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 說不定剛剛出府已經被暗衛發現。再者說了, 我派了齊氏與柳氏一麵放訊息一麵跟蹤雲音,總歸會有人跟上來的。
稍稍平複了緊張的神經,我隻當自己是一條鹹魚。
馬車平穩。
他攬我越發緊密,手指捏著我的耳垂, 玩得不亦樂乎。
偶爾有些顛簸, 我便順勢抖抖衣袖,企圖讓藏在衣袖的匕首能再往捆住的手腕滑落幾分。
偏偏這路越走越平坦, 叫人好生惱火。
“歲歲。”
雲音的聲音帶著極為開懷的愉悅,“你猜, 那群死士現在仍在暖鍋店中, 還是......”
刻意的停頓叫我心頭一抖。
“你什麼意思?!”
“馬車內外, 除去趕車的聾啞車伕,便隻有我與你。”他的聲線一點點炸出我的焦慮, “如今你,纔是真的孤身一人。”
“你!”
我心口堵的厲害,不管不顧的一頭朝身邊的甘甜之氣砸了過去, “我已經在這,你又何需對她們下死手。”
“歲歲這就不講理了。她們若是活著,我與你哪裡會有安穩日子, 還是說歲歲之前說得都是謊話?”
雲音聲音陡然發冷, 捏住我的脖頸, “你便愛他至此,甘心舍了這條命也要為他引出我?”
“不, 不是。”我臉憋得通紅,艱難的吐出兩字。
“不是?”雲音不信, 手底下的勁卻鬆了不少。
“她們與我相識一場, 若是因我受死,我這一生怕是都難以釋懷。”
“原來歲歲這般心軟。”
涼涼吻落在我的眉間,驚出我一身冷汗。
就連他的手指也不安分起來,順著衣領緩緩往下。
“雲音!”
這下我真的慌了,扭來扭去試圖從他懷中逃離。
反倒被他壓得更緊,就連聲音也隱含著威脅,“歲歲,莫要再動。”
“那你也不許動我。”
“你不是要與我廝混嗎?這就怕了?”雲音聲音低沉許多,臉窩在我的肩頭,悶悶道。
“這......這還不是因為那顆丸藥!”
我急中生智,連忙解釋道:“若我暈了過去,怎麼與你拜堂成親不是?”
也不知他是不是被我說服。
雲音沉默了許久,忽然又急又輕的咬住了我的脖頸,疼得我聲音發顫。
又被他一把捂住了嘴,過一陣再鬆手咬我一口,等我呼痛又再次緊緊捂住。
我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腦中更是浮想聯翩。
冷不丁想起過往聽孫氏她們說過的一些詭異之事。
傳聞若是有人在月圓之夜獨自呆在亂葬崗,七日之後多半會性情大變,猶如狼犬,極為喜好攻擊他人。
而凡是被攻擊過的人,大部分也會在七日後被同化,逐漸失去神誌。
我揣摩著,雲音這般對我,搞不好也是去過了亂葬崗。
不過,他去亂葬崗做什麼?
我疑惑更深。
他雖然咬得不重,冇有破皮。可萬一
我打了個寒顫,想起她們說的破解之法,趁著他手重新鬆開之際,極為形象的學道:“嘩啦啦啦啦啦啦......”
雖然與實際的水流聲差了許多,可效果還是有的。
雲音的聲音明顯不快,起身離我甚遠,“你......做什麼?”
“你不怕水嗎?”
我側耳聽了一會,雲音呼吸平穩,不像是恐懼的模樣。
“怕水?”
他似是明白我話裡的意思,隻隱隱發笑,不再理我。
車簾一掀,我被雲音倒栽蔥似的扛在肩上。
隻聽“吱呀-”一聲,細碎的腳步聲極有秩序的湧了過來。
“公子,老夫人今日又難受得緊。”
“公子,姑娘還未回來,可要派人去一瞧究竟?”
姑娘?
原來姚黃當真與他有乾係。我正要再聽仔細些,那些聲音卻都換了口風。
“公子,這女子留不得。”
“公子,您可要三思啊。她在這,那人遲早也會找來。”
“公子,您若下不了手,老奴願意替您分憂。”
“公子!”
我聽得頭大,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這趟獨入虎穴,到底能堅持到何時。
“行了。”
雲音冷了臉,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去稟告老夫人,今日黃昏,我要拜堂。”
似是一顆石子狠狠砸進了平靜的水麵。
“公子!她是誰,您忘了?!”
“公子,老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被他們嚷得頭痛,腦袋又倒垂著,胃裡吃進去的那些羊肉被風一吹,更是難受的想吐。
“照辦。”
雲音惜字如金,扛著我晃晃悠悠進了一處暖和的房間。
“公子歸來了。”
才進門,一道慈愛的聲音響起,雲音應了聲,將我放在床榻之上,“蘭姨,你幫歲歲簡單收拾一番,今晚是我與她大喜的日子。”
“這麼突然?”蘭姨頓了頓,仍是溫和道:“既是大喜,哪裡有捆著新娘子的說法,我瞧這姑娘受了寒,怕是得好好沐浴一番,才能將寒氣逼出。”
“蘭姨看著辦吧。”雲音冇有回絕,隻是壓低了聲音,我聽得不甚清楚。
“娘她今日還是迷糊著嗎?今日也算......我怕她嚇著......歲歲的身份不易......明日一早便......”
這說什麼呢?
我努力朝聲源滾動著身子,才挪了冇幾下,半邊身子一空,直直摔下床榻,以臉著地,疼的我連連吸氣。
“還是揭開她的眼罩吧。”
蘭姨的聲音在我身前響起,“她既然肯前來,必然是做出了選擇。”
“再說了,一會還要開臉點唇,新娘子總得要漂漂亮亮纔是。”
“不開臉行不行?”
早前與顧臻大婚,就這絞麵,滋味酸爽的我畢生難忘。
“那怎麼行?哪個姑娘出嫁前不開臉的?”
蘭姨失笑。
雲音冇有說話,隻是將我重新抱起放在榻上,取了我遮眼的黑布,淡漠道:“剛剛你也聽見了,這府裡除了我,冇人想你活著。莫要亂跑,與蘭姨呆在一處,黃昏時分,便是你我大喜之時。”
猛然從黑暗中重新看到光,我眼神失了準,心口更是憋得難忍。
繩索隨之落下,我揉著發痛的手腕,麵上急迫,“我不行了。”
手腕被雲音攥的發緊,我顧不上其他,說得斷斷續續,“我,我,想......嘔。”
好好的長袍被我弄得腥臭難聞,雲音反倒笑了起來。
他並未責難,隻是替我拍著背,甚是憂愁,“身子怎麼這麼弱。”
也不知他是什麼做的記性,若不是那糟心的丸藥,我能成了這副弱風拂柳的模樣?
直到我漸漸止住了噁心,雲音纔出去沐浴換衣。
屏風外。
蘭姨與幾個年輕的婢子正收拾著被我弄臟的地方。
我整個人縮在木桶之中,任由熱水漫過臉頰。
又將浸了熱水的帕子置在頭頂,深沉的好似一尊泥菩薩。
剛剛的衣裙都被穢物弄臟,讓婢子抱了出去。
我是被好幾雙眼睛盯著進了水,著實也冇有多餘的地方可以藏匕首,一會就算要衝出重圍,也得有個利器纔是。
可這房內有角的地方都被磨圓撫平。
彆說利器,連個花瓶都冇有。
萬一今晚顧臻的人冇有趕到,難不成我真的要與雲音拜堂?!
心裡的煩躁一陣勝過一陣。
“水溫了,姑娘起身吧。”蘭姨替我裹上綢巾,身上的水珠滾落,都被婢子細緻的擦拭乾淨。
柔軟的新衣一層層套在身上,就連腰帶都被仔仔細細打好了結,隻是蘭姨的手法,著實眼熟。
幾乎與我在啟元殿,被那些嫫嫫伺候時打的結一模一樣。
“行了,你們都先下去。這裡交與我便是。”
“是。”
婢子矮身後退,身邊隻剩慈眉善目的蘭姨。
扶著我轉過屏風之時,手中被塞進一把匕首。
她麵無改變,衣袖遮擋之際,匕首一滑,便落入我寬大的衣袖之中。
“姑娘請坐。”
蘭姨口中有禮,雙膝一彎,輕輕跪在我麵前,“開臉是疼些,可古法禮儀不可廢。”
她額頭伏地,再起身時,口中低低道:“太子妃莫怕,陛下已經安排穩妥。”
明明她與雲音似是親近的關係,如今又口口聲聲說是父皇的人。
我不語,也冇個信物,莫不是詐我?
蘭姨挑起我的髮絲,緩緩擦乾,“匕首頂端的紅珠,太子妃打開瞧瞧便知奴婢真假。”
拿出袖中的匕首。
我半信半疑地擰了幾下,紅珠巋然不動。
蘭姨噎住,伸手在紅珠上先向左轉了四圈,又向右轉了兩圈,接著輕輕在頂部一按。
剛剛還穩固的珠子立馬脫落,露出一張硃砂畫得紋路。
與我之前見過的那些暗衛玉牌上的篆刻如出一轍。
“......”
匕首的的確確是我從披風裡隨手拿出的,若我拿得不是匕首呢?
“那裡放得都是宮中的物件,奴婢是極為熟悉的。”蘭姨壓低了聲音,“奴婢們在此處蟄伏數年,等的便是這一刻。”
我垂眸,若是信她,那父皇母後必然知情。
不但冇有阻攔,反而借念念與其身邊的嫫嫫之手,送我出府。
我是有顆真心,但也容不得他人如此算計。
銅鏡裡的女子愁眉不展,蘭姨手巧,髮髻初成,金釵點翠。
香粉輕掃,蛾眉黛染。
一張病容,變得光彩照人不說,就連眼角處那一縷愁思,也被悉數掩蓋。
黃昏日漸晚,心口越發疼得厲害。
若他也知曉,我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