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角。
那眉眼嘴角, 無一不是戲。
深情款款的模樣, 若我再愚笨一些,必然會將這番情深信以為真。
好在他還有些底線。
念念年少懵懂,雲音並不是。
他既然也想斷了念唸的念想,我又何必在此事與他計較。
“想必雲公子也不知, 當有其他女子喊你雲哥哥時, 我又有多失落。”
我以手扶額,裝作西子心痛。
也不知我這神情哀怨的如何, 更不知看戲的念念是何種心情。
透過指縫,倒是能瞧見她擱在桌案上攥緊的拳頭。
“我待你, 自是與他人不同。”
雲音上道, 與我一唱一和。
明明三人成座, 如今念念反倒成了多餘。
我暗自緊張,也不知這傻孩子能不能明白。
杯中茶香, 本該靜心細品。
可如今,茶再香,味再甘甜, 也消不了念唸的怒氣。
“丹秋姐!”
麵前的女子蹭的站起,一把將雲音從我身邊推了出去,壓低了聲音:“你當我哥哥是什麼?!”
“你哥哥?”
我低眉斂笑, “自然是尊敬之人。”
“你......你真的, 真的與他?”
念念手指顫抖, 指著摔倒在地的雲音,難以置通道:“有了私情?!”
她麵上痛苦, 也顧不上去扶一把雲音。
在我麵前來來回回,腳步跺得深沉。
念念麵上顯小, 稚氣未脫。這會做出個愁苦模樣, 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好似小小孩童穿官靴,總有些不倫不類的。
她嘴裡念唸叨叨,時不時惋惜地看看我,冷不丁還要再給起身的雲音翻上幾個白眼。
尤其見他走近我身邊,那愁苦的小臉瞬間變色,幾步擠在我們中間,朝雲音不客氣的揮揮手,“雲老闆不用唱戲的麼?”
“此間我們姐妹敘敘舊便是,你若無他事,還是早點離去的好!”
“小許姑娘還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雲音微微歎氣。
這話看似誇讚,可一細想。
我差點冇繃住。
念念不解,“我長得自然極美,這還用你說?!”
雲音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在意,隻是按住念念晃來晃去的髮髻,與我相視一笑:“那我先出去了,過幾日我去府上送拜帖,免得......”
“快走快走,送什麼拜帖!”
念念用手撥拉著雲音,將還有話要講的他連推帶拉的送出門。
“免得相思難忍。”
他的語調微微上揚,透過門窗,還聽得出那微末的笑意。
雲音為何開心?
我來不及多想,心思就被眼前的念念牢牢占住。
“嫂嫂。”
小可憐耷拉著嘴角,將桌上的桂花糕往我麵前一推。
“你不要跟雲老闆一起。哥哥雖然待人冷淡些,卻真的將你裝在了心裡。”
顧臻待人冷淡?
腦中驀然浮現出他纏著我玩鬨的情形。
我嘴角一抽,耳尖兀自紅得厲害。
“哥哥過往的的確確與瑩兒姐不清不楚來著......”
念念撓了撓頭,朝我擺擺手又進一步解釋道:“我不是說他們一直不清不楚,隻是在去年宮宴上有過那麼一段,不過我當時睡得早,這也是後來追問瑩兒姐,她偷偷告訴我的。”
“而且瑩兒姐說哥哥是男子,喝些酒起了彆的念想也不足為奇。”
“自從與嫂嫂大婚,哥哥可再冇作出什麼糊塗事。”
“嫂嫂,你嚐嚐這桂花糕,雖是我借花獻佛,可的的確確是哥哥親手做的。”
手上被念念強行塞了一塊,我卻冇了胃口。
若我冇有聽錯,李瑩兒與顧臻並非他之前所說的那麼清白。
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又有婚約。
心口膈應的難受,我將桂花糕放回盤中,接連喝了幾杯熱水。
後背的寒氣卻越來越盛。
今日聽說宮宴舊事,才明白顧臻的心狠,絕非常人。
對待昔日舊愛尚且如此算計。
我又算什麼?
“嫂嫂?”
念念堅持要我嚐嚐桂花糕中的心意。
糕點入口,的確與他之前帶回的一致。
“怎麼樣,是不是很甜?”
念念麵上歡喜,笑眯眯道:“今個兒中午哥哥一從父皇那出來,便去了啟元殿的小廚房,說是你喜歡吃。”
“我呀,從未見過哥哥那樣認真,聽母後說,哥哥這幾日忙得昏天暗地,幾乎冇有閤眼。可他一得了空,還是惦記著嫂嫂。”
念念拉了拉我的衣袖,悄悄道:“哥哥說過嫂嫂來戲院是為了查案。可我瞧嫂嫂是動了心。”
“哥哥過往有筆糊塗賬,嫂嫂今日也動了情。一錯頂一錯,兩廂不欠。”
她用手將自己嘴捂的嚴實,嗚嗚咽咽道:“念念喜歡嫂嫂,嫂嫂彆拋下哥哥,好不好?”
還真是個傻孩子。
哪裡有我拋下太子的說法。
怕是他如今還覺得與我相處新鮮,若是再過幾月,說不定顧臻惦唸的就不隻是我。
甚至於厭惡我還來不及。
念念是他親妹,所說必然不會有假。
這般情淺心狠之人,是我太傻纔會以為他或許是位良人。
一口桂花糕下肚,頂得我腹內疼痛。
“念念。”我緩了口氣,輕輕問道:“那你與雲音雲老闆之間?”
“你是說雲哥哥?”
念念有些不好意思,“從小大哥便是太子,整日裡不苟言笑,嚴肅地很。我是追在二哥身後玩耍大的。”
她歎了口氣,愁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這些年二哥在邊疆曆練,大哥也搬出宮。就再冇人陪我玩鬨。”
我一時冇拐過彎來,隻聽念念低落道:“雲哥哥眉眼之間與我哥哥們有幾分相似,他待我不錯也冇什麼壞心思,所以我便常常溜出來找他玩。”
“不過嫂嫂,他就是長得跟我哥哥一模一樣,你也不能跟他走!”
“為什麼?”
小姑孃的想法奇特,我一時實在不知該回答什麼,隻得反問。
“雲哥哥冇有嫂嫂,還有數不清的妹妹等著。可哥哥冇了嫂嫂,就隻剩一座空蕩蕩的府邸。”
“念念說錯了。”
我輕笑著,將顧臻留在心中的那些甜意冷卻,“冇了我,他也會有其他人。”
送回念念,回府已是天黑。
才走近院裡,就瞧見他的身影被房裡的燭火照的模糊。
看來念念說得冇錯。
這幾日他的確冇怎麼休息。
往日裡警覺甚高的人,如今趴在我桌上睡得香甜。
就連我走近都冇發覺。
桌上好好擺著一盤桂花糕,才撚起一塊嚐了嚐,就被他伸手抱緊腰。
“怎麼纔回來。”
他聲音疲倦,臉貼在我的衣襟,一字一字說得緩慢,“我一直在等你。”
“那便去睡吧。”
咬了半口的桂花糕被我小心地放在原位,“以後也不要給我帶桂花糕了。”
“為什麼?”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隻將燭火看得細緻,“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