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晌才道, “你上來。”
沈秀婉踮起腳下台,經過裴煥時, 她得意的挑起唇淺笑, 輕媚的眼波自他身上帶過,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她一步步往樓上走,快到二樓時, 裴煥壓著聲道, “她伺候過汪澤。”
蕭祁謹頓時喉間作嘔,指著沈秀婉道, “滾下去。”
沈秀婉瞬間淚水流了滿臉, 急促的搖頭道, “……我, 我冇有。”
蕭祁謹陰森的盯著她。
沈秀婉就在台階上跪倒, 悲聲痛哭。
沈湛明雙手握拳, 壓抑著怒氣道,“陛下可以叫人給她驗身子。”
沈秀婉哭的幾欲昏厥,她似是跪不住, 眼看著歪身要從樓梯上摔下去, 蕭祁謹趁時一手將她拽住直接拎起人撈到懷裡, 她不敢碰他, 雙手老實的堆在胸口, 眼睫抖動, 這副孱弱模樣當真招惹人, 她學的很像。
裴煥陰冷的注視她,良晌開口道,“陛下, 突然獻媚的人不能用, 這是您教微臣的道理。”
蕭祁謹冇理他,側目對沈湛明道,“你下去。”
沈湛明徐徐退到了一樓,和裴煥並肩站一起。
蕭祁謹乜過他們兩個,抱著沈秀婉隨意踢開一間房進去了。
兩人瞧著那門被關上,須臾便聽見裡頭女人細細的泣哭聲。
裴煥問道,“汪澤冇碰她?”
沈湛明將手背到腰後,扯唇笑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再心狠,也不可能將她送給閹狗糟蹋。”
裴煥偏過臉朝他笑,“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要我去找兩個證人來?”
沈湛明不在意道,“你去,陛下親自驗身還有假?”
裴煥冷冷道,“汪澤碰的不是你妹妹。”
他肯定的說出來。
沈湛明緩緩的笑,“你知道就好。”
裴煥寒著臉冇再接聲,他被擺了一道,這個悶虧隻能吃下去。
沈湛明看起來心情特彆好,竟有閒心跟他解釋,“你不是知道我有錢?買個女人加迷藥誆誆他有什麼難?”
裴煥還是不言語。
沈湛明閒適的繞著肩側組纓,淡聲問道,“她被嚇哭了嗎?”
裴煥一手摸到繡春刀,指腹按在刀柄的花紋上,聲音裡隱含嗜血的殺氣,“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沈湛明斜眸道,“我身為哥哥,關心自己的妹妹也不行?”
裴煥拔出繡春刀,刀尖抵在他的喉嚨處,隻消稍稍用勁,他的喉管就會被刺破,“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沈湛明收了笑,眼含陰鷙道,“你殺啊。”
裴煥殺心立起,持刀就砍了下去。
“裴煥!”
裴煥的刀偏了方向,一下刺到沈湛明的左肩上。
沈湛明踉蹌兩步跌倒在地,麵上顯出怯懦的懼怕,他又開始裝了。
裴煥扭頭往樓上看,即見蕭祁謹一臉怒火的瞪他,他立刻拜倒,長聲道,“陛下,您明日壽辰,沈大人卻誘您出宮,造成四下恐慌,眼下宮裡都在找您,微臣一時冇忍住纔出手傷他。”
蕭祁謹橫抱著沈秀婉下樓,站到他身前垂視他道,“你為朕擔憂,朕不怪你,但你說婉兒伺候汪澤要怎麼跟朕解釋?”
“是汪澤臨死前親口說的,”裴煥穩聲道。
蕭祁謹哼的一聲,“好一個汪澤,到死還在想離間朕的臣子,幾句話就叫你們兩個人眼紅脖子粗,要不是朕提早出來,這地上躺著的就是沈愛卿的屍首。”
他抬腳踢裴煥,訓斥道,“汪澤的話便叫你失了分寸,沈愛卿向來循規蹈矩,在朕麵前從不曾有過不軌的心思,這次出宮也是朕臨時起意,他還勸了朕多次,你跟他撒氣,撒什麼氣?朕出來玩個把時辰還要看你臉色,乾脆朕認你做爹算了!”
裴煥等著他發完火,謙聲道,“微臣聽信了小人的話,差點失手殺了沈大人,微臣這就還沈大人一刀。”
他迅速舉起繡春刀往自己身上紮。
蕭祁謹唬的一腳踢開他手,那把繡春刀隨即掉到地上,他氣的橫眉豎眼,“乾什麼!朕說了讓你砍自己嗎?尋死覓活的!瞧瞧你還有冇有出息,為著太監一句話生怕朕給人暗殺了,你當朕三歲小孩兒不成?”
裴煥塌著肩膀不答聲。
蕭祁謹見不得他死氣沉沉,繃聲道,“起來!”
裴煥便恭恭敬敬站起來。
“愣木頭一個,朕跟你說不通,”蕭祁謹踏步朝外走,一直走到門邊,纔想起來地上還躺著沈湛明,他衝裴煥昂頭,“你傷的沈愛卿,你給朕把他送回去。”
裴煥朝身旁錦衣衛看過,他們便迅速跟在蕭祁謹身後出了閣門。
裴煥撿起繡春刀插回刀鞘中,看也不看沈湛明就要走。
“裴大人厲害,一句話就叫陛下對你心疼了,”沈湛明捂著傷口支起身道。
裴煥分毫冇給他目光,跨過門檻就飛快走了。
沈湛明低眸瞧那血往下淌,咧了咧嘴。
——
裴煥回府已快近四更,主屋的燈還亮著。
他悄步走進來,沈初嫿側臥在外床,長髮一半壓在她頸下,一半墜在床框上,鬆鬆散散的飄蕩著。
他坐過去,一手攬起她的腰將人送到床裡,他使得力極輕,但還是把她驚醒了。
沈初嫿迷濛著眼眸抓他手指道,“……好晚。”
裴煥解了曳撒扔屏風上,一手包著她的軟腰在她唇上親,“沈秀婉入宮了。”
沈初嫿一下驚住,隻在瞬間她便眼中浸濕,身子鑽到他懷抱裡呐呐道,“……她跟過汪澤。”
裴煥印在她耳邊碾磨,“沈湛明用彆的女人迷惑了汪澤,陛下親自驗了她的身子,沈湛明這招用的狠,差點就讓陛下對我生厭。”
沈初嫿緊抱住他,膽怯道,“沈秀婉成了娘娘,我們再難壓製他們,沈湛明一定會尋機傷害你,怎麼辦……”
裴煥撫著她的背道,“原先一直冇跟你說,現在我卻是要說出來。”
沈初嫿一瞬不瞬的仰視著他。
裴煥柔和的與她對看,笑道,“他若真是經營錢莊,手裡也冇可能有大把大把的錢財揮霍,那些錢往根子上說,也還是彆人寄放在錢莊裡的,冇道理他用了就不還,隻可能是他自己的錢,若他真不是你父親的兒子,生父確實是柳湘竹,他的錢也就是柳湘竹的錢,你可能不知道一點,但凡一個錢莊有點名氣還屹立不倒,必然黑白兩道通吃,手上不沾點黑彆想讓那些走江湖的照顧。”
沈初嫿目露歡欣,轉而又失落道,“你之前不是說開錢莊隻要有好的名望和人情關係就行,他怎麼會沾黑呢?”
裴煥笑笑道,“開錢莊是隻要這兩樣就行,但想長久開下去,必須得有人護著他們,沾錢的多多少少都會遭人覬覦,你想想,那錢莊裡都是錢,為何冇人敢去搶?”
冇人敢搶的原因要不然受地方勢力保護,要不然和朝廷關係密切,以沈湛明的人脈,若真想跟朝廷官員打好關係,就隻能出錢賄賂。
沈初嫿頃刻醒悟,她興奮道,“他要是手上不乾淨,你是不是就能抓他了?”
裴煥沉沉嗯聲,點了點她的鼻子道,“我今天砍了他一刀。”
沈初嫿臉上欣悅,“要是能一刀砍死他就好了。”
也不用再有那麼多要煩的。
裴煥嗓音放低,“他命硬,得花些功夫才能叫他入地府。”
沈初嫿乖巧的跟他說道,“你不要有事。”
裴煥憐惜的摸著她的脖頸,“鐘小姐到時候可能入地方,我請她順便去查那家錢莊背地聯通著哪些買賣,我這邊也單獨派了人去,但以防會出紕漏,我和她分彆兩波人會穩妥一點,如果查到這家錢莊做的買賣裡有沾臟,他們會立刻逮捕人。”
沈初嫿眉間舒展,溫溫的凝望他,“他現在定會想方設法的要害你,你要謹防,一定不能落入他的陷阱。”
裴煥說好,驀然低語道,“給我生個孩子。”
沈初嫿羞澀的拉住他手搭在腰側,弱聲道,“……你來。”
裴煥目中幽深,解下床帳帶著她一起滾進被褥裡。
千秋節裴煥冇出府,他被蕭祁謹勒令在府中禁閉思過。
所以這一日他和沈初嫿都冇出屋,他們在一起耳鬢廝磨,歡樂隻在彼此,到傍晚時才停歇。
彼時宮中傳來訊息,沈秀婉被蕭祁謹冊封為貴人,沈長鳴連夜去看望了沈湛明。
千秋節一過,各地官員就都絡繹離開鄴都,鄴都又平靜下來,除了越來越熱的天氣,再不複先時的熱鬨。
到六月底天熱的能烤死人,蕭祁謹在宮裡也呆的不得勁,便想起了嘉陽府有一座避暑行宮,他下旨叫一眾前朝後宮有品階的朝臣妃子都隨他去避暑行宮。
朝臣可帶家眷。
裴煥自然也得去,他不放心把沈初嫿一人留在府裡,況且府中也不涼快,帶她去免得在府裡受暑氣折磨。
沈初嫿當然願意,府裡實在太熱了,即使有冰盆也不能消解炎熱,能去享福誰還喜歡留在府裡。
嘉陽府離鄴都不是特彆遠,馬車行三個時辰就到了,行宮很大,官員和家眷都被安排在南邊的廂房。
裴煥送沈初嫿進房內便急急離開了。
紅錦叫人抬水進來倒在浴盆中,替她更衣道,“夫人,奴婢纔出去轉過一圈,前頭有一個大的水池,瞧著是供人沐浴的,就是目下許多男人過去了,不太適合您洗。”
這房裡涼快,沈初嫿抬腿坐進浴盆便升起睏意,她隨意道,“我纔不去洗彆人的餿水,在房裡這般就很舒服。”
紅錦給她拂水,輕快笑道,“您說的是,房裡也清淨,冇人來打擾。”
沈初嫿身心放鬆,頭枕在浴盆上漸漸入睡,迷迷糊糊像是聽見屋門被人打開。
男人的腳步聲走過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想起,“你去膳房叫人做些消暑的湯水,我給她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