。

不多時,兩名七品知縣各自身穿官服,先在大殿外,參見趙忱。然後才走進大殿中來,跪伏於地。

趙忱道:“鄭文意、袁奎,在你們兩人治下縣所發生民變之事,究竟原因何在?”

鄭文意跪奏道:“啟稟陛下,微臣治下的寧鄉縣發生的民變乃是因為本縣的钜富孫知行所為,因為朝廷施行經界法,清丈土地,查實挾戶,孫知行為了逃過家中所隱藏的田產挾戶被朝廷查出,故此才煽動莊中佃戶鬨事,圍攻縣衙,希望阻擾新法施行。請陛下明查。”

袁奎也奏道:“啟稟陛下,微臣治下的湘鄉縣所發生的民變,乃是因為本縣的钜富林長富所為,原因也與鄭知縣所奏孫知行的原因一樣。請陛下明查。”

趙忱點點頭,又問道:“孫知行、林長富不過是鄉裡一介富戶,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煽劫佃戶聚眾鬨事,圍攻縣衙?”

鄭文意道:“回稟陛下,孫知行仍是潭州知州孫濤的堂弟。”

袁奎也道:“回稟陛下,林長富是潭州知州孫濤的內侄。”

大殿上再一次響起群臣的議論聲音,王淮、魏杞、孫濤三人跪在地上,身體竟都開始發顫,孫濤更是麵如死灰一般。而在班列中站立的梁克家和洪適等幾個反對新法最強烈的大臣這時臉色也都變得十分難看,洪適的額頭上都開始冒出汗水。

趙忱淡淡道:“孫濤,他們兩人所說的是事實嗎?”

孫濤全身發顫,猛然向前跪爬了一步,嘶聲道:“皇上,微臣冤枉,臣的堂弟、內侄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根本冇有隱瞞朝廷的土地,更不敢煽動佃戶鬨事,這都是鄭文意和袁奎兩人誣陷微臣。還有……”他猛一抬頭,看見身邊的楊炎,立刻一手指著楊炎,道:“一定是楊炎授意的,他們都串通好了,一起誣陷微臣啊。還請陛下明查啊!” 說著,連連磕頭不止。

趙忱又道:“楊炎、鄭文意、袁奎,孫濤說你們三人串通一氣,故意誣陷他。你們剛纔說的話可有證據嗎?”

楊炎微微一笑,道:“臣等若無證據,又豈敢在這金殿上妄告朝廷大臣呢?”

鄭文意道:“回稟皇上,臣早己查明,孫知行家現隱藏田產約有九千八百多畝,挾戶一百四十九戶。現在他家中帳冊為證,另外還有他裡的帳房先生,還有他家十二名參加圍攻縣衙的佃戶,臣亦以都帶到建康。可做人證。”

袁奎也道:“回稟皇上,臣也己查明,林長富家現隱藏田產約有一萬一千四百多畝,挾戶一百八十九戶。物證人證,臣也以都帶到建康。”

這時楊炎才道:“陛下,人證、物證臣都以安排在軍中,隨時可做呈堂證供。”

孫濤一聽,知道再也抵賴不了,不禁身子一軟,倒在金殿上。而王淮、魏杞兩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不過幾個人心裡卻有些奇怪,這一段時間以來,幾個人都一直緊緊盯著楊炎,無論楊炎查什麼,到那裡去都寸步不離,拚命給楊炎的調查製造障礙。而且也冇見楊炎查出什麼東西來,現在怎麼把他們所有的底子都給揭出來了呢?

其實楊炎對爆發了反對新法的浪潮到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兩淮、兩浙、兩江六路的地方豪強勢力在金軍南侵時幾乎被清掃一空,新的勢力尚未形成,因此在試行新法的時候,遇到的阻力就要小得多。開年之後,朝廷又在兩湖、兩廣、福建各路繼續推行新法,兩廣又遭受了摩尼教亂的劫掠,因此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阻力,福建路地處偏遠,也鬨不出多大事情來。

隻有兩湖地區,原來就是人口眾多,經濟發達的地方,地方豪強的勢力根淉蒂固,而且在金軍南侵時也冇有被占領,豪門大戶也並未遭到什麼打擊。而且朝廷臨時遷到了潭州,帶去的許多官員們也紛紛在當地購田置業,與當地的豪強勢力結合起來,更是盤根錯節。因此在兩湖路推行新法,必然會遭到地方豪強的勢力的強烈反對,同時還會牽扯到朝中許多官員的實際利益,他們必然會想儘辦法來阻擾新法的推行。

在得知潭州發生民變之後,楊炎、趙倩如就立刻判斷,民變的原因絕不會是什麼所謂的新法害民,而極有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掠縱,用意還是借民變來向朝廷施加壓力,來阻擾新法。不過想在湖南路的地方勢力控製範圍中去查明真像,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楊炎纔想了一個辦法,表麵上是趙忱要委派楊炎去湖南調查民變的原因,立刻引起了反對新法的大臣們的注意,為了不讓朝廷能夠查明真像,他們據理力爭,終於把王淮也塞入調查的隊伍中。到了湖南路之後,王淮立刻與魏杞、孫濤等人竄通起來,拚命掩蓋,阻擾楊炎查出真像。

但他們卻沒有想到,楊炎這一次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幌子,其際上朝廷早已另外派出職方司的人著手調查事情的真像。就在王淮、魏杞、孫濤等人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楊炎身上的時候,他們正有條不紊的在暗中查明瞭真像。

職方司成立一年多的時間,部門人手都以經十分齊備,為了查清真像,也下了很下一番功夫。其實想要查明真像到並不困難,真正難的地方是找到人證物證。因此才拖了一個多月之久。

對此由職方司的主事周信親自主管這一任務,先從兩個縣的知縣鄭文意和袁奎下手。正好這兩人心裡也十分不忿,因為是在自己的縣裡鬨出的事情,將來就算事情平息,自己的仕途也會大受影響,相反這到正是一個機會,如果能夠幫助楊炎扳到魏杞、孫濤等人,到是一個晉升的好時機,因此權衡利弊,又經過一番交涉保證之後,兩人不僅把自已所知的真像全盤托出,而且也願意進京做證。

周信得知以後,十分高興,但為了不打草驚蛇,讓兩人同時裝病,假作是不配合楊炎的調查。然後又派遣人員,混入孫知行和林長富家裡,一麵收集證據,一麵尋找可以作證的佃戶。同時又派人假冒帳房先生的家人,哄騙說他們家中有事,騙出了兩家的帳房先生,一陣威逼利誘之後,終於逼得帳房先生說出了兩家隱藏土地挾戶的事實。

至此所有的人證物證都以經收集齊全,隻是為了不讓魏杞、孫濤、王淮等人起疑心,纔沒有捉拿孫知行和林長富,不過以將兩家嚴密監視起來。然後趙忱才下旨,詔楊炎等人,連同魏杞、孫濤一起回京,當殿旬問。

趙忱又開口,厲聲道:“這次民變分明是有人為了逃脫隱瞞田產挾戶,阻擾新法實行,而故意煽動的。魏杞、孫濤你們兩人身為荊湖南路製置使、潭州知州,居然一無所知,還上書朝廷,說是因辦新法害民才引起民變,還有王淮,朕命你隨楊炎去潭州查明真像,你就是這樣查得嗎!”

三個人嚇得跪伏於地,身體如篩糠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剛纔在金殿並冇有上直接指證孫濤,但其他的文武大臣見了此情,也都明白,孫濤絕對是孫知行和林長富背後的直接指使,王淮和魏杞兩人,隻怕也脫不了乾係, 而且這後麵恐怕還會牽扯出其他大臣。現在隻看皇帝是如果判決了。

這時陳俊卿出列,道:“陛下,微臣以為,此案事關重大,大殿之上並非審理之地,還是應該移交有司衙門,讓刑部與大理寺聯合審理,一定要審明真像,以召告天下。”

趙忱點了點頭,陳俊卿說得到也冇有錯,便道:“好,就依丞相所奏。不過王淮、魏杞、孫濤三人無論與此事有無牽連,但以有失察之過,現將三人的官職全都免去,聽候刑部與大理寺審查,等查明真像之後,再看其罪行大小定罪。另外荊湖南路的新法施行,也不容拖延,著吏部重新擬定人選,出任荊湖南路製置使,再交中書審議。刑部尚書施師點、大理寺卿陳良祐何在。”

施師點和陳良祐兩人剛纔在班列中早就把殿上的一切看得一淸二楚,聽皇帝叫到自己,立刻出列,道:“臣在。”

趙忱道:“那麼此案一乾人證物證就都交於兩卿審理。卿等當秉公而斷,不得有誤。”

兩人忙道:“臣等尊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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