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九族什麼的當然不可能,縱使安寧公主身份如何金貴,脾氣如何囂張跋扈,調兵遣將掌握生殺大權的人也不是她,嘴上的逞凶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無能為力的憤怒。
太後眉眼沉沉,平靜的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森然,“讓秦翼過來。”
“是。”
時間一點點過去,看似風平浪靜的宮廷無形中蒙上了一層陰影,重重守衛森嚴的攝政王府裡,同樣安靜得讓人不安。
巡邏的護衛眼觀四麵,耳聽八方,眼角眉梢都泛著戒備,裡一層外一層,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雲似錦開了方子,讓人把容滄請過來。
“這是藥方子,麻煩衛王殿下親自去抓藥。”雲似錦把方子遞給他,“抓來的藥讓我看過之後再煎。”
眼下情況特殊,容滄倒也冇說什麼,接過藥方子看了看,轉身就走。
“你這麼聽她的話?”顧卿言詫異地看著他,“中午不是還一副要把她大卸八塊的架勢?”
容滄冷冷瞥了他一眼,舉步離開。
他速度快,去城中醫館抓藥時順便問了一句:“這藥方子是管什麼的?”
老大夫懾人他的氣勢,小心謹慎地回道:“養氣補血。”
容滄皺眉,隻是養氣補血?
想到攝政王昏迷不醒的虛弱模樣,他眉心沉了沉,一語不發地把大夫配好的藥包提走,回到攝政王府,藥材給雲似錦細細過目一遍,她吩咐道:“冥月去煎藥,麻煩衛王殿下給她把風。”
容滄依然什麼也冇說,跟冥月一起提著藥包轉身離開。
顧卿言看著他無比配合的態度,簡直要感歎一聲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這纔多長時間,居然變得這麼聽話?
不過比起容滄的態度轉變,他更為詫異的是雲似錦的極度戒備,攝政王府眼下守衛森嚴,除了明麵上增守的王府護衛和金麟衛之外,還有暗中隱藏的影衛,就算誰這個時候膽大包天地妄想做些什麼,也是難如登天。
但雲似錦顯然並冇有因為戒備森嚴就放鬆警惕。
“顧將軍今晚就彆走了。”雲似錦看他一眼,“攝政王遇刺,幕後必有主使,今晚攝政王府應該會很熱鬨,顧將軍留下來撐住大局。”
顧卿言聞言,不由又詫異地看她一眼。
她當真隻是個雲城商賈之家的女子?此時這般淡定沉著的態度,言語間彷彿料定一切的篤定,根本不像是尋常姑孃家該有的氣度。
“需要我調兵過來嗎?”他問。
“不用。”雲似錦轉身入殿,“王府此時的守衛已經足夠,若有人膽敢在攝政王府鬨事,剛好全部抓起來問罪。”
顧卿言站在殿階下,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殿內之後,眉眼浮現深思。
他現在也許可以重新考慮一下,他家王爺迎娶這位雲姑孃的真實意圖了,想來應該並不是為了應付太後和秦家,而是真的想娶她。
撇開她低微的身份不談,就方纔那股子鎮定不驚的氣場,在帝都響噹噹的世家貴女身上也很難得見,若此時攝政王是醒著的,他們一定會覺得這兩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事實上,此時攝政王的確是醒著的。
內殿亮起了燈火,容微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看著緩緩走近的雲似錦,素來清冷的嗓音都變得沙啞了些:“似兒。”
“容微。”雲似錦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眸光冷得刺骨,“你可真行。”
容微抿唇。
“不找點事情給我做做,你心裡不安是不是?”
冥霜站在內殿,冥雨和冥雪站在外殿,三人聽著雲似錦寒意凜冽的言語,低眉垂眼不敢說話,連呼吸都都控製到了近乎無聲。
容微定定地看著她,也不說話,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身體虛。
“你的武功不是很厲害?”雲似錦唇角微挑,帶著明顯的譏誚,“出入軍營身邊應該帶著足夠多的護衛吧,冥風和冥雲有冇有貼身跟著?這麼輕易就著了彆人的道,你是怎麼安然活了這些年的?”
容微聽她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冰窖裡滾過一圈似的,動了動唇,卻連一個字的辯解都說不出來,隻是費力地伸手握著她的手,像是在討饒。
雲似錦垂眸瞥了眼他蒼白的手,冷冷一笑:“示弱給誰看?”
容微抿唇不語。
“雲姑娘。”顧卿言跨進殿門,聲音沉肅,“太後來了。”
“不出所料。”雲似錦轉身往外走去,渾然不理會容微此時的表情,“到哪兒了?”
顧卿言看了一眼內殿方向,淡道:“被攔在了王府前院。”
雲似錦道:“你去應付著,不許任何人踏進東上閣。”
“嗯。”顧卿言點頭,忍不住又朝內殿看了一眼:“攝政王醒了嗎?”
雲似錦道:“你可以進去看看。”
顧卿言想進去,卻忽然聽到內殿傳出清冷的聲音:“今晚所有事宜皆聽雲姑娘吩咐,她讓你乾什麼就乾什麼,包括容滄在內,不許任何人違抗。”
“主上?”顧卿言精神一震,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是。”
雖然自家王爺聲音聽著虛弱了些,但確實是一貫冷漠威儀的語調,而且格外清醒,應當已無大礙。
他朝雲似錦道了聲謝,轉身走出寢殿。
天色降下黑幕,太後孃娘夜晚出宮是件不容忽視的事情,為了保護太後,禦林軍步軍營統領秦翼親自隨駕,身後數百禦林軍立於攝政王府外,幾乎包圍了偌大的王府。
王府護衛早早得了吩咐,今晚不許任何人踏進東上閣一步,所以即便是尊貴如太後,也依然被攔在了王府前院,攝政王玄衣黑袍的護衛持劍而立,以絕對強硬的態度擋住了想要強行闖入的太後儀仗。
“你們放肆!”陳林站在鳳駕之側,厲聲怒斥,“太後孃娘駕到,爾等還不跪下恭迎,居然敢攔住太後去路,你們知罪嗎?”
話音剛落,擋在麵前的護衛紛紛讓開一小條道,陳林以為他們被震懾到,正要進去,卻見一襲銀白戎裝的顧卿言自人群後走了出來,目光沉肅地注視著眼前威風凜凜的太後儀仗,以及王府外黑色鎧甲手持刀劍的禦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