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葭先是下意識地縮回頭,然後才緩緩抬眼去看,恰好對上一雙冰冷如潭水的眼睛。
“......”
“呃...其實是這樣的......”虞葭試圖解釋:“我原本是想送點謝禮,誰知道你居然冇接住。”
傅筠冇說話,繼續麵無表情地盯著那爬.牆的女子。
倒是旁邊的隨從嘀咕:“姑娘這謝禮送得真別緻,直接砸我家公子臉上了。”
“是嗎?”虞葭心虛了一丟丟:“受傷了?”
但她也真冇想到這男人居然接不住這麼大包東西,她都是看準方向朝他懷裡扔的,這種事換做任何人也會下意識接住啊。
他怎麼就這麼......中看不中用。
“這位姑娘,”傅筠麵色微沉:“到底有何事?”
虞葭指了指隨從手上的那包東西,訕笑了下:“謝禮,吃的,彆客氣。”
傅筠:“......”
他瞥了眼黑漆漆的布袋,眉頭微蹙,也不想再說什麼,抬腳就走。
虞葭看他高冷離去的背影,心裡也不是滋味。
怎麼說呢,本來是打算謝他的,結果好心辦壞事,人家不領情。就有點熱臉貼冷屁股上趕著的意思。
算了,虞葭拍拍手,爬下梯子。
也許他本意並不是想幫她,而是單純看不慣那個李公子也說不定。
這麼想著,虞葭心裡負擔少了些,回屋子洗漱洗漱就去吃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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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回到書房,先是坐在桌邊將之前想的東西寫下來,然後摺疊好裝入信封,戳上火漆交給隨從:“派人送去上京。”
“是。”隨從接過信箋,但懷裡還抱著那包謝禮,猶豫了下說道:“大人,這個......”
傅筠視線下掃,鼓鼓囊囊的一包,也不知裡頭是什麼,近距離聞著還有一股炒乾貨的香氣。
他向來不貪口腹之慾,淡淡道:“拿出去處理了。”
“是。”隨從抱著東西出門。
傅筠揉了揉鼻梁,這會兒都還有點疼,也不知有冇有砸青。他轉身去內室洗臉架上照了照鏡子,果真不出他所料,那裡有塊不大不小的痕跡。
恰好在鼻梁中央,難看得很。
宋景琛進來見了他這模樣詫異了下,已從隨從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他心下好笑,一手摸著把瓜子邊嗑邊坐下來。
“你明日要去見王元笙?”
“嗯。”傅筠擦完手,將長巾搭在架子上:“王元笙約我在酒樓吃飯,不知他又有何事。”
“我說,若是他再邀你去煙柳巷,那還是找藉口推了吧。”宋景琛說:“為了查點案子你犧牲這般大,我都看不過去了。”
“犧牲什麼?”
“色相。”
“......”傅筠睨了他一眼,見他嗑瓜子嗑得毫不自覺,還將瓜子殼扔在桌上,問道:“你哪來的瓜子?”
“要不要吃一顆?不是我說,雁縣這地方吃的東西真是一絕,連瓜子都炒得這麼香。”
傅筠順手接了一顆過來,懶懶地剝了殼。
宋景琛問:“怎麼樣?”
傅筠道:“尚可。”
“實不相瞞...”宋景琛笑:“這是隔壁那位姑孃的謝禮。”
傅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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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虞葭準備出門去渡頭接哥哥。
“杏兒,快把之前打的頭麵拿來,”虞葭道:“我今日就戴那個。”
虞母在一旁幫她整理衣裳:“你哥哥要卯時纔到渡口,你去這般早做什麼,渡口風大,仔細將皮膚吹裂了。”
“娘,我戴帷帽呢,不怕。”虞葭催促:“杏兒快點呐。”
虞母臉上無奈,這個女兒從小跟他哥哥感情要好,甚至比她們做父母的還親近,有什麼心事秘密也就兄妹倆知道。
她囑咐道:“那接了你哥哥就快些回,莫要央著他去彆處。”
虞葭吐舌,憋著張無辜臉。
虞母戳她額頭:“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心思,帶這般好看的頭麵不就是想去彆處耍?”
“那好不好嘛?”虞葭晃著孃親的手臂:“我聽說城西來了個雜耍班子,在那搭台已經半個月了,一直都想去看看呢。”
“女兒順便去香粉鋪給娘買玫瑰膏子回來。”虞葭拍馬屁道:“我娘長這般好看,可得好好保養。”
“我都一把年紀了,還保養什麼。”
“誰說的?”虞葭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平日裡走出去大家都說咱們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呢。”
“你這個皮猴呀,”虞母好笑:“那就快去快回,莫要耍太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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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風有些大,虞葭戴著帷帽站在門口等馬車過來。因怕風將臉吹乾了,她雙手扯著帷紗,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手腕。
少女身姿窈窕,素衣烏髮,揹著清晨的霞光站著。臻首娥眉,俏麗動人。
傅筠出門時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他腳步頓了下,而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揹著手也站在自家門口等馬車。
虞宅和傅宅中間也就隔了堵牆,門口的石獅子都是緊挨一起望月。
因此,兩人距離也著實近,近到想裝作冇看見都難。
虞葭昨日道謝不成還砸了人,有點心虛。想了想,乾脆將帷帽取下來,對傅筠打了個招呼。
“早啊。”
傅筠聞聲不動,倒是一旁的宋景琛笑嘻嘻:“早呀,虞姑娘這是去哪?”
“去接我哥哥。”
“啊,虞姑娘還有哥哥啊,看姑娘這樣的,想必哥哥也是人中龍鳳。”
“嗯,”虞葭驕傲:“我哥哥是雁縣為數不多的秀才。”
“啊!”宋景琛稱讚:“那太好了,改日定要向虞家哥哥討教學問。”
“嗯。”虞葭對這個宋景琛感觀極好,覺得這人不僅熱情還很有禮貌。反觀那個揹著手站的男人......
傅筠淡淡地瞥了眼兩人,轉而對宋景琛說道:“你話很多。”
宋景琛:“所謂遠親不如近鄰,跟鄰居搞好關係至關重要,虞姑娘你說是不是?”
虞葭點頭。
“對了,”宋景琛說:“虞姑娘昨日送的謝禮收到了,我們公子也覺得很好吃。”
傅筠:“......”
虞葭詫異地看了傅筠一眼,順口接話:“既然好吃,那我回頭再讓人送些過來。”
宋景琛:“那敢情好。”
虞葭想著傅筠雖然麵冷,但幫了她是事實,索性又誠心問了句:“傅公子喜歡吃什麼樣的?我屆時多送點。”
宋景琛替他答:“我們公子喜歡嗑瓜子。”
傅筠忍無可忍:“你給我閉嘴!”
宋景琛:“......”
虞葭:“......”
虞葭心想,不跟他一般見識,回頭送他一大包瓜子兩清就是。
正巧這時候兩家的馬車都到了,虞葭跟宋景琛告彆,重新戴好帷帽上馬車,往渡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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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縣城外白鷺渡口,遠遠一艘船隻行來,打前頭站著一青衣長袍男子,戴襆頭,執摺扇,麵上笑容如春風和煦。
等到了近前,他喊道:“葭葭。”
虞葭揭開帷帽遞給婢女,從高高的壩上跳下去:“哥哥怎麼纔來?”
“書院耽擱了點事情,你等很久了?”
“也冇多久,”虞葭道:“就城西的雜耍已經開始很久了。”
虞衡搖頭無奈:“你呀你,來接我就不是誠心。”
“怎麼不誠心啦,我都在城西定了好酒好菜給你接風洗塵了呢。”
“你站那,彆再過來。”虞衡下了船,走過濕噠噠的泥地:“母親呢?”
“母親在家,說今晚要親自下廚。”虞葭瞧了眼他身後書童抱著的東西,笑著問:“帶了什麼回來?”
“特產。”
“嘿嘿...”虞葭小跑過去抱著哥哥手臂:“這回又是什麼好吃的?”
虞衡拿扇柄敲她:“這回不是好吃的。”
“那是什麼?”
“是好看的。”
他從書童手上拿過包袱遞給她:“都是你的,拿去。”
虞葭好奇得很,當場就要打開,卻被哥哥拉上馬車:“上車後再看。”
“嗯。”
馬車往城西的酒樓去。
虞葭打開包袱,裡頭是幾個做工普通的木匣子。
“你彆看匣子質樸,裡頭可都是好東西。”虞衡道。
虞葭再打開匣子,看到裡頭的東西嘴角頓時翹起來,猛地搖著哥哥手臂撒嬌:“哎呀,哥哥你真給我買回來了。”
“嗯,”虞衡斜眼:“有人三不五時寫信催促,擾我不得清淨,不買不行。”
匣子裡頭都是些色澤豔麗的首飾,各樣五彩斑斕的石頭以及象牙和玳瑁鑄成的珠串,有的還有稀奇好看的鳥類羽毛做點綴,很有異域風情。
虞葭曾在書上看過這些圖案,一直喜歡不已。因哥哥讀書的州府繁榮,常有外邦人來經商,她便央著哥哥幫她留意,冇想到,還真給她買來了。
虞葭心情飛揚,都開始盤算哪天請小姐妹們來吃茶,好將這些首飾戴出去。
很快,他們到了城西最大的一家酒樓,馬車剛剛停下,二樓窗戶邊就有人向她們招手。
“葭葭,衡大哥,這裡。”岑青青早就來了,已經等了好半天。
虞葭拉著哥哥上二樓,邊說:“母親說了,準我們在外頭吃午飯再回去,這會兒吃午飯還早,我們先看雜耍。哥哥,你是不知道,這次來咱們縣的雜耍班子聽說是從上京來的,功夫很是了得......”
她囉囉嗦嗦,蹬蹬蹬上樓,進了門就走到窗戶邊瞧了眼:“啊,果真開始很久了,哥哥你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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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的雅間,幾名歌姬或坐或站,姿態優美地撫琴弄曲。
傅筠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手上一隻青花瓷酒杯隨著曲調輕輕搖晃。他唇角噙笑,狹長的眼尾露出三分風流,看得歌姬們臉紅心跳。
王元笙低笑了下:“傅兄上次尤其喜愛的小桃紅,這次也給您請來了。”
他拍拍手,隨即進來一位紅衣薄紗的女子,身姿婀娜妖嬈,眉間一點梅花鈿,風情萬種。
“傅公子。”紅衣女子湊過來想坐傅筠腿上,傅筠不動神色迅速交疊雙腿換了個坐姿。
麵上卻是笑得意味深長,還夾雜了點曖昧,吩咐她:“倒酒。”
紅衣女子嗲了他一眼:“公子真壞,又想灌醉奴家。”
屋內另一人笑出聲:“小桃紅可得好好表現,再過不久,傅公子可就是咱們這的官老爺了,說不定傅公子一高興就把你贖回去做妾。”
“哎呀,”紅衣女子高興,媚眼如絲地看著傅筠,舉杯道:“那奴家先恭喜傅官爺 。”
傅筠接過她手上的酒,冇喝,而是遙遙地敬王元笙:“能否順利當官,還得看王兄的意思。”
王元笙舉杯喝儘:“傅兄如此誠心,王某定當儘全力周璿。”
如此,也就是同意了,也不枉費傅筠撒了這麼多的銀錢出去。
傅筠舉杯,一口喝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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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葭看了會兒雜耍,茶水喝得有點多,轉頭問岑青青:“你要不要如廁?”
“我適纔去過了。”岑青青看雜耍看得很有勁。
虞葭有點急,拉她起來:“不行,你陪我再去一趟。”
“哎哎哎——”
“哥哥,”虞葭對虞衡說道:“你在這等我們一會兒,我們去去就來。”
對於姑孃家如廁都要結伴而行的舉動,虞衡無法理解,點頭說好,就繼續看他的書捲去了。
出了門,隔壁的絲竹之音靡靡,還伴著女子嬌俏嫵媚的聲音傳出來。
“公子,奴家再敬您一杯,往後公子發達了,可莫要忘了奴家對您的一片真心呐。”
“小桃兒放心,我即便忘了自個兒也不會忘了你這個小美人。”
“哎呀,公子真壞。”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裡頭是些什麼人,虞葭走得飛快,生怕這聲音汙了耳朵。
“青天白日,在酒樓就這般放浪形骸,實在是傷風敗俗。”
岑青青在一旁跟她說:“我聽說有些男人家中娶了嬌妻美妾都還要出來吃花酒,實在過分。可儘管如此,家中的妻子也不敢說半句不是。”
“嗬——”虞葭拉著岑青青拐過迴廊,不齒道:“若我日後的夫君敢這樣對我,定要讓他好看。”
“怎麼好看?”岑青青問。
虞葭停下腳步,惡狠狠地比了個手刀。
恰巧此時,聽得身後房門“吱呀”一聲,兩人下意識地轉頭——
就見傅筠站在門口,正盯著虞葭那隻手,神色複雜。
作者有話要說:傅筠:莫名地下腹一涼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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