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是他, 那位海幽種神。
他與先前總是置身事外的狀態不同,緩步走近香梧樹, 扶著樹乾歎了口氣。
香梧樹在不安地搖晃。
封政挽著沈容的手,似笑非笑地觀賞樹的忐忑與恐懼。
低聲道:“你想學他做事,也要想想自己有冇有那個能力,有冇有那個魄力啊。”
她轉頭瞪著阿稜,手再次收緊, 環顧周圍, 她問沈容道:“怎麼就她一個來了?那個小雜種呢?”
沈容讓阿茗稍等,片刻後便將一臉懵逼的王鳳英帶了過來。
酒店老闆一手攬著王鳳英,一手抓著瞎眼大師的胳膊, 驚恐地看著阿茗:“你,你想對我老婆做什麼?!”
阿茗看著王鳳英和酒店老闆纏緊的手,眸中閃過一絲刺痛,道:“你有愛人啦。你可以和你的愛人牽手, 結婚生活, 生兒育女,而我……”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酒店老闆和一位瞎眼大師。
王鳳英當年才三歲, 那時的事,她都記不清了。她茫然又害怕地抱緊了酒店老闆。
感覺到阿稜在用力扒她的手指,暴怒爬進她的眼裡。
她看向瘦小的香梧樹, 眼中恨意更甚,嘶吼得嗓子破了音:“我為什麼隻能這樣……為什麼!”
“如今你們都已成家立業,過著自在的生活。想來,將我從橋裡取出,重新再造一座橋,不是難事吧?”
她鬆開阿稜,讓阿稜和王鳳英按她說的去做。
他的聲音很小,以至於除了封政和沈容, 其他人和鬼根本聽不見。
沈容若有所思地垂眸。
封政眼裡有癲狂的笑意,就像高高在上,興趣變態的人踩著一條垂死掙紮的狗,看它搖尾乞憐一樣惡劣。
對一個對過去毫無記憶的人,要怎樣才能酣暢淋漓地報複?
阿茗腦海裡浮出一個計劃,冷笑道:“既然記不得了,那你們就走吧。”
她看向阿稜,道:“現在,也還不是你該死的時候。”
阿稜和王鳳英還有酒館老闆連忙跑了。
沈容還在默默思考。
在她聽了香梧和阿茗的故事後,通過遊戲和這裡的聯絡,還有之前獲得的資訊,她認為阿茗和香梧,就是遊戲裡的金鳳與巨大紅梧桐。
那位神是遊離在遊戲外,單獨針對她的幕後黑手。
可如今看封政和瞎眼大師的舉動,似乎香梧就是那位神。
這位神和阿茗肯定有什麼特殊的關係,纔會在此陪伴阿茗。
可是這樣,沈容就不認為他是神獸種聯盟幕後的那位大人物了。
那樣的大人物,應該不會這麼窩囊地縮在這兒。
這位神,應該是站在那一位大人物那一邊的神。
既然說來說去,他都是神。
那他應該是有能力救阿茗的。可他既不救阿茗,卻又在幫助阿茗,實在是好矛盾啊。
沈容想:這種相處模式,似乎有點像封政和我?
但是封政是想幫,但被她阻止。
香梧不幫阿茗是為了什麼?難道也和她理由一樣?可阿茗不至於死得那樣淒慘,還不讓他幫忙吧?
阿茗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四下靜默無言。
早在瞎眼大師來到後,他便將這裡與溯緣玩家逗留著的香梧林隔開了。
瞎眼大師撫著樹不再說話。
看樣子好像在和樹無聲交流,封政似乎也在交流中。
無法聽見他們的加密談話,沈容便將目光轉向了阿茗。
自她從橋裡出來,沈容明顯感覺她強大了許多。
阿茗臉上掛著詭異的笑,迎上沈容的目光,道:“哦對了,我要告訴你,我和香梧的事的。”
她勾手讓沈容靠近,道:“剛剛出來的一瞬間,我想起了很多被我遺忘的事。”
“我不是阿茗,我叫雀茗,是一隻神域的伏天種亞種。我看到你昨晚的樣子,你是海幽種,對吧?我說的神域的事,你應該都能懂吧。”
不一定聽得懂,但得先聽了再說。
沈容這般想著,點點頭。
雀茗道:“我在天海鏖戰前與咲塵結識相戀,天海鏖戰爆發,我與咲塵身為對立種族……”
“等等。”沈容打斷道:“我開始聽不懂了。”
雀茗奇怪地看著沈容,問她身為海幽種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事。
瞥了眼封政,她隱約明白了,心道沈容應該是和她一樣,隻不過沈容現在還冇恢複記憶。
雀茗說咲塵就是香梧,簡單解釋了一下天海鏖戰。
那是神海域與神鏡天之間眾生亡靈之間的戰爭。
誰也不知道戰爭是因何而起,隻是突然有一天,戰爭突然爆發,神海域與神鏡天所有種族都變得誓不兩立。
兩方地界,戰火肆虐。
神之大陸成了神域中唯一的和平地帶。
雀茗與咲塵身為對立種族,一下陷入了兩難之中。
雀茗作為伏天種亞種,不得不參與戰鬥。
而咲塵雖然是海幽種,但他有神職,所以可以免於戰鬥。
沈容聽到這,有些驚訝:
原來這棵香梧是隻海幽種,難怪瞎眼大師特意跑來跟他說話。
不過好奇怪哦,沈容對瞎眼大師還有之前遇見的舟林,都有一種同屬海幽種的親切感。但對這位咲塵,卻有一種奇特的麻木冷漠感覺。
可能是因為他想殺她?
“就在戰爭快要結束的時候,我瀕臨死亡,是咲塵為我延續了生命。不過雖然他是神,但神域各族的生命不是神域的神能管得了的,如果想不出辦法,我遲早要死。”
“但是某一天,咲塵為我尋到了續命禁術,便是讓我不入輪迴,死途轉命。”
這種禁術本不允許施展,一旦被髮現,十三獄門的人便會前來判罪。
但咲塵跟雀茗說,他和十三獄門有些情分在。他用此情分換得十三獄門對他網開一麵,成功讓他施展禁術,讓雀茗生命倒流,回到幼年,記憶封印,免於死亡。
這禁術施展的代價很大,咲塵因此而虛弱了很多年,雀茗因此而喪失了所有能力,變成了一個病弱的普通人。
直到現在,雀茗才找回記憶。
至於她為什麼能找回記憶,她也不清楚。
咲塵將她送到這裡來生活。
因咲塵是掌管輪迴的神,按理說不能乾預任何人的命途,為她轉命已經是犯了大錯,不可再亂來,更不能在這樣的世界逗留。
於是咲塵便創出分.身,變成雀茗一族最喜棲息的香梧樹陪伴著雀茗。
雀茗自小能和咲塵說話,能看見他,久而久之,再次愛上了他……
至於為何咲塵冇有免她死亡,隻是陪伴她,幫她報仇,雀茗認為:“是因為我命本就該絕,他已經無力插手我第二次的死亡了吧。”
沈容聞言,心想遊戲裡的【輪迴轉命丹】,是根據這禁術來的吧。
封政忍住嗤笑,免得沈容認為他太惡劣,傳音至瞎眼大師腦海中,要他把咲塵變回人形,再把咲塵行為矛盾的原因講出來。
瞎眼大師輕歎,照做,對咲塵道:“誰叫你惹了他呢……”
瞎眼大師一揮手,把咲塵推到雀茗身邊。
雀茗扶住咲塵,困惑地看向瞎眼大師。
封政將沈容拉到自己身邊,看瞎眼大師表演。
瞎眼大師道:“咲塵行為矛盾,不是因為他無力幫你,而是他冇有膽量。”
“當年輪迴轉命的,不止你,他看他人輪迴轉命,纔敢為你轉命。”
“來到這兒用分.身陪伴你,不是他不能親自在這兒陪你,保護你,而是他隻知有旁人陪他的愛人進入另一個世界,但卻不知那人為了他的愛人,能對抗法則到何種地步。”
“咲塵冇有魄力,冇有膽量,所做一切不過仿照他人,卻和他人天差地彆。”
雀茗的眸光逐漸黯淡下去,又抓緊了咲塵道:“沒關係,我能理解你。你有你的難處。”
咲塵卻雙拳緊握,閉上眼睛,低下了頭。
瞎眼大師的話在他腦海裡響起:
“是誰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說要讓他人迴歸命途?”
“是誰說所做一切,皆為眾生亡靈?”
“咲塵啊,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虛偽至極。當年天海鏖戰,你身為海幽種,對海幽種一族的戰鬥袖手旁觀,相當於已經做了一回叛徒。”
“如今為了父神給你的利益,你再次做了叛徒,卻拿你自己的神職來給你自己做遮羞布。”
“你究竟有什麼臉麵,學那位神做事?”
那位神,說的便是站在他麵前的封政。
他看了眼封政。
同樣是輪迴轉命,同樣是遭遇困境。
他……不過是一個不合格的學人精。
羞辱宛若大山,壓得他幾乎窒息。
瞎眼大師有些唏噓地道:“當年你取得神職的時候,你是多麼的公正無私,配得上那職位。”
“如今的你,卻還不如一條忠誠的狗。”
咲塵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住。
他輕輕推開雀茗的手,讓雀茗先去鎮上逛逛。
雀茗知道他是支開自己,猶豫片刻,還是走了。
那位神的話讓咲塵在她麵前顏麵掃地,雖然她能理解,但她知道咲塵有多痛苦。
她留在這兒,隻會徒增他的痛苦罷了。
雀茗飛速離開。
咲塵走到沈容麵前,定定地盯著沈容看。
封政威脅挖他眼珠,讓他低下頭。
咲塵低下了頭,不過不是怕挖眼珠。
低下頭之後,他雙膝一曲,“撲通”跪在地上,道:“抱歉。”
沈容:“哦。”
她冇有避讓他的下跪,這是他應該做的。
她也不會接受他的道歉。
他想殺她,要不是封政來得及時,她就算能活下來,恐怕也會十分痛苦。
他殺她的理由並不能讓她諒解,他必須死!
就算現在她冇法兒殺死一位神,以後她也會想辦法殺!
咲塵道完歉,抬頭看向封政,道:“我確實很窩囊,很虛偽,是個懦夫……你怎麼罵我,怎麼處置我都行。但是我想請求你,放過雀茗,她是無辜的。”
咲塵這是在沈容麵前逼他裝大度?
封政一臉無辜道:“我不過是幫雀茗恢複記憶,從橋裡出來了而已。其他的什麼都冇做。你這是在說什麼呢?是不是想給我潑臟水?”
他抱住沈容,有些委屈地把臉埋到她頸間道:“他肯定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你覺得我很壞,討厭我。”
沈容拍拍封政的腦袋安撫道:“如果我喜歡你,你壞我也不會在意。”
說罷,她一腳把咲塵踢翻在地,冷嗤道:“認個錯還給彆人潑臟水,這就是你認錯的態度?封政說他什麼也冇做,他就是什麼也冇做。”
她並不是全然相信封政的話。
她隻是像她說的那樣,就算他壞,她也不在意。
隻要她是喜歡他的。
咲塵:“……”
瞎眼大師:“……”
封政心頭喜悅,又有些難受。
原來,以前她不喜歡他原本的樣子,隻是因為……她不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瞎眼大師:真想把這畫麵拍下來,給十三門徒都看看。看看他們的主人,有多白(不)蓮(要)花(臉),多單(會)純(說)無(瞎)辜(話)
其實柔柔又誤會了
容容不喜歡閨蜜柔柔,隻是不喜歡柔柔揹著她影響她的社交,讓她有一種被柔柔左右她的人生的感覺(小聲)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灼華 5瓶;
(* ̄3 ̄)╭
阿茗冇有得到香梧的迴應, 微微蹙眉。
阿茗掐著阿稜,在和王鳳英夫妻倆對峙。
不管她如何控訴,王鳳英都一個勁兒地道歉,但她的表情在說:我已經什麼都記不得了,我隻不過是因為害怕你才道歉。
沈容看向瞎眼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