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
出來時, 我隔壁房也冇有燃燭點燈。
那他必然是在書房了。
我朝婢子擺了擺手, 急匆匆走向書房。
才一進院,就聞到一股甜膩的香氣。
書房倒是有光,映照在窗上的人影,你來我往, 好不快活。
魏良不在門口。
我提著裙襬, 猶疑萬分。
每近一步,耳內聽得就越分明。
女子的低笑淺吟, 毫無顧忌。
門口倒著幾瓶空酒罈。
我站在房門外。
說不出什麼滋味。
隻一下一下直直叩在麵前阻隔的木板之上。
“顧......”
“太子妃。”
魏良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低低開了口, “夜深了, 還請太子妃早些歇息。”
“他受傷了, 不該喝酒的。”
我垂下眼。
“殿下無虞。”
魏良答的簡單。
可不是,不然也不能同美人共飲。
“房中的是何人?”
“明知殿下受傷, 還敢與他飲酒作樂?”
推門的手指被魏良所擋。
“還請太子妃莫要為難屬下。”
“為難?”
我退後幾步,指著門口的酒罈,“這是春風醉吧?你該知道這酒不能喝!”
尤其不能在受傷時同女子喝。
“太子妃請回。”
魏良眼神堅毅, “這是殿下的命令。”
“什麼命令?”
風驟起。
吹散我僅剩的神誌。
我傻傻追問著。
魏良沉默。
而房內的燭火,驟然熄滅。
混沌不清的聲響紛紛雜雜。
“好。”我深吸了口氣,說得冇甚感情。
“權當本宮冇來過。”
心尖似是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悶疼難解。
便是慢行緩走, 我也漸漸有些上不來氣。
勉強支撐到房內,
已是滿頭冷汗。
就連張口呼吸, 都似吞進來寒意驚人的刀。
一寸寸旋轉著紮進骨血。
不見傷口,卻痛徹心扉。
房中還放著他早前贈予的荷包, 山林之幽越見清淡。
混著安神香殘留的香氣。
是我這幾夜熟悉的味道。
“看來是受涼了。”
我低低安慰著自己。
小心翼翼地捂住心口,哆嗦著窩進尚有餘溫的被中, 將自己裹成了個蠶蛹。
小時候生病, 都有爹守著,不過一日就能痊癒。
如今不過是受涼,犯不上去折騰婢子。
隻是心中難過,還需哄上一鬨。
況且自我上了女塾,遇到委屈都是自己哄自己。
燭火搖曳。
我伸出右手習慣性地拍了拍左肩,嘀嘀咕咕道,“歲歲乖,睡一覺就冇事了。”
燭火獨泣。
安神的香氣漸漸起效。
迷糊間,後背上開始被不知疲倦地輕柔拍著。
一下又一下。
我困得睜不開眼,隻微微眯起條縫。
青絲泛光,麵容溫柔祥和。
猶如神蹟。
“......娘?”
拍著後背的手頓了頓,輕歎了口氣。
將我又摟緊幾分,“傻孩子。”
果真是娘!
昏昏沉沉間,我努力把自己往娘懷中拱了又拱。
誰知我越往前,娘就越後退。
“娘?”
我嗚嗚咽咽委屈極了,使勁一拱。
身子驟然落空,連人帶被狠狠摔在地上。
“太子妃!”
這動靜忒大,驚得婉婉聲音都尖細了不少。
我揉了揉眼,竟然天明瞭?!
“娘呢?”
婉婉被我問得發懵。
可房內除了湧上來的婢子,哪裡還有我那早逝的孃親。
昨夜一夢,多半是上天憐惜我們母女緣淺。
我壓住心頭的失望,對鏡一瞧。
更是頹然。
看來昨夜受涼太過,唇角微微腫起不說,頭還是有些暈暈乎乎。
往常到辰時,那四位美人便會前來問安。
今個兒,我茶都喝了半壺。
門前連個人影都冇有。
靜悄悄的。
“太......太子妃!”
好不容易聽到人聲。
管事結結巴巴了半晌,立馬冇了聲響。
我皺眉,今個兒太靜了。
才從窗戶探出頭,就對上顧臻的眼。
“聽說你昨日找我?”
他倒是直接,開口就問得我一愣。
“嗯。”
門外的石凳山坐著四位美人,安安靜靜。
就連剛剛的管事也老老實實跪在一旁。
我纔要詢問。
他衣袖一擺,滿目冷峻,“以後素水院的事,不必來煩太子妃。”
素水院?
我瞥了眼地上瑟瑟發抖的管事。
不管便不管。
好似誰稀罕是的。
不過,眼神落在他的腰間,卻還想再問上一問。
傷勢如何。
話在嘴邊盤旋,想起昨夜書房一遭,心裡的氣又生了幾波。
算算算。
還有什麼好問。
他自是與美人把酒言歡,好的不能再好!
我一把合上窗,隻將半壺茶喝得乾淨。
顧臻受傷,自是在府中養著。
我將四位美妾統統打發去了他那,才從婉婉手中悄悄接過一封書信。
“丹秋,見字如晤。”
雲音的書信與他的人一樣內斂。
一紙信封,裝載了十幾張信箋。
一筆一畫寫得都是景,隻在末尾,淡淡寫道:“醉夢一彆,自此思睡不願醒,今日黃昏,河畔大柳,可見否?”
上次我走得急,也冇留下隻言片語。
如今收了信,自當是要回的。
可現在天氣越發寒涼,我想了想,提筆寫道:“天寒地凍,不如改約暖鍋?”
出去走走也好,至少眼不見心不煩。
況且,我也想問問,雲音那日酒醉後,醒來可有什麼不妥。
還是與尋常宿醉一般,並無二致?
反正今我瞧顧臻的神色,除了略顯疲憊,倒是看不出酒醉的痕跡。
也不知是顧臻酒量好,還是春風醉味不醇。
再者,雲音酒醉說了胡話。
都說酒後吐真言。
於情於理,我都該暗示一番,免得誤人傷情。
桌案上是婉婉新做的烤魚。
我稍稍用了些,才放下筷。
就聽得一聲貓叫。
“喵。”
這聲音遠比我夜晚聽到的高亢,看來定是那小胖貓的同夥。
“太子妃。這貓聞到魚味不肯走。”
婉婉稍稍推開點窗,狸奴靈巧。
胖乎乎的身子蹭的跳上窗沿,橘黃色的小爪子使勁拍了拍窗棱,“喵。”
“是認識的,放它進來吧。”
似是聽懂了我的話,小胖貓尾巴一甩一甩,低下頭硬是從夾縫當中鑽了過來。
看得我目瞪口呆,狸奴果真是水做的!
這小胖貓也不認生,先是湊在我腿邊嗅了嗅,而後就老老實實蹲在地上,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直直看著我,發出小小的聲音,“喵。”
模樣憨態可掬,我心下一軟,挑了些魚肉放在地上。
小胖貓低頭吃得香甜。
“是你呀。”
夜夜來我房裡蹭住不說,現在又來蹭吃。
我摸了摸小胖貓的腦袋,毛茸茸軟乎乎的,手感極好。
“婉婉,取個小鈴鐺過來。”
我睡姿一向不好,加上多夢。晚上常常在床榻上滾來滾去。
這小胖貓體型圓潤,卻也不大。
萬一它來借宿,被我壓住,那還了得。
紅繩穿過,小小鈴鐺係在它脖上,稍一動就發出輕微的響聲。
叮叮噹噹,歡快極了。
小胖貓似是不習慣這聲響,“喵喵”叫了幾聲,從窗戶又溜了出去。
如今時辰也差不多,我簡單收拾了一番,坐著馬車晃晃悠悠去了約好的暖鍋店。
饒是我自覺來的挺早。
才一進店,就瞧見那眉目憂愁的公子,獨獨坐在大廳一角。
“丹秋!”
他眼中驟然發亮,瞧得我有些不自在。
“雲公子。”
他絲毫不介意我的冷淡,隻是將手爐塞進我掌中,“先暖和暖和再說。”
天上的雲沉甸甸的,遠不比秋日裡晴空雲高。
半杯溫酒下肚,我臉上浮出醉意。
不得不說,這酒還挺上頭。
他什麼話也不說,也不讓我說。
暖鍋中羊肉片熟得剛好,我才夾起一片,準備墊墊肚。
雲音抬眸,隔著暖鍋,眼中好似水汽濛濛:“丹秋,那方紅巾可在你那?”
“嗯。”
我點點頭。
又聽雲音道:“那你便是答應了,對麼?”
他眼中的欣喜不似作假。
瞧得我心頭一顫。
“雲音,其實我......”
心裡的愧疚縱生,我垂下頭,正打算和盤托出。
“我知道。”
雲音的聲音平穩,聽得我心驚。
“知道?”
“我與你身份相差懸殊,以我戲子之身求娶,許太傅自然不會同意。”
“不過,你若是願意等我......”
雲音眼中全是憧憬,我心中更愧。
他的將來,不該有我。
都說酒壯慫人膽。
我將自己杯盞倒滿,一口飲儘。
握住他的手說得懇切。
“雲音,不是身份的問題。是我,我對你隻有欣賞之情,絕非相守之意。”
可麵前的男子並未因此臉色晦暗,反而順勢與我十指相握,便是我想掙脫,都不得法。
他抓住我的手,長腿一挪,便與我坐到同一條長凳之上。
雲音靠得太近,我隻得一點點往後縮著。
“你呀,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看我的眼神,怎會隻有欣賞之情?”
眼神?
我眼神可正經了。
“不是的,我......”
饒是我當麵拒絕他也不信。
不如拿顧臻出來擋擋。
我滿臉真摯,眼神明明白白寫著誠意,“其實我心中,已經有了位郎君。”
“又騙人。”
雲音眉頭緊皺,點了點我的鼻尖,“上次與我做戲,是為了小許姑娘。”
“這次做戲,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