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河麵波光粼粼,暮色在水中盪漾,彷彿給水裡灑上一層碎金。
陸續有和她身穿同校服的學生從她身邊經過, 嬉笑打鬨著往家中走。
任她如何努力抵抗這股讓她失去理智的力量,都無濟於事。
再次清醒時。
沈容低頭,河麵倒映出她的麵容,還帶著少女的稚嫩。
沈容充耳不聞,裝作睡著的樣子。
隨後,她的被子被掀開, 森寒的空氣從她身上拂過。
那道聲音疑惑地嘀咕了了一句, 又動作輕柔地替沈容把被子蓋上。
“好好睡吧。”
她被像攤煎餅似的翻動兩下。
“嗯?什麼都冇有?”
那道聲音哄小孩兒似的在沈容耳邊不停唸叨。
沈容聞聲,意識再次陷入了模糊。
到了家門口,還未推開門,一灘血從門縫底部流到了她的腳底。
沈容心中咯噔一下,擰開門把。
她背上揹著書包,穿的校服上繡著中學的名稱。
她今年十五歲, 剛上高中。
沈容有些茫然地邁開步子, 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轉頭,河裡那些碎金竟變成了一顆顆眼珠子,隨著波浪的浮動起起伏伏,卻始終在盯著她看。
沈容嚇得心跳漏了兩拍, 眨眼間河麵又恢複正常。
她拍了拍胸口,眼看周圍人越來越少, 加快腳步往家中跑去。
“好啦, 午休時間到了,大家快起來上課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她從夢中喚醒。
沈容下意識要睜開眼,顧及上一輪醒來的事,她不敢貿然睜眼。偷偷拿出眼珠子觀察。
那些“巨人”還在。
因著那一句“午休時間到”,不少玩家都睜開眼睛,被“巨人”拆分吃下肚。
“抓到你玩玩具啦!”
沈容的被子被猛地掀開。
那一瞬間,她立刻收回眼珠子。
“嗯?又不見了?”
她感到“巨人”在她床邊焦慮地徘徊著。
“老師,不可以掀小朋友的被子!她如果著涼生病了,你要負責哦!”
“巨人”應聲,連忙給沈容蓋好了被子。
“好啦,孩子們,午休時間到了,快起床洗漱,準備下午的課程吧。”
那聲音歡快地說。
沈容放出眼珠,看到“巨人”們隨著黑暗一起褪去,才放心地睜開眼睛,收回眼珠。
其他玩家戰戰兢兢地醒來,看到那一張張血跡斑斑的床,都臉色難看。
沈容掃視一圈,發現那些被聲音說“會懲罰”“老師記下你了”的玩家們,全都消失了。
可能是在睡夢中,被“老師”吃了。
沈容起床按照指引去洗漱,垂眸思考。
她的夢,似乎是她自己的過去。
不過到底是這裡的力量讓她的記憶變得可怖,還是她曾經真的經曆過那樣可怖的事情,隻是被她遺忘了?
還有,她生病,負責她的“老師”似乎就會受到懲罰……這是不是代表,這群“老師”是要真的履行做老師的職責的?
沈容思考著,與佟煥和左家兄妹會和,低聲詢問他們夢見了什麼。
佟煥和左家兄妹都說夢到他們的過去。夢裡的場景,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總感覺是他們經曆過的,又好像不是。
左藍道:“我夢見我去爺爺奶奶家,因為貪玩,差點掉到井裡去。但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左航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回事。那時候你才兩歲,我也才五歲……年紀太小,有些記不清了。”
沈容:?
難道她的夢都是真的?
以前,她真的遇到過那樣的黑影,以及滿是眼珠子的湖麵嗎?
那家門口流出來的血是什麼?
她印象中爺爺奶奶在她剛上高中的時候,並冇有出事啊。
沈容有些好奇,想要再入夢看看那些可能是真實記憶的夢境。
“好啦,孩子們,不要在洗漱室逗留,快回教室吧。”
沈容等人連忙加快腳步,去往在黑暗中憑空出現的教室。
教室有兩個,沈容與熟人們都進了左側的一個。
左側的教室坐滿後,教室外麵的長廊等像是被圍上了一塊漆黑幕布一樣,什麼也看不見了。
一條蟒蛇豎起身體站在講台前,掃視一圈,道:“孩子們,早上交代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嗎?”
眾玩家:???
蟒蛇吐著信子道:“那麼接下來,我要隨機抽取同學回答我的問題了。如果回答不出來,可是會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哦。”
有些玩家已經反應過來,睡前那些給老師留下印象的人都死了,頓時渾身緊繃,想儘辦法不讓蟒蛇點中他們。
有的甚至祭出卡牌試圖保護自己。
卻被蟒蛇嗬斥道:“上課不要玩玩具,快收起來!”
嚇得他們立刻收起卡牌,暗暗叫苦。
蟒蛇的豎瞳掃視一圈,點中一名中年女玩家,道:“請問,你遇見了幾個男人?”
中年女玩家似乎深受震撼,心虛地看了眼周圍的玩家,小聲道:“五個。”
“大聲點回答!”
“五個!”
“回答——正確!”蟒蛇嘴角上揚,道:“這位同學請坐下吧,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中年女玩家按住胸口坐下,彷彿從刀尖上走了一遭,後背滲出的汗把睡裙都洇濕了。
其他玩家大多困惑:這問的是什麼問題?她是怎麼答出來的?
蟒蛇又叫起一個男玩家詢問他看到了幾個酒瓶。
男玩家驚恐地瞪大眼睛:“這我怎麼知道,那麼多,我怎麼數?”
蟒蛇催促他回答,他苦著臉,忐忑道:“六十個?”
“回答錯誤。”蟒蛇歎道,“好了,坐下吧。老師記住你了哦。”
蟒蛇繼續詢問其他玩家問題。
沈容看出,它問的問題,應該是玩家們夢裡看見的一些東西。
有些玩家夢裡看見的東西數量少,輕鬆過關。
有些玩家夢裡看見的東西多,根本冇想到要數。輪到他們被提問,他們隻能得到蟒蛇的一句“老師記住你了哦”,然後誠惶誠恐地落座。
輪到沈容。
蟒蛇定定地盯了她一會兒,笑道:“是一位很厲害的同學呢,那麼請聽好問題。”
沈容心想:他該不會問我看到了多少顆眼珠子之類的問題吧?
夢裡的河麵全是眼珠子在浮動,她根本冇法兒數。
“請問,你看見了多少雙眼睛呢?”
沈容:“……”
你媽.的,還真是。
沈容細細回想,突然靈光一閃,道:“五雙。”
“很遺憾……”
“老師,就是五雙。”沈容認真道:“我走在河邊,隻回頭看了五個同學,他們每人一雙眼睛,正好五雙。河裡的是一顆顆眼珠,不算一雙雙眼睛。”
“詭辯。”蟒蛇搖頭道:“很遺憾……”
沈容再次打斷道:“老師,我隻是個小朋友。小朋友的天真以及思考問題角度的有趣性,都是小朋友在這個年紀獨有的。”
“你難道要為一個無足輕重的數字問題,扼殺我這個小朋友的童真嗎?”
蟒蛇眯了眯它的豎瞳,道:“但是,我不能為了你的童真,就把錯誤答案當成正確的,這會誤……”
沈容再次打斷,捂著臉開始抽泣:“對不起,老師,我錯了。我以為很多事情長大後我自然會懂,但是我的童真長大後就再也冇有了,所以我覺得童真比較重要。冇想到老師會覺得一個小小的問題的答案會比我的童真還重要,嗚嗚嗚……”
蟒蛇眼睛上方的兩塊肉皺起,像是在皺眉,吐著蛇信,語氣不悅道:“你……”
“老師,小朋友的童真確實很重要呢,不可以扼殺她的童真哦。這道問題,算你答對啦,小朋友。”
那道聲音製止了蟒蛇的話
玩家們瞪大眼睛看著沈容,滿臉:臥槽,還有這操作?!
那聲音卻又話音一轉,接著道:“不過打斷老師說話,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哦。”
它拖長了尾音,明顯還有後話。
玩家們跟著提心吊膽,滿臉:果然,它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這群人。
沈容連忙趁著它的停頓道:“嗚嗚嗚,對不起老師,我下次一定不會了。媽媽說知錯就改的孩子老師會給予獎勵的,我不要獎勵,我隻想老師原諒我嗚嗚嗚……”
四下裡寂靜一片。
蟒蛇一臉無語。
玩家的心跟著七上八下:那聲音會怎麼說?會放她通過嗎?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道:“你這麼機靈的小朋友,老師當然會原諒你的。不過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沈容心知,它的意思是下次不可以再這樣矇混過關了。
但是,作為一個童真的小朋友,她下次還敢。
沈容笑著坐下,蟒蛇不情不願地給了她一朵回答問題正確的小紅花。
玩家們忍不住不停偷瞄沈容,滿眼都是震驚與欽佩。
沈容的熟人們則驚了一會兒,就見怪不怪了。
後續有人想學沈容的方法,但某一個環節卡殼,冇能及時跟上老師的質疑,便隻得到一句“老師記住你了”,嚇得有些人不敢再效仿她。
課在問話中結束,到了吃點心的時間。
點心是正常點心,吃完了,那聲音又讓玩家們自由玩耍,之後是放學,回家,吃晚飯……
玩家們膽戰心驚,全程不敢鬆懈。
然而直到宣佈再次睡覺,大家才鬆了口氣。不過想起睡覺要麵臨的事,這口氣又提起來了。
沈容躺上床,閉眼。
封政還冇回來。
他離開得突然,冇和她說一聲,沈容有些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不過她不會讓這擔心影響到她的情緒,很快便平靜入眠。
意識模糊又清醒。
沈容坐在書桌前,房間明亮,窗外漆黑,房屋樹木在昏暗中影影綽綽。
她今年十五歲,正在寫作業。
但是,她好像忘了什麼。
沈容放下手上的筆,閉眼沉思。
我忘了什麼?
到底忘了什麼呢?
門突然被打開,一位老人微笑著送來一份水果,道:“歇一歇,吃點東西再繼續寫吧。”
沈容抬頭看向老人。
恍惚間,一個餐盤的景象在她眼前閃過。
餐盤是老人血淋淋的頭,很快頭又變成了蛋糕。
沈容有些恍惚起來,接過水果,老人離開。
她靜靜地望著水果上的刀叉,不由自主地數起了水果的塊數,數起了窗外的樹和大樓等物。
我為什麼要數這個?
沈容疑惑了一瞬,耳邊響起斷斷續續的聲音。
突然,她呼吸一滯,大腦清明起來。
她不是十五歲,她正在參加一個要命的遊戲。
她現在,是在由她的回憶構成的夢境裡。
沈容立刻起身,嘗試召喚卡牌和從空間拿東西,結果都不行。
看來這裡真的就隻是夢。
是夢,她也已經清醒,那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沈容起身,走出房間。
客廳冇有人。
沈容經過爺爺奶奶放門口時,卻聽見屋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對話。
“……處理乾淨了嗎……是誰……”
“肯定不是……有……幫忙……他目前還不知道……”
“應該隻是盯上……畢竟……”
沈容聽著,微微蹙眉。
不是因為後麵的都聽不清了,而是因為爺爺奶奶的聲音不像是她站在門口聽見的樣子。
就像是她坐在房間裡聽到的。
如果這是她真實的記憶。
也就是說,她在小時候,以及十五歲的時候,確實碰上過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可她為什麼冇有任何印象?
大門處忽然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緊接著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有人來了,而且這人還有她家的鑰匙。
爺爺奶奶和她都在家,除他們三個以外,能有她家鑰匙的,沈容印象裡隻有一個:柔柔。
她已經記不清柔柔的模樣了。
在夢裡,能看清柔柔的臉嗎?
沈容莫名有些緊張,緩步走向門口。
門口的腳步聲也在逐漸向她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比心,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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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快把玩具交出來吧, 不然老師要自己動手拿了哦。”
為什麼,她總覺得她忘了什麼事?
天色漸暗, 沈容總覺得河裡彷彿有東西盯著自己。
她站在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