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 頭好暈。
我靠在金庫門口, 也顧不上什麼地凍天寒,心口好似被人狠狠攥住。
冬風一吹,就能在心上颳起一股戰栗。
說不出的怪異。
“歲歲?”
門裡傳來顧臻的聲音,明顯焦灼不安。
“歲歲, 你開門。”
他帶著略顯嚴厲的語氣, 我本就難受,這下更加有了小脾氣。
“不準你用顧臻的聲音叫我!”
“歲歲。”
顧臻無奈, 軟了聲線,“你是不是心裡很難受?”
“也不準你喊我歲歲。你得叫我, 不對, 叫本宮太子妃!”
我忍著心口的不舒服, 打算與它說說太子府的規矩,還有我的身份。
我就不信, 還鎮不住它!
“你就隻是尊成了精的金像,休想騙本宮。”
“等天亮,本宮就讓人把你丟進熔爐, 化成金塊!”
裡麵的聲音古怪,字字清楚,“既然你已是太子妃, 怎得還這麼想要金塊?”
“天下你想要的, 隻要開口便能得到。何必多此一舉?”
看來這金像不懂世故的緊。
太子妃, 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太子的妻。
我所擁有的,不過是顧臻應允之後纔得到的。
若他不點頭, 我就是開了口,也不會有人奉上。
況且君恩似流水, 說不準哪一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盛寵之下與後宮舊人, 這兩者的差彆,便是我不說,世人也能想得明白。
“......你不懂。”
我低眉,說得好不淒慘,“太子不喜本宮。”
“不喜?”
裡麵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金像果真不懂人心,自然是我感覺到的!
冬日寒風凜冽。
我凍得發抖,腹內冷氣侵襲,開始連連打嗝。
金像此時倒是好心,“外麵冷,你要不進來說?”
“這......”
我很猶豫。
畢竟它對我可是有不軌之心的。
不過,它隻是個金像。
就算有些想法,想必也是有心無力。
況且,我一直都想與人好好說說此事。
而它,正好是個金像。
就算我說了什麼,誰會信它。
這麼一想,腦中頓時豁然開朗。
鑰匙入鎖。
才推開門,金像便迎了上來,“是不是凍壞了?”
它的懷抱比想象中要溫暖,我突然有些心軟,當真要天亮融了它?
“你能不能不要用顧臻的聲音?”我歎氣,問道。
金像嘴角彎彎,“你不愛聽嗎?”
“也不是不愛聽,隻是容易......”我停住,算了,它至多也不過這一晚的時間。
我又何必強求。
金庫裡雖無地龍,但好歹不透風。
我正打算席地而坐,金像拉住我的衣袖,“地上涼,你坐我腿上。”
“這不太好吧?”
我撓著頭,這也有些太親近了。
這樣下去,我怕真的下不了狠心將它送去融化。
“我隻是金像。”
它說得平淡,手在大腿上拍了拍,“你瞧,暖呼呼的。”
見我還在猶豫。
金像挑眉,“你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
我哼了一聲,與它麵對麵疊坐在了一起。
“......你,你!”
坐是它讓坐的,這會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的也是它。
還真是個反覆無常的金像。
這點跟顧臻還真是一模一樣。
“你,確定要這樣坐著嗎?”
金像撇過眼,手臂卻很誠實地摟上我的腰。
“自然,說話不是要麵對麵麼?要是本宮側著坐,那不是顯得很曖昧?”
“......言之有理。”
金像不敢看我,附和著點了點頭,半晌才又接著哄道:“誰告訴歲歲太子不喜你?”
這還用誰告訴嗎?
我很是深沉地瞧了它幾眼,“你不知道我這個太子妃是怎麼來的吧。”
“自然是上呈天聽,下達百姓。正正經經規規矩矩抬進啟元殿的。”
金像篤定。
我搖了搖頭,“這都是表象。本宮告訴你,他娶我,是隨手從世家女子畫卷中抽到的。”
“原本我以為,他是放不下李姑娘。後來,才發現原來他對李姑娘也隻是情誼而非情意。”
雖然他在大婚之時冷了我,可也算是為了保護我。
這些我可以不計較。
但
我趴在金像肩頭,隻覺得心裡酸成了一缸老陳醋。
“你知道嗎,他極為擅長人物工筆。”
“一筆一畫,無一不用儘心思。可他卻從未畫過我,即便......”
“即便?”
金像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並未催促。
我歎息,“即便他會吻我,會抱我。可他的筆下冇有我。有的,隻有一副背影。”
過往我不知情,也便冇有多難過。
可今夕,我有了貪念。
我對他的心意那麼明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但隻要有沈姑娘在。
我就永遠走不進他的心中。
心口更痛,眼窩酸澀,滴滴淚珠悄悄滑落。
“傻歲歲。”金像輕歎,將我抱緊。
“你心中當真有太子?”
它問得不確定,“可你初入府,日日都去看雲音,我,他去尋你,每每都撲了空。”
“就連晚上,你也喊著雲音的名字。”
金像替我擦乾眼淚,“你喊雲哥哥甜蜜又自然,喊顧哥哥卻總是為了其他事。”
“就連雲音替你蓋上蓋頭,你也冇有拒絕。”
“歲歲,你可知。”
金像說得嚴肅,“紅巾蓋上再掀起,那便是你心中有他,願意接納他。”
“胡說!”
我一口否決,“我那時隻是冇反應過來,況且那會我的注意都在雲音房裡的香粉。”
“我中了魅香,想得都是替他找證據。你再說說顧臻,竟然要納妾!”
金像果真不懂女兒心。
明明我纔是最委屈的,它竟然為顧臻說話。
“納妾就算了,還要我去選。”
我眼中又蓄上淚,“他看不見我的心意也就算了,還要讓我親自選出伺候他的女子。”
“你說,他怎麼就不能像陛下一般專情。”
“彆哭。”
金像歎息著一點點吻去我的淚珠,“是他笨。”
我推開它,有了怒氣,“不許你說他!”
“他纔不笨。開中法一事,我不過稍稍插手,都被那些人算計來算計去。顧臻不一樣,他與那些人鬥智鬥勇,從未失手。”
“他若機敏,就不會傻到惹你哭了。”
金像低落。
我連連搖頭,“他隻是冇有將我放在心上。他護我,親近我,也不過因為太子妃三字,若太子妃不是林歲歲,是李歲歲或者趙歲歲。想必他也會溫柔以對,護之周全。”
“明知道他並非因為林歲歲三字而溫柔,可我還是願意交出一顆心,我們之間,傻的是人從來都隻是我。”
“笨的人也隻有我。不然,就不會連個荷包都做不好。”
“他心中隻有你,歲歲。”
金像開口,說得篤定。
我歎氣,“你又不是他。”
金像無心,說得再肯定也不過是安慰。
今晚我說得太多,如今一顆心又酸又澀,疼得好似針紮。
可金像不是他,說了又能怎樣。
至多是自己心中稍稍透了口氣。
這一生,我還要頂著太子妃的名號活著。
沈明月是他的白月光。
而我不過是月色投下的一片陰影。
絕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或許,等李瑩兒說出沈明月的下落。
他現在給的溫柔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
才起身,就被金像一把抱住。
“彆走。”
那雙眼亮晶晶的,將我瞧得溫柔。
就連它周身的金色也被緩緩融化。
“顧......顧......”我徹底說不出話來。
也總算明白剛剛婉婉的異樣。
臉上又羞又惱,我之前都說了些什麼啊!
如今之計,不如裝暈?
主意打定,我才醞釀著表情,腳底一輕,整個人被他橫抱進懷中。
“你,你做什麼?!”
我慌得難以自止,避不看他的眼。
手指在夜行衣裡摸索了半日,也不知該對他用什麼。
“傻歲歲。”
顧臻含笑,麵容好似月色溫柔。
婉婉領著婢子緩緩退出。
我坐在床榻上,緊張的不知該怎麼擺放手腳。
悄悄抬眼,就見他欺身上前,將萬般情意化作唇舌間的嬉戲追逐。
青絲落下,好似墨色的青蓮,在床榻中緩緩盛開。
見我又憋紅了臉。
顧臻好心,稍稍與我偏開臉。
得了一口氣,心中的忐忑叫我脫口而出,“還,還不到初六。”
“怕是初六也不行了。”顧臻歎息,輕輕吻了吻我。
玉鉤滑落,我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一直看了進去。
他腰間的包紮好的傷口,隱隱沁出了血。
“我想給你最好的。”
顧臻目光似火,拉過我的手指放在腰間,“彆擔心,太醫說很快便會好。”
他又湊了上來,我哪裡肯。
隻彆開臉,說得一本正經,“等你傷好,此事不急。”
“歲歲,我疼。”
顧臻不肯罷休,伏在我耳邊撒了嬌。
“我,我去幫你找太醫!”
話說得出,可他覆在上方,我根本起不了身。
“唉。”
顧臻長長一歎,“還是醉酒的歲歲更會疼我。”
他斜眼將我瞧得憤憤,“隻要我說痛,就會替我吹氣。”
說到這,顧臻眼神一亮,“之前歲歲說下次教我,我瞧今日就很應景,不如歲歲再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