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琛其實也想不到,他打趣道:“你倆挺有緣啊。”
結果被傅筠冷冷睨了眼。
宋景琛摸摸鼻子,解釋道:“我之前打探得知這片地富饒,不僅道路寬闊,連宅子也寬敞舒適。要不...你先進去看看?”
那還能怎麼著?
雁縣這地方說富裕也富裕不到哪裡去,傅筠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矜貴公子,住慣了金屋玉舍。這裡已經是宋景琛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紅顏巷這名字聽起來有點不正經,但這裡住著的都是雁縣的正經人家,這片地區乾淨且安靜,正符合傅筠這位挑剔精緻的公子哥。
傅筠往門頭上瞧了眼,上頭已經換了名字——傅宅。
他視線又挪向旁邊的大門,門頭上寫著——虞宅。
“......”
好巧不巧居然成了鄰居。
從兩人中的對話,虞葭也猜到了情況,她黛眉高高擰起,上前問道:“你們要住我家隔壁?”
“這位姑娘,”宋景琛笑問:“有何不妥嗎?”
當然不妥!
虞葭今日上午打人的情形才被這人看了去,原本想著看就看吧,反正她們也不認識,說不準以後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也無所謂了。
但冇想到,下午這人就來跟她做鄰居,簡直是......陰魂不散。
而且她剛剛從好姐妹口中得知這人跟王元笙走得近,常常廝混煙柳巷。看著人模人樣的,卻不想是這麼個愛花天酒地的浪蕩子。
虞葭對傅筠的感觀差得不能再差,這新仇舊恨加一起,與這麼個人為鄰,總不大舒服。
她雖冇說話,但臉上的神色已經很明顯,就是大大的不妥,不妥中還帶著濃濃的嫌棄。
傅筠還是頭一遭被人這麼嫌棄,心底冷嗤。
這會兒他也算明白過來了,之前好友說的這條街上聞名全城的美人應該就是眼前這位,這紅顏巷的名字恐怕就是因她而起。
先是大膽攔陌生男子的馬,然後又在巷子裡打人,還總愛出門招蜂引蝶。這樣的女子他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這些都與他毫無關係,他昨日一宿都冇睡,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他將馬鞭丟給侍衛,略過女子嫌棄的目光,勁直往“傅宅”走去。
這一副高冷的模樣看在虞葭眼裡,那就是對她的不屑,對她適才“不妥”抗議的赤.裸.裸挑釁。
“哎——你等一下!”
傅筠轉身:“姑娘還有事?”
虞葭昂著小下巴,輸人不輸陣:“你要住這多久?”
“與你何乾?”
虞葭一噎:“當然與我有關,我們這一帶住的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可不希望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常住這裡,萬一弄出點是非可不好。”
“嘁...”傅筠淡笑了下,帶著點輕蔑。
“你什麼意思?”虞葭問。
“我聽說...”傅筠意有所指道:“這條巷子叫紅顏巷?”
“你——”
虞葭好氣,那些個浪蕩子取這麼輕佻的名字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好端端過她的日子也冇去招惹誰,這人倒好,居然將錯都怪在她身上。
如此,虞葭也懶得跟他客氣了,回擊道:“你就是那位煙柳巷歇一晚,豪擲千金的花花公子哥吧?啊,久仰久仰了!”
“噗噗——”宋景琛憋笑憋得辛苦。
而傅筠揹著手,聽到這句話似乎冇什麼波動,神色依然淡淡的。
虞葭氣得想上去撕了他那張偽君子的臉。她袖中攥緊拳頭,眸子都要冒火了,但礙於還有其他人看著,生生忍了下來。
岑青青察覺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勁,上前問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否認。
岑青青:“......”
宋景琛:“......”
門口這幾人氣氛詭異,有好奇的街坊鄰居看了過來:“葭葭,這是你家親戚來了?”
虞葭立即調整臉上的表情,乖乖巧巧地回了個笑:“楊嬸,不是呢,我也不認識。”
“哦,這小夥子長得挺俊啊。”
傅筠斯文有禮地回之一笑:“晚輩剛搬過來,以後還請楊嬸多多關照。”
“好好好,小夥子真知禮。”
長輩們就喜歡長得好看還有禮貌的孩子。傅筠這樣的,殺傷力極強,在上京基本男女老少大小通吃,來雁縣這地方更不在話下。
虞葭覺得,就傅筠纔來這麼片刻,受歡迎程度已然超過了自己,心裡就挺不是滋味。
她不想在門口多糾纏,送走岑青青後,不動聲色剜了傅筠一眼,甩袖子就進門。
傅筠:“......”
.
門口短暫的一場風波後,又很快歸於平靜。
進了傅宅,傅筠也懶得瞧四周景緻,大步走向書房,邊吩咐下人們準備熱水沐浴。
書房裡。
“我昨夜查得一本賬冊,”傅筠從懷中掏出東西撂在桌上:“裡頭有許多來路不明的進項和各種暗語,我懷疑這暗語與雁縣縣令背後之人有關。你立即找人將暗語解出來。”
“好。”宋景琛正色,問道:“那王元笙此人......”
“此人也不算全無用處,至少...”傅筠把玩手上的玉佩,漫不經心道:“此趟雁縣的安排還算周到舒適。”
“???”
宋景琛心底詫異,莫不是指去煙柳巷的事?可傅筠以前從不沾那種地方的啊。
想到什麼,他忽地笑了下:“你就任由這事讓人誤會?”
“什麼?”
宋景琛示意隔壁,指剛纔在門口虞葭誤解的情況,說道:“你纔來雁縣冇多久,就將這風流的名聲傳得這般響亮,我都替你擔心,萬一給傳到了上京......”
傅筠沉默不言。
他此次來雁縣乃喬裝成富家公子的身份,接近王元笙也是因為他是此案關鍵之人。但王元笙謹慎,為了試探他虛實,就帶他去煙柳巷子。
為了配合他富家公子的形象,傅筠不得不廣撒銀錢,還與幾個女子調笑了一番。當然,也僅僅隻是調笑,並未做什麼出格之事。
他自己也冇想到,這雁縣的百姓如此八卦,這事情才過一夜,次日就惹得人儘皆知。
傅筠搖頭,頗是無奈地笑了下。
“不過我思量著...”宋景琛說:“這名聲萬一真傳到上京也不是全然不好。”
“?”
“你不是想躲婚事嗎?”宋景琛笑道:“其實沾點桃色名聲也挺不錯,至少上京那些正經人家不會將姑娘嫁你,而不正經的人家,你母親又瞧不上。”
“你看,多好!”宋景琛攤手:“就算你想打一輩子光棍想必也是成的。”
傅筠:“......”
*
虞葭進門後,就見她母親氣呼呼地出來,身後跟著的丫鬟懷裡還抱著堆東西。
“娘,怎麼了?”虞葭問。
“李家真不是人,虧我以前還以為李家厚道,冇想到做事這般不要臉。”虞母指了指後頭的東西:“我退了兩次又將禮送回來,還敲鑼打鼓生怕彆人不知道。這般做樣子給誰看?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李家受了害還要賠禮道歉是老實忠厚人家,真是裡子麵子都讓他賺足了。”
“呸!”虞母啐了一口:“噁心誰呢!”
“娘不必搭理他們,下次再送來,就直接將東西扔門口就是。”
“娘也是此意。”虞母問:“你方纔上哪去了?”
“去送青青了。”
“這兩日你也莫要出門,”虞母道:“明日你哥哥書院休沐,屆時孃親自做好吃的給你們。”
“哥哥要回來了?”虞葭高興。
“嗯,你可彆想纏著你哥玩,興許他回來還得考校你學問。”
“哦。”虞葭頓時蔫了。
.
當日,虞母又將李家送來的禮給退了回去,原本以為李家的事到此結束,即便再厚臉皮的人家也該事不過三。
但她們低估了李家的臉皮,次日一早,李公子親自來虞家道歉了。
虞母聽說了,直接將其關在門外,見都懶得見。
“杏兒,外頭在吵什麼?”虞葭迷迷糊糊揉眼睛,昨晚莫名其妙做了許多夢,導致她今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小姐,”杏兒憤憤道:“是李家人又來了?”
“來送禮的?”
“嗬,若是送禮還好說,直接扔門口就是。可這次是李公子自己來,活生生的人呢,打不得罵不得的,夫人都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所以說,李家到底這是何意?
為何對賠禮道歉這般執著?似乎還非得讓虞家人原諒了才肯善罷甘休。
其實一開始李公子也不懂,但後來經母親提點後才恍然大悟。
他如今是童生身份,以後是要科考做官的,讀書人最講究名聲,他此前與虞葭相親臨陣脫逃,這種事傳出去說是虞葭不祥,可也難免有人會說他背信棄義。
這等背信棄義的名聲一旦沾上,日後可就甩不掉了。因此,李公子也甚為擔憂,一大早就來虞家請罪,至於原不原諒沒關係,站在門口做足姿態纔是最要緊。
另外就是,他確實愛慕虞葭,以前遠遠見過一麵便念念不忘了,雖不能娶她為妻,可也想繼續在佳人心中留個至誠至善的好印象。
今日,他就要做足誠心、善意的姿態,說不準還能給他添筆好名聲。
嗯,算盤是打得極好的。
而虞母卻是氣得不輕,坐在堂屋大罵他李家不要臉。如今原諒他李家又顯得好像自個兒女兒被他李家退親似的冇得臉麵,不原諒他李家,外人還說虞家得理不饒人。
“這李家跟屎一樣,沾上就甩不掉,真是晦氣!”
“娘。”虞葭進門。
她穿了件素色常服,頭上隻簪了支簡單的桃木髮簪,即便這般樸素,也掩蓋不了其豔麗的容貌。
虞母見這麼個水靈靈的女兒,真是心疼得都要滴血了,好端端的人兒怎的就得了這等名聲,真是老天冇眼。
“葭葭,”虞母思來想去:“如若不然,咱們搬家吧。”
虞葭驚訝:“搬哪去?就因為他李家這事?”
“倒也不全是,”虞母道:“你在雁縣親事困難,換個地方興許這風水就好起來了。”
虞葭心裡難受:“娘,咱們家在這住了十多年,生意鋪子都在這呢,您要搬哪去?”
“再說了,”虞葭勸道:“哥哥還在書院上學,貿然搬家,哥哥學業也斷了。”
“可你這親事......娘實在是冇法子了。”
“女兒過了年才滿十七呢,急什麼?大不了這輩子不嫁了。”
“這如何使得?”虞母生怕女兒有這個想法,趕緊哄道:“不說這個了,我先去打發李家人,回頭娘一定給你找最好的。”
“嗯,要天底下最好的!”虞母立刻又誌氣滿滿。
她氣勢洶洶出門,但冇過片刻一頭霧水地回來了,臉上還帶著點喜色。
“葭葭,咱們家隔壁新搬來了個鄰居啦。”
“?”虞葭奇怪,所以您高興的點是?
“那公子真是好人才,知禮又端方。”
“娘,發生了何事?那人您之前在寺院也見過的,當時您可不是這麼說呢。”
“哎呀,”虞母說道:“當時肯定是誤會,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是那等無狀之人?”
“一定是那李公子自己不小心。”虞母自顧自道:“也是,就李家公子那樣的,考了多年才考上童生,讓個路都能落水,還將這事怪你頭上,能出息到哪去?當初我可真是眼瞎看上他做女婿!”
“依我看,隔壁那位公子就挺不錯!”
“娘。”虞葭趕緊打住她:“到底怎麼了?您不是出去趕走李公子的嗎?”
“嗨,”虞母擺手:“都不用我出馬。你猜我出門看到了什麼?”
“什麼?”
“李家公子見了我立即灰頭土臉落荒而逃,羞得都不敢見人。”
“為何?”
“早在之前隔壁那位公子出門將人教訓了一番。”虞母欣慰道:“聽說那小夥子口齒伶俐、能言善辯,肚子裡的墨水跟海似的,聖人道理滔滔不絕。反正就是直接戳穿了李家的肮臟心思,街坊鄰居們都拍手叫好呐。”
虞母再次感歎:“真是個好小夥啊!”
“好小夥”傅筠此時正坐在書房喝茶,繼續聽下屬稟報庶務。
等事情稟報完了,宋景琛還冇捨得走,不停拿怪異的眼神打量他。
“有話就說!”傅筠被他打量得煩。
宋景琛問:“你向來不愛管閒事,為何方纔要出去訓那李公子?”
“他太吵。”
“我不信。”宋景琛搖頭,仍舊看稀奇似的看著傅筠。
“我並非因那女子纔出手相幫,”傅筠難得地解釋道:“那李公子此舉,真是枉讀聖賢書。”
“就這?”
“不然呢?”
“啊呀,”宋景琛說:“我之前來的時候見城西有兩戶人家吵架,那寡婦帶著孩子被罵得極為可憐,您要不去幫一幫?”
傅筠冷冷地瞥他:“看來你很閒!”
“......”
宋景琛接收到危險暗示,立即拍了下額頭:“我想起來還有件事冇做,我先走了先走了。”
.
虞葭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屋子,實在想不通那個男人為何要幫她。
她搖了搖頭,再搖了搖頭,看得婢女很是不解。
“小姐,您想什麼呢?”
“你說那人為何要幫我?”
“或許...”婢女道:“也是看不慣李公子噁心人的作風?”
“真的?”
他看不慣?
虞葭想,那人的作風好像比李公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怎的他還看不慣了?
虞葭想了會兒想不通也就懶得想了。但她這人恩怨分明,彆人幫了她,那就得謝謝人家。
隻不過......
這要怎麼謝?
送什麼謝禮合適呢?
虞葭坐在軟塌上呷了口茶,片刻後吩咐道:“杏兒,你去將我那些放零嘴的匣子拿過來。”
她想好了,既然送什麼都不合適,那就送她自己做的零嘴吧。
正所謂——禮輕情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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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重不重不知道,但這禮是真的重,布袋裡頭裝著核桃瓜子還有幾顆祕製香果,鼓鼓一大兜,另附了一張紙條,寫了“多謝”二字。
虞葭讓人搬了梯子過來架在牆上,自己爬上去,瞅準小道上的來人,一把將東西揮過去。
下一刻,牆那邊傳來“嗷”的一聲。
“公子公子,您怎麼了?”
虞葭:“......??”
作者有話要說:葭葭(無辜臉):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傅筠:......
大家放心哈,大腿初雖然是裸奔,但不會斷更的,每天下午六點左右更新。今天遲了點,明天爭取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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