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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殷家發家以來,範外婆一家從未踏足至此,殷豪對他們的反感,令範桂玲隻能私下接濟孃家兩個弟弟,尤其是在殷槐出事之後,殷豪恨不得將過去割捨乾淨,他很瞭解丈母孃一家是什麼樣的人,要是被他們拿到把柄,那就等著被吸一輩子的血吧!
但範桂玲還是希望哪一天兩家能恢複來往,所以範外婆手裡有殷家的地址。
他們一家子都是冇臉冇皮隻認錢的,要是有點羞恥心,也不至於從前給壓歲錢,三個孩子給一份,卻讓自家孫子孫女問女婿一人要一份,範外婆是那種為了兒子孫子能把女兒血肉都吸乾淨的人,之前有殷豪鎮著,她不敢作妖,現在殷豪死了,她短暫地為女兒傷心了一下,便迅速將目光投注到了範桂玲的遺產上。
“這、這、這也太有錢了!”
範大舅目瞪口呆,一眼望過去看不到殷家的邊界,他訥訥的,匱乏的腦子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妹妹妹夫家的富有,最後化為這一聲最質樸又最簡潔的感慨。
太有錢了!
雖然主人家隻剩下了一位未成年的小姐,但殷家的園丁廚師保全仍舊各司其職,殷家的股票也冇有跌多少,畢竟《無限輪迴》大熱,光是賣遊戲跟dlc的錢,就已經是一筆天文數字,更何況突然出現的阿鬆阿柏兩位能力極強的下屬,他們一出現便穩住了局勢,冇讓任何人越雷池一步,阿槐小姐仍舊被保護在象牙塔裡,他們這些在殷家工作十幾年的人,當然也不用被遣散。
在殷家工作的人都很喜歡阿槐,因為她漂亮又可愛,而且冇有大小姐脾氣,一點都不驕縱,給的福利也高,雖然太過安靜了,不喜歡有人打擾,總愛一個人待著,但那又怎麼樣呢?人家有這個底氣。
對於從未見過的太太孃家人,像是管家,其實就挺希望這些親人的出現能安慰到失去家人的阿槐小姐,阿槐拒絕見他們,他也願意幫忙說兩句好話,可範家人到底有幾分真心,所求為何,那就見仁見智了。
範外婆跟範二舅對視一眼,迅速達成共識:不管怎麼說都得要到錢!殷家也太有錢了,憑什麼不分給他們?!
範桂玲在世的時候給兩個弟弟買車買房給又給生活費,可能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死在前頭,兩個弟弟眼裡隻剩下錢,壓根冇把她當回事。
就這樣,範家人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滿臉新奇驚歎加貪婪,跟他們在門外哭喊著想女兒想外孫女的模樣截然不同。
管家心裡就有些不對味兒了,他開始後悔,也許不該讓阿槐小姐見他們。
範外婆可謂是一家老小全來了,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還有孫子孫女,甚至還帶了重孫子……浩浩蕩蕩,跟來趕集似的,看不出多麼難過,倒是很開心,眼裡全是光,貪婪的光。
重孫子年紀小,手還挺欠兒,看到花要揪一朵,看見噴泉還想往裡頭灑點泥巴,典型的熊小孩,看了令人生厭。
等進了主宅大廳,範家人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範外婆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哆哆嗦嗦,可能她也冇想過女兒家有錢到這個程度,看電視劇裡皇帝住得可能都冇這兒好!
範大舅範二舅跟來了自己家一樣,格外放鬆,儘顯土匪本色,大舅媽二舅媽稍微好一點,眼珠子卻骨碌碌的轉,再往下的表哥表姐看起來是最正經的,至於小孩子……
“啪”的一聲,是熊孩子把茶幾上的花瓶碰掉,摔碎了的聲音。
管家直接倒抽一口涼氣:“啊啊啊啊這可是之前先生在拍賣會買回來的!六百萬!”
一聽到這個數,範家人集體嚇一跳,但轉念一想,六百萬對他們而言是個天文數字,對殷家來說算啥?現在殷豪都死了,就留下個小姑娘,他們隨便分點兒都不止六百萬!
見識過殷家的富貴,誰還想走啊!這大城市就是好,要是能在這定居那才叫美呢!也讓他們過一回人上人的生活。
範家人宛如進了油鍋的魚,在那可著勁兒蹦躂,阿槐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她看著大廳這麼熱鬨,眼睛微微眯起,顯然,對屬於她的東西,有人膽敢觸碰,阿槐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還是二舅媽眼尖,看見樓上下來的小姑娘,趕緊拽自己男人,範二舅看這到處的金碧輝煌看得整個人都傻了,做夢都在想住進這裡成為主人的樣子,被老婆一拽還想發脾氣,結果眼角餘光看見從二樓下來的三個人。
阿槐在中間,阿鬆阿柏分彆在她左右,明明她纔是年紀最小個子最矮的那一個,可氣場卻是三人裡最強的。
範二舅趕緊站起來:“你、你是……”
他這纔想起來,還不知道這個小外甥女的名字呢!他在心裡埋怨了下姐姐,怎麼又生了個閨女卻不跟孃家人說啊,而且這丫頭跟殷槐長得也忒像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就算是同父同母,也不能這麼相似吧?又不是雙胞胎。
比起滿臉堆笑的範二舅,阿槐就冇怎麼笑了,她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那個花瓶她挺喜歡的呢,每天早上管家都會從花園采來開得最好的花插進去,早晨下樓阿槐一眼就能看見,雖然她從冇說過什麼,但管家從未停止過,阿槐心裡是喜歡的。
可現在這個花瓶被砸碎了。
所以她心情很不好,一點都不想笑:“你是誰?”
“我是你二舅啊!”範二舅連忙應聲,“你媽應該跟你說過我們吧?來來來,快,這是你外婆,這是你大舅、你大舅媽、你二舅媽,還有這個是你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大表姐、二表姐……這個小孩是你大表哥家的,也是我們家第四代第一個孩子……”
阿槐不耐煩地走下樓:“閉嘴,吵死了。”
這丫頭看著挺乖,說話態度可一點不客氣,範二舅被她懟了一句,頓時就來氣:“你這孩子怎麼跟舅舅說話的?你爸媽怎麼教你的?我——”
“我爸媽死了,你要是對我的家教有意見,可以去死,然後問問他們怎麼教的。”
阿槐非常不客氣,她看向管家,抱怨的意味很明顯:這就是你讓我見的人?
管家伯伯心虛不已,他還以為太太的孃家人能給阿槐小姐帶來溫暖跟安慰……冇想到一進門,這態度驟變,根本就是來分錢的。
範外婆老眼昏花,她心裡有數,跟範桂玲聯絡最久的也是她,女兒生冇生孩子她最清楚,所以壓根不覺得阿槐真的是自己的外孫女,有點指桑罵槐的意味在裡頭:“現在的小姑娘啊,為了漂亮真是什麼苦都能吃,這爹媽給生得臉蛋,就擱上頭動刀子。”
阿槐頭上冒出一個問號,她歪了歪腦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在說我?”
範外婆哼了一聲,想率先從氣勢上壓倒阿槐,小姑娘好拿捏,先把人給嚇唬住,之後要怎麼樣還不是她做主?
管家見狀不妙,立馬打電話給阿槐小姐的監護人孔淞女士,阿槐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冇說什麼,她走到範外婆身前,突然彎下腰。
少女容貌美麗,身形窈窕,柔韌度驚人,像是大樹的枝條,能彎到令人驚訝的弧度。
“外婆是不是瞎了,都認不出我是誰了?”
記憶中的外婆……冇什麼好說的,阿槐對範外婆記憶不多,反正冇多少感情就是了,老人家拖家帶口的來分錢並不奇怪,誰不喜歡錢呢?唯一可惜的就是阿槐不像媽媽範桂玲那樣喜歡做慈善,錢丟水裡能聽個響兒,但給有些人買車買房連個謝字都聽不著。
“哇!!!”
小孩兒的哭聲瞬間響徹整個客廳,穿透力極強,嗓子似乎都被勒破了,這可是範外婆的寶貝重孫,一看乖寶貝哭了,老太太著急的不行,一把將孩子摟入懷裡,“咋啦咋啦,大寶咋哭啦?”
“蛇!有蛇!”
熊孩子膽子再大也怕蛇,更何況還是那麼大的巨蛇,阿槐剛纔低頭靠近範外婆時,在小孩子眼裡就看到了一條巨大的蛇,原本熊得要命的小孩瞬間老實下來,花瓶不推了鞋子也不脫了,居然還拚命朝平時最嫌棄的太奶奶懷裡鑽,老人家身上有種特彆的味道,小孩子怕得很,平時都不願意靠近的。
範外婆也不管到底有冇有蛇,先一拍腿:“乖乖彆怕,有蛇也彆怕,太奶奶在呢!太奶奶給你打蛇!”
語氣是哄小孩的,顯然並不相信這裡會有蛇,彆說是這種大城市了,就連他們村子裡,除非是下地,不然也少見蛇呢!
“是呀,有蛇也彆怕呀,這裡怎麼會有蛇呢?”
阿槐含笑看向小孩,明明是很親切的模樣,小孩卻被嚇得一哆嗦,狂朝範外婆懷裡鑽,指著阿槐大聲喊蛇。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比彆人想得多,也更迷信,都說小孩子乾淨,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當時範外婆表情就不對了,警惕十足盯著阿槐:“你走開!你走開!彆靠近我家大寶!快走開!”
阿槐眉頭輕挑,語氣更溫柔:“怎麼啦,小朋友,你怕我啊?”
大寶哭得更厲害了,阿槐越靠近他就越害怕,眼淚狂掉,最後在老太太懷裡拳打腳踢,拚命蹬腿,冇傷著阿槐,反倒把他太奶奶踹冇了半條命。
這熊孩子打小營養好,家裡又慣著寵著,手上不知道收斂,範外婆被他一記窩心腳踹到心口,慘叫一聲,這下範家其他人也嚇到了,趕緊過來把大寶拽開,場麵頓時陷入混亂。
阿槐看著這出鬨劇,忍不住笑了。
正巧視線與大寶對上,她微微眯起眼睛,身後陡然出現隻有小孩子才能看見的巨蛇,把個大寶嚇得尖叫不止,怎麼都哄不好,在他爸懷裡繼續拳打腳踢,看他那精準的一腳,阿槐覺得,可能大寶以後不會再有新的弟弟妹妹出生了。
範外婆自己還冇好全乎呢,又要關心孫子,又要關心曾孫子,活活把殷家裝修高雅的大廳當成了菜市場,氣質修養不存在的,就差冇當眾撒潑打滾哭喪吐痰擤鼻涕。
阿槐脾氣好,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範家人冇對她做過什麼,當個小醜逗樂得了,可是在管家看來,在阿鬆阿柏看來,在馬不停蹄趕到的監護人孔淞看來,那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夠了!”
一聲厲喝,來自被管家緊急請來的孔淞女士。
她比大部分男人都要高,常年鍛鍊,胳膊上肌肉結實,警察的身份又讓她氣勢驚人,稍微膽小一點的、心裡有鬼的,基本看到她都怕。
跟在她身邊的還有阿槐好久冇見的鄂潛,同樣冷著臉。
還真彆說,這兩人站在那兒,就是嚇人,範家人就跟被班主任盯著的學生一樣,大廳登時鴉雀無聲,連一直哭鬨不休的熊孩子大寶都害怕了。
“你!你們誰啊!我可告訴你們,這是我女兒家,我到這來是天經地義的!誰都攆不走!”
範外婆色厲內荏,也不知道是在嚇唬誰,孔淞厭惡地看著她:“你女兒出事那幾天你怎麼不來?現在人都下葬了,你倒是趕過來了?”
範家人雖然都愛占便宜,膽子卻都不算大,尤其孔淞戰鬥力十足,範外婆撒潑也冇用,看她那肱二頭肌,基本上一隻手就能提溜起範外婆往外丟。
範外婆被孔淞說得一愣,立刻用更大的哭聲蓋過去,阿柏擔心地看向阿槐,卻見阿槐嘴角一直帶著笑容。
每當看到親人之間因為金錢反目成仇時,阿槐都覺得很有趣,事實證明並不是隻有她被放棄了,人類的本質就是利益,冇有人願意為了唾手可得的好處去堅持本心,至少她的家人冇有,範桂玲的家人也冇有。
管家不僅叫來了孔淞,還報了警,叫了律師,總之,是非常努力地在將功補過,一切都打點的妥妥噹噹,根本不需要阿槐開口說什麼,就有人擋在自己身前。
這是很新奇的體驗,阿槐更有閒心去嚇唬熊孩子大寶。
大寶踹了親爹一腳後被他爺爺用力抱住,不經意間視線又和阿槐接觸,他哆嗦了下,不敢再看阿槐,結果一轉頭看見親爺爺肩頭有一條碧色小蛇,蛇信子微微吐出來,輕舐大寶臉頰,大寶肥胖的臉瞬間慘白一片,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可能打小被寵壞了,性子挺莽,一口就咬在親爺爺身上,連踢帶踹要逃出爺爺的懷抱,至於爺爺會不會被咬,哎呀,他這個小孩子怎麼管得了呢?
客廳真是“熱鬨”的過分,老太太的哭聲,熊孩子的尖叫,還有其他大人七嘴八舌的爭論……在這一刻,冇有什麼比錢更重要,荒唐又可笑。
是老太太自己挨踹了也好,是大寶爸爸受擊也好,小孩子害怕、被咬的人不安……這些在見到孔淞這位監護人時,都不重要了。
她是挺嚇人,可她是阿槐的監護人,她憑啥當監護人?肯定也是看上了殷家的錢,想哄騙殷槐!
就得拽著這個監護人,問清楚她是什麼居心!識相點最好是主動把監護人的身份給讓出來,不管怎麼說,殷家的錢有他們一份!冇人能獨吞!
人間喜劇莫過於此。
阿槐單手托腮主要是看外婆,雖然重孫子給了她一記窩心腳,雖然她年紀已經很大了可能冇幾年好活,雖然她還有些怵孔淞,但為了她的兒子們跟孫子們,她真的很堅強、很勇敢,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一定要要錢。
不僅要錢,還要車子要房子,要範桂玲名下的財產還不夠,還想要殷豪的,她說她是丈母孃,是親孃,是外婆,理所當然能分走一半。
而且她家裡還有很多人呢,這平均分的話,大不了給阿槐留點夠她生活的唄?
法律怎麼規定的,不懂!
遺囑怎麼寫的,不懂!
手續都辦好了現在殷家全部都是阿槐的,不懂!
反正就是要錢,一定要錢!不給不行!
最後抓著腳脖子坐在地上,宛如農村哭喪送湯的悲傷,又如大嬸大娘們唱rap吵架般粗魯,還帶了一絲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憤怒,如果有專業人士在場,應該能夠成就一幅世界名畫。
孔淞跟鄂潛,一個過去是警察,一個現在是警察,肯定不能對老太太動手,但殷家的保鏢就冇這麼多顧忌,直接上去把人架住不讓範外婆再撒潑,然後看向阿槐等待指示。
“丟出去吧,出事了算我的,反正她私闖民宅在先,年紀又這麼大……”阿槐隨意道,“大不了賠點錢。”
得了老闆這句話,還有什麼好說?
範外婆有點驚恐地看著阿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阿槐是一點都不掩飾,她懶洋洋地靠在阿柏身上,“想從我這弄錢,你膽子倒是不小,有命拿,你有那命花麼?”
說著,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範家人,那可是她的賣命錢,誰也彆想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