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
房門被人輕輕敲了敲, 常跟在李旭身後的小洲顫了音,硬著頭皮打斷了李旭想要親自伺候沈明月沐浴的念頭。
長指戀戀不捨的從水下抽出,李旭書卷氣的眉眼緊皺,湧上一股厭惡, “又是那幫刁民!”
“既是爹叫你, 還是不要耽擱的好。這裡有子怡伺候就行。”麵上的紅意在溫熱的水中遲遲難以退去。
尤其身邊的李旭,投過來的目光沉得好似昨夜。叫沈明月不敢抬眼, 手指捏在浴桶沿上,低低催促道:“你快些去, 免得爹誤會。”
“誤會?”李旭笑聲爽朗, “爹巴不得你早日有了身孕, 好為李家延續香火,怎會誤會。”
“可, 可是,我們纔剛剛成婚。”
沈明月心下一緊,怪不得李旭纏著她不放。雖說母親也叮囑過, 要儘快開枝散葉,但沈明月心中仍是抗拒。
婚事她做不了主,那子嗣總該有得選擇。
可李旭
沈明月頹然地瞥開眼, 乾巴巴道:“子嗣一事, 急不得。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從長計議?”
李旭慢慢揣摩著這四字, 心底漸漸泛上一絲甜意,溫柔道:“好, 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誰也搶不走。”
若是第一次聽這話, 沈明月興許不會太在意, 可成婚不過一日,李旭口中提及的次數實在是有些頻繁,就連床幔之中,她也被央著說了無數遍不會離開。
“夫君,為何你總擔心我被人搶走?”
沈明月垂淚,委委屈屈接著問道:“難道在夫君眼中,明月是那種水性楊花之輩?”
婢子們懂事,此刻都悄悄退去了外間。
沈明月哭得更加失控,“既然不信我的為人,還娶我作甚!”
美人垂淚總是惹人憐愛。
“莫哭。”
李旭慌了手腳,用衣袖輕輕擦了擦還掛在沈明月腮邊的淚珠,澀聲道:“我隻是太過在意你,世間比我光風霽月的男子數不勝數,論才情我著實配不上你。”
“更何況......”喉間壓抑的話轉了個圈又被李旭嚥了回去,他含住沈明月還在啜泣的唇角,輕輕歎了口氣。
傳話的小廝在房外候得著急,偏李旭仍是放不下嬌妻,站在浴桶旁,愣是將她口中最後的力氣也全都吃抹乾淨,纔好似穩住了心神。
“明月,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你,隻能屬於我。”
水汽氤氳。
吞冇了李旭的誓言。
沈明月乏得渾身無力,隻把頭倚在浴桶邊上,如墨的青絲沾了水,絲絲縷縷貼在蒼白無助的麵容之上。
一屋子的婢子都被沈明月使了出去,她還是不習慣這裡。
尤其一想到李旭離開時的許諾,沈明月心頭非但冇有歡喜,反而更加低落。
甚至於那些低眉順眼的婢子,都叫她無比的壓抑。
子怡取了換洗衣物進來,一打眼就瞧見了滿是指痕的玉脂膚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姑娘,你還好嗎?”
“嗯。”沈明月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所剩無幾,勉勉強強開了口,“這幾日你小心些,夫君念我極深,怕是容不下你了。”
短短幾字,嚇得子怡快哭了出來,“姑娘,救救奴婢吧。”
“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怎麼守得住你?”
“姑娘,奴婢也是為了您啊!”
“為了我?”沈明月懶得睜眼,慢慢道:“那出嫁前,娘囑咐你必須對我隱瞞的是何事?”
這樁婚她雖然不情願,但也從未想過要與李旭過不去,故意鬨出點動靜來。
直到花轎上門前一日,要不是她落下荷包,重新折回母親房中,也不會聽到不該聽的秘密。
“絕不可對姑娘提及將軍!”
這一句話好似晴天霹靂,至今回想起來,心口都是隱隱作痛。
可偏偏,她這過去十幾年裡,從未見過什麼外男,更彆提什麼將軍。
沈明月心思細膩,早在子怡提著食盒開始稟告之前,就已經發現了尋人而來的李旭,可她什麼都冇說,隻等著子怡自己撞進李旭的手掌。
子怡不怕她,卻是怕李旭的。
想來還真有些滑稽,看來婢子比起自己更會審時度勢,知道誰纔是掌握生殺大權之人。
“姑娘!”子怡猛地跪在地上,連忙表了忠心,“奴婢對姑娘絕無二心!天地可鑒!”
見沈明月無動於衷,子怡這才哭哭啼啼解釋道:“早前夫人隻是囑咐婢子切莫過早的陪房,免得姑娘傷了心,與姑爺生分。”
“隻有這個?”沈明月歎了口氣,她倒是巴不得李旭能儘早將子怡收在房中,也好過自己被折騰個半死。
“......隻有這個。”子怡哭聲大,眼淚卻是半點都無。乾涸的眼眶裡全是從容。
“......”沈明月又歎了口氣,不明白她們瞞著的,究竟是什麼?
“想來也是母親一片好意。”她睜開眼,瞧著明顯鬆了口氣的婢子,萬分憐惜道:“可憐你如花的容顏,卻無法嫁與心愛之人,也是委屈你了。”
“姑娘說笑了。”想起李旭那精壯的身軀,子怡麵上都羞紅了一片,“能伺候姑爺,是子怡的福分。”
相處十年,說不上有多瞭解麵前紅了臉的婢子,但總歸是能看出來她的不安。
“你在怕什麼?”
“姑娘,這府裡不太平。”子怡思前想後,還是跟沈明月透了底,她比誰都清楚沈明月出了名的心軟。
況且她也清楚,剛剛的說辭並未真正使沈明月相信。那此事,必然是重新讓沈明月相信自己忠心不二的分水嶺。
“不太平?”沈明月揉著自己的小腹,好奇道:“可是聽到了什麼?”
子怡這次謹慎了許多,先是去將關緊的房門檢視了幾遍,才湊在沈明月耳邊,把之前在廚房聽到的事說了一遍。
“紙三?”
心中忽然撥出這兩個字,沈明月腦中嗡嗡作響,那個熟悉的聲音恍惚間又出現在了身邊,“明月,你等我。”
“是......誰?”她捂住自己的額頭,劇烈的疼痛似要將她生生從中一分為二。
就連眼前氤氳的水汽也逐漸被一片風沙代替。
她不知這是何地。
連綿不斷的山脊遠在天邊。
腳下是站也站不穩的黃沙,就連身上也穿著極為樸素的衣衫。
“累不累?”
身邊傳來令人心安的男聲,沈明月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日頭晃得人眼暈,唯有腰間被他穩穩抱著,更讓她抬眼想看個究竟。
“怎麼了?”那男子明明低下頭來,可沈明月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姑娘?”
怎麼也叫不醒的沈明月,讓子怡慌了神。若是她此時出事,自己多半是要被李旭問責,吃不了兜著走。
子怡緊張的手腳發涼,觸在沈明月漸漸滾燙的額頭卻是極佳。她慌張地叫來其他婢子,又張羅著請了郎中。
“子怡。”沈明月臉色蒼白,躺在羅被中失了神,“他是誰?”
“姑娘可是燒糊塗了?”
“你知道,對不對?”
直到李旭推門而入,這場荒誕的對話才收了尾。
“明月。”李旭紅了眼,小心翼翼牽起沈明月無力的手指放在掌心搓了搓,見之開始回暖,才鬆了口氣。
將沈明月輕輕攬緊,難得的沉默不語。可肩頭的濕潤終究還是讓沈明月軟了心腸,主動攀住他的腰,笑道:“我不過是體弱,你怎麼就紅了眼。”
“都是我不好。”李旭哽嚥著,又不肯讓沈明月看見他掉淚的模樣,隻是窩在她的肩頭,極為後怕道:“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體弱至此。”
剛剛郎中出去之時,倒是聽見他說什麼應有節製。
沈明月紅了臉,以為他是為這一日一夜的毫無節製難過,心中難免有些軟化,反正現在四下無人。
她悄悄拍了拍李旭的肩頭,避重就輕的寬慰道:“我......我隻是不習慣罷了,等以後會好的,你莫要擔心。”
肩上的男子呼吸一滯,貼緊沈明月的身軀不留痕跡的後退了幾分。
月上樹梢,窗外越發安靜。
李旭摸了摸沈明月的額頭,她的燒來的快,去得更快。就連家中相熟的郎中也說,沈明月體內藥效太過霸道,常用恐傷身。
沈明月不懂,可他懂。
李旭眼中越發失落,手指緊緊攥住沈明月的腰肢,似要將她牢牢握在手中。
“明月。你不恨我嗎?”掌下的肌膚細膩,好似一匹柔軟的綢緞,叫人愛不釋手。
李旭垂眸,不敢看沈明月無辜的眼。
“我為何要恨你。嫁與你,生兒育女本就是人之常情。”
沈明月說出這話時,就連她自己都有卻詫異。
更彆提心緒難安的李旭,一雙眼中書卷氣儘消,隻剩下狂喜,“明月,你這話當真?”
還不等她出聲,突如其來的吻封住了沈明月的唇。
她也著實不需要回答什麼。
一紙婚書,便是最好的憑證。便是真有良人,也隻能是他。
想起那個看不清樣貌的男子,沈明月有些走神。可隨即她便又失了神,將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忘得一乾二淨,眼中唯有麵前的李旭,她甚至聽到了自己含羞的聲音,“當真。”
李旭恨不能將懷中的女子融入骨血,猶如相纏的藤蔓,讓他啞了聲,“明月,那我們說好了,除非我死,不然你絕對不能,不能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