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215 四季之死13.5

不過最近卻開始頻繁下起暴雨,城內的湖麵都在緩慢上漲了。

聽說已經有人為這事去請魏宏看天象了,但是魏宏謝絕了所有邀約,閉門不出。

封政嘴角揚了揚,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躺下抱著她,繼續說起了他能說的資訊。

這座城市夜夜下雨已經持續了有二十多年。

沈容閤眼睡覺。

“然後……永遠在一起。”

沈容頭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 卻被他放在她腦後的手擋住, 無法避開。

封政低垂眼簾, 離得太近,眼睫在她眼角處輕掃了一下。

她眼尾癢癢的。

呼吸幾乎交融在一起, 說話的聲音變得惺忪纏綿。他的聲線像是與她的聽覺連在了一起,難捨難分似的, 直鑽進她腦內,一陣虛癢痠麻。

沈容推開封政的臉, 道:“你這麼說, 我隻會猜想你是不是想瞭解我的資訊, 然後害我。”

封政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腦後,臉貼上她的臉。

她既然直白地說了她的想法, 就說明她心裡還是更傾向於他不會害她的。

她麵容模糊,一頭蓬鬆誇張的的捲髮由一個大紅的紗網蝴蝶結束在腦後,身上穿的是一條設計十分複古,樣式不算日常的紅紗裙。

看上去像上個世紀唱流行歌曲的歌星。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宛若催眠曲。

一向淺眠的她,今夜竟然睡得不省人事。

她能感覺到, 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夢境裡。

她冇有打傘,冰涼的雨水落在她身上,浸濕了她穿著的紅紗裙。

拉了拉濕漉漉的裙襬,她穿過沉悶壓抑的人潮,走到路邊。

路邊的櫥窗裡倒映出穿著紅裙的她。

這裡的街道,房屋,人群,全都是黑白灰的。隻有她,還保留著原本的顏色。

突然,天空放晴了。

一縷陽光將這個世界的黑白照得更加分明。

人們丟了傘,和身邊的陌生人勾著手臂載歌載舞起來。

畫麵就像是一部老舊的喜劇。

沈容靜靜地觀賞著,突然在人群裡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中年男鬼、老人鬼還有年輕女鬼。

他們恢複了生前的樣貌,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宛若幸福的祖孫三代。

沈容跑上前去,盯著他們看。

三人瞧見沈容,驚喜地捂住嘴,道:“是……啊!”

“天呐,我超喜歡你的!”

“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他們說了某個名字,但是沈容聽不清。

他們三個跑到她麵前。

年輕女鬼從包裡拿出一張唱片和一支筆遞給沈容,傾訴著她有多喜歡沈容的歌,期望沈容能給她簽個名。

唱片上的人打扮和她一模一樣,但是麵容模糊。

沈容拿著唱片,不安地環顧四周。

突然看見對麵大樓的廣告位上貼滿了她的海報。

不……這不是她!

這是另一個人!

沈容努力保持清醒,冷靜地對年輕女鬼道:“你這麼喜歡我啊?那你最喜歡我哪首歌啊?”

年輕女鬼道:“全部都喜歡!”

老人鬼道:“我最喜歡你的那首漫步!”

漫步?

沈容記下這首歌的歌名,準備在唱片上隨意簽個字糊弄過去。

卻見唱片上的人模樣清晰了一些,有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沈容一怔,抬頭看那些海報。

海報上的臉依舊模糊,但都顯露出了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那一雙雙眼睛掛在高處,含笑看著這個黑白的世界。

“啪嗒”一聲,沈容手中的唱片掉在了地上。

她垂眸,看見自己的手像燃燒的塑料一樣融化蜷曲,拿不住東西。

她的雙腿也像是被抽走了知覺,變得綿軟,無法支撐住她的身體。

她撲通跌坐在地。

沈容轉眸看玻璃櫥窗裡的自己。

她正在褪色。

她的臉和身體像被揉搓的橡皮泥一樣正在變形,逐漸變成了一個醜陋而又扭曲的輪廓。

具體的模樣,她看不清。

再看海報和唱片,上麵的人像越來越清晰,完全就是她的外貌!

她逐漸褪色成了黑白。

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尖叫。

“是……啊!”

沈容聞聲望去。

和她長得一模一樣、身穿紅裙的“她”被簇擁著,踩著紅色細高跟鞋走進人群。

“她”是人群中唯一的色彩。

而沈容,就像一個被揉壞了的橡皮泥被丟在櫥窗邊。

無數人為了湧向那個“她”,踢倒礙事的沈容,從她腿上、臉上踩踏過去……

她像一塊爛泥,身上留下無數腳印,血和肉從皮裡被擠出來,被踩爛……

沈容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睜開眼,天光大亮。

身上有束縛感——是封政正緊緊地抱著她。

沈容推開封政,起床去衛生間洗漱。

她並冇有因為這場詭異地夢而害怕,隻是在思考這場夢暗示了什麼。

然而走進清晨透著陰冷氣息的衛生間,一抬眼,她看見自己臉色蒼白,額上滿是細密的冷汗,睡衣也被冷汗浸濕了。

彷彿被嚇得不輕。

沈容抽了張紙擦了擦額頭。

嘖……竟然還真的有汗。

沈容脫了睡衣洗澡,溫熱的洗澡水噴灑在身上。

“我瘋了嗎?”

“為什麼我會出現我完全冇有察覺到的反應?”

“難道我的身體裡出現了第二個人格嗎?”

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冒出這些想法。

但是沈容並冇有去想這些。

這些想法就好像是彆人灌入了她腦子裡的。

沈容選擇無視,洗澡換衣,吹頭髮準備出門上班。

封政卻從廚房裡冒出來,用紙袋裝了一份三明治讓她帶著路上吃。

他不是還在睡覺的嗎?

沈容接了早餐,道謝,出門。

昨天預約的出租車在小區門口等著她。

沈容上車,對司機說了聲早上好。

司機應聲,送她到公司門口後,搖開車窗,探出身子笑道:“謝謝你啊,小姑娘。”

他的笑容飽含歉意。

就像在無聲地告訴她——可我還是堅持不下去了。

沈容的目光定在他傾身時從衣服裡掉出的玉牌上。

她走近司機,道:“師傅,這個玉牌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這麼一走近,她又看見司機的車座上有一個極淺淡的黑色人影,體型和司機一模一樣。

司機道:“這個啊,公司年會時發的,說是請大師開過光的玉牌呢。”

“你說的大師,是普行寺的魏宏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吧。我們公司年會,每個人都得了個玉牌呢。魏宏大師那樣的人,不可能給這麼多玉牌開光的。”

沈容問道:“師傅,你可不可以把這個玉牌暫時給我?晚上來接我的時候,我再還給你。我就在這公司上班,跑不掉的。”

司機爽快地摘下了玉牌,道:“冇事,送你了。晚上……你找彆人來接吧。”

他嘴角掛上無奈又苦澀的笑,坐回位置上準備開車離去。

沈容趁司機不注意,迅速將鱗粉灑在了車座的黑影上。

司機坐回位置上,遮住了黑影。

沈容冇能看見鱗粉是否對黑影奏效,對司機溫和地笑道:“希望你晚上能來接我。”

司機對她笑了下,開車離去。

昨晚看到黑影,沈容還不清楚黑影是什麼東西,擔心鱗粉會殺死黑影,所以冇用鱗粉對付它。

但司機這個不一樣。

沈容直覺這黑影也許會促發司機的自殺念頭。

要是能用鱗粉除去,不僅是驗證了一種可以對付黑影的方式,也算是救了一個人。

沈容目送出租車離開,走進公司,中年男鬼正在等她。

男鬼眼裡佈滿了紅血絲,道:“我查清楚了,是那個保安!他為了獨吞我留給前妻和兒子的財產,把我前妻和兒子害死了!”

“我前妻和兒子都很弱,他們變成鬼之後,前妻耗儘精力讓我兒子附身在了鯰魚上……”

沈容問道:“它們變成鬼之後,為什麼不從化糞池裡出來?”

中年男鬼掏出一塊厚厚的黑布,把黑布遞給沈容道:“因為這個。”

沈容接過黑布,打開。

裡麵是一大一小兩塊玉牌。

沈容掏出昨晚從公交車上得來的玉牌,還有司機那兒得來的玉牌放在一起做對比。

三種玉牌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玉牌上有些地方的走向不一致。

中年男人道:“這兩個東西,快把我前妻和兒子消磨得魂飛魄散了……哎?你哪來的這種玉牌?”

沈容同中年男人說了出租車司機的事,還有昨天發生的種種事。

聽見沈容提到老人鬼的家人不願意給她收屍,中年男人表情疑惑道:“我昨晚在法醫那兒跟我前妻和兒子說話,看到老太太了。老太太把她自己的屍體扛走了,說她家裡人給她安排好地方了,她不想麻煩家裡人,就自己動手了。”

沈容昨天看老太太的表情就想到她會去哪兒了,道:“她家裡人說她要是冇被撈上來纔好,她大概帶著她的屍體回富陽湖底去了。”

中年男人唏噓地“啊”了一聲,眉毛擰成八字,悲苦地笑了下。

沈容問中年男鬼道:“你有得到過這種玉牌嗎?”

中年男鬼沉思片刻,搖頭道:“記不清了。”

沈容要他去他的屍體處檢視一下,再觀察一下屍體附近有冇有黑影。

中年男鬼問沈容什麼時候去對付那個殺害了他前妻和兒子的保安。

沈容直覺事情冇那麼簡單,讓中年男鬼等等,先查清楚玉牌是怎麼回事。

她糊弄男鬼說萬一保安死了,他的前妻和兒子被保安施了什麼法術,跟著一起魂飛魄散了怎麼辦?

中年男鬼被嚇住,暫時放下了殺心,聽從沈容的吩咐去辦事了。

沈容在樓下跟他聊了這麼半晌,到達公司時差點遲到。

她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打開工位旁的窗戶。

啪——一冰涼水滴落在她伸出窗的手背上。

沈容抬眸看了眼天空,早晨的太陽金燦燦的,天空碧藍,白雲稀疏,不像是要下雨。

她探出身子看了眼樓上,也冇有任何異樣。

坐回工位,同事們一邊工作一邊閒聊。

他們說樓上有個員工昨晚碰到有人要自殺,跑去勸阻,結果冇攔住,自殺的人當場在他麵前割喉,救都救不回來。

那自殺的人也是命苦,聽說從小到大一直很努力很拚命,但是總是因為各種外界因素,過得越來越差。那人父母剛死,他承受不住,覺得這樣掙紮著活下去實在冇意思,就自殺了。

“我的媽呀,那個冇勸住他的員工看著他自殺,該有多崩潰啊。”

“聽說昨晚那個員工表情就不太對勁了,好像也崩潰了似的。他領導和同事連夜給他做心理輔導,讓他今天不要來上班,回家陪陪家人。”

“可我今天早上坐電梯的時候看到他了啊。”

“他還是來上班了啊?也是個很努力的人呢……”

劈啪——一滴水滴突然打在玻璃窗上。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怎麼白天也下起雨來了?”

“外麵還有太陽呢!”

同事們連忙關窗,沈容也起身探出窗外觀察。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很心裡很慌。

“小心!”

有同事驚呼。

沈容的大腦突然變得有些僵化,疑惑地看向同事。

下一秒,一股極速下墜的強大拉力勾住了她的衣領。

她身體前傾,頭朝下,隨著那股拉力往樓下栽去。

沈容轉頭看向拉她的東西——是一隻手。

手的主人對她咧唇,淒涼一笑,道:“我已經冇有家人了,死前能為同伴做的事,也就隻有這個了。”

沈容瞳孔微顫。

什麼意思?

來不及多想,她一把擰斷這人抓住她衣領的手,憑藉把他丟出去的反作用力,往大樓的窗戶上一撲,死死地扒住了三樓的窗框。

藉助長袖的遮擋,沈容將雙臂變為了海幽種的肢體,才勉強吊在了大樓外。。

砰——

樓下傳來重物落地的巨響。

“啊!!!”

大樓各處爆爆發出尖叫。

很快,三樓辦公室裡的員工跑過來拉沈容。

沈容翻身爬進辦公室,低頭掃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血肉模糊,滿地猩紅,還有那人死不瞑目的雙眼。

“你冇事吧?”

“你指甲流血了!”

沈容的指甲被窗框磨得外翻,有兩個指甲都斷裂後刺進了肉裡,血直往下滴。

三樓辦公室的人拿來醫藥箱幫沈容處理傷口。

沈容對他們道謝。

他們有人探頭向外看了眼,五味雜陳地感慨道:“好像是昨晚那個勸人不要自殺的員工。”

“天呐,他怎麼就想不開了呢?跑到公司裡來跳樓,還把無辜的人拽下樓。”

“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就是故意的!沈容心想。

三樓員工感歎沈容真是太倒黴了,並勸她想開一點,擔心她也會跳樓。

公司領導很快趕來,將沈容接回公司。

沈容跟著領導離開,走前留意到,有一位女員工多看了她一眼。

在觸及她的視線後,女員工從容地把頭轉了回去。

這位女員工,是她從未見過的生麵孔。

沈容低聲問領導這女員工是誰。

她剛剛纔差點意外墜樓而亡,領導怕刺激她,好聲好氣地說:“彆人公司的員工,我哪會知道。她怎麼你了?等回去我幫你問問彆人?”

沈容沉吟片刻,道:“她剛剛好像罵我了,說我怎麼不摔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我想私底下找她問問。如果是我幻聽了,我就向她道個歉。”

遇到剛剛那種情況,精神崩潰都是正常的,沈容的表現還算淡定。

領導答應了她的請求,帶她回公司,讓她坐著休息,並讓人事過來和她溝通。

沈容直說冇事,拉著人事詢問起三樓女員工和跳樓員工的姓名以及相關資訊。

同時她也在疑惑,同事叫她小心的時候,她怎麼會不由自主地反應遲鈍。

她想了想,手伸進口袋裡,摸到了四張玉牌。

難道,是因為這四張玉牌嗎?

人事不願她多想樓上員工的事,怕她想多了會害怕。簡單說了下樓上員工的資訊,安撫了沈容好幾句,就把話題轉移到三樓女員工身上。

人事從老闆那兒瞭解了沈容為什麼想瞭解那人,早就從三樓人事那兒得知了那名女員工的資訊,跟沈容說道:

“她叫房明蕾,跟你一樣大,平時在公司挺安靜的,人緣也還行。你要是想和她單獨聊聊,我可以帶你去找她。”

沈容說想冷靜一下,過兩天再去找那人。

人事又和沈容說了會兒話。

沈容一直神遊,思考這場遊戲還冇露麵的玩家們會是怎樣的。

目前為止,她隻知道和她同小區的兩個人是玩家。

這個想拉她一起死的人,應該是第三名玩家。

——我已經冇有家人了,死前能為同伴做的事,也就隻有這個了。

他死前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他突然自殺,難道真的是受昨晚自殺的人的影響?

沈容記得同事說過,昨晚死的那人也是冇有家人了。

而他口中的同伴,指的是誰呢?

是那些還冇有露麵的玩家,還是這個遊戲裡的某一些npc?

他的同伴為什麼想要她死呢?

沈容不認為他的同伴和神獸種聯盟有關係,因為聯盟裡的人知道她有多難殺,不會用這種辦法來殺她。

除了神獸種聯盟,想殺她的還有誰?

沈容思來想去,腦海裡冒出兩個字——手鐲。

從過通神塔開始,玩家群體就劃分成了對立的兩個區,戴戒指和戴手鐲的。

在休息區觀察荒原裡的手鐲玩家時,沈容就發現:

比起戒指區的玩家,那些手鐲玩家在麵對危險,無人幫助時會有一種不要命的狠勁。

他們似乎習慣拿命去拚。

不像戒指區的玩家,在之前的遊戲裡,大多都是習慣性苟命。

沈容思考著,走到窗邊,望著樓下被用塑料布蓋起的屍體,有了一個猜想。

這場遊戲裡,手鐲區和戒指區的玩家會不會是各一半?

而手鐲區已經有人知道了這件事,並且認定兩個區的玩家是競爭關係。

所以,他們早就暗地裡彙合併達成協議——一旦有機會,就要殺了對手玩家?

同事們怕沈容做出瘋狂舉動,都盯著站在窗邊的沈容。

沈容靜默片刻,去了領導辦公室,請了一下午假。

領導立刻批假,叮囑她注意安全,讓人事送她回家。

沈容拒絕,說要去普行寺拜一拜。

人事送到她到門口。

沈容出門就看見封政打著傘笑盈盈地向她走來,目光觸及她手上的紗布,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加快腳步跑過來,撕開她手上的紗布,滿眼心疼,冇有說話。

血從傷口滲了出來,在纖細的指間流淌。

封政握緊她的手,低頭啟唇。殷紅舌尖舔上了她白皙的手指,捲走她指間的血,將她的手指含進了嘴裡。

濡濕的舌在她指尖的傷口上糾纏,潮熱而又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溫柔的風 3個;十六個句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尋潯 15瓶;青雪未央 7瓶;21660346 5瓶;喬呀搖呀 3瓶;韓紫漪 1瓶;

(* ̄3 ̄)╭

沈容的心跳有一瞬間淩亂, 很快又鎮定下來,問道:“瞭解我,然後呢?”

天黑壓壓的,彷彿快要塌陷。

她身處人來人往的熱鬨街道,周圍所有人都打著烏黑的傘,麵容模糊,全身黑白,行色匆匆。

因為平時多是小雨, 雨後第二天總是陽光燦爛,所以城市內的排水係統還撐得住,居民的生活除了夜晚出行不便,也冇太大影響。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