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落下, 美人端坐, 好巧不巧的擋住了我所有可能出逃的地方。
冇有束髮的雲音透著股慵懶之氣。
木柴燒得劈叭作響,似是將我也一同燒了起來。
“不用這麼徹底,隻露出腰就好。”我手忙腳亂的捂住他敞開的衣襟,閉眼正色道:“雲音, 我是太子妃林歲歲。”
“我知道。”
雲音似是逗我上癮, 笑聲爽朗,“你是歲歲, 我知道的,從一開始, 我就知道你是歲歲。”
他往前又湊了湊, 逼得我又後退了不少。
“請注意我的身份, 我是太子妃!”身後就是隔著床幔的牆壁,我有些惱, “我是彆人的妻。”
“又不曾圓房,算不上。”他倒是說得大大咧咧,渾不在意我的羞惱。
“你!”
太子府的事他倒是知道的清楚, 甚至於是我的房內事。
“何時收買了婉婉?!”我問得有氣無力。
“婉婉?你是說那個婢子?”雲音挑眉,“這你得問魏良,一番贈物引得小姑娘心緒盪漾, 卻又什麼也不說。小姑娘生了妒忌, 可比猛虎出山。”
“妒忌?”
“是啊, 她妒忌死去的青青,更恨造成這誤會的你與顧臻, 不過,她倒是還念著你的好, 旁的都冇答應。”
“我的老底都交代完了, 還算念著我的好?”我氣笑了。
“她的確背主,可丸藥發作之時,她有無數次可以了結你的機會,都冇有動手。”
“是嗎?那我還得謝謝她的不殺之恩。”
我偏頭,冷笑道:“你怎知她不殺我是念著我的好,說不定就是想看著我痛不欲生呢?”
“歲歲又說賭氣的話了。”
雲音伸手點了點我的額頭,忽然問得小心翼翼,“那你恨我嗎?”
“......”
他欲言又止,讓滿腹牢騷的我一瞬間被警醒,隻問得直接。
“你讓我說實話還是作假?”
“......假話吧。”
出乎意料地,他冇有要我如實陳述。想起顧臻教給我的那些話術。
我將眉眼狠戾,說出的口的字卻輕輕淡淡,“恨。”
懷柔政策,用在此時最好。
短暫的寂靜,雲音將我瞧得徹底。
“歲歲,可說得假話?”
他不確定,但眼神已然發亮,“可是騙了我?”
我不知他問得是哪一句,隻得簡單的應道,“嗯。”
而麵前含笑的雲音更讓我有些錯愕。
他怕是我見過第一個因為假話而欣喜的人了。他手段狠辣,可在某些方麵,卻又單純的緊。
抑或是說,他寧願信我,也不願拆穿我的戲碼?
心有憐惜,讓我把後話說得誠摯無比,“我不恨你,所求也隻有一個名單。隻要你讓我記住那些人名,怎樣?”
“丸藥?”雲音笑意難掩,“我冇記錯的話,你可是言之鑿鑿選擇了自己的命。這也不恨?”
“生死有命,也隻能如此。”我垂頭,很是認慫。
在府中,心如止水真的很難。
不過仔細一想,其實也不太難,隻要離顧臻遠一點,再遠一點。
許是看出了我的念想,他聲線一冷,直道。
“那你可知我所求?”
“歲歲,今日是我的生辰。”
雲音退開些,指著床幔外不甚清楚的光,眼中邪氣畢現,“本來,今日該是我與你成婚後的第一日,該是我這半生最幸福的一日。”
生辰?
我下意識地往衣袖裡摸了摸,除了匕首,拿不出任何像樣的禮物。
“這裡可有雞蛋?”
我問得突兀,生生打斷了他的話,見他發呆,我又不確定的補充道:“鳥蛋也成。”
“做什麼?”他麵上的凶狠被疑惑取代。
我比他還詫異,“我爹說,過生辰都要吃顆蛋,寓意這一年都會吃得肚兒圓滾滾,臉蛋兒肉乎乎。”
“今兒不是你的生辰嗎?當然要吃顆蛋,吉利一下。”
趁著他發愣,我手腳利落的從床榻上滑下,在房裡轉了一圈,除了木柴,連個米粒都冇有,更彆提雞蛋。
“要不,我給你說些吉利話吧?”
“祝雲音年年......”
“等一等。”
雲音坐在榻上,床幔隔開了我與他,叫我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他徐徐說道:“雲音隻是個藝名,我隨母姓孟,單名一個雲字。”
孟雲?
我點了點頭,改口利落,“祝孟雲年年的日子紅似火,欣然常隨,福運不斷。生辰快樂!”
灶台上多的是熱水,我端了兩碗,分給他一碗,認真道:“呐,我們以水代酒,一口喝乾,這樣祝詞纔會成真。”
“傻歲歲。”
雲音歎息,伸出床幔的手修長有力,略帶遲疑地接過了我遞上的碗,“你真是一副玲瓏心,我倒寧願你恨我,這樣我也好縱著自己的性子,叫顧臻痛不欲生,叫皇室蒙羞。”
“歲歲,你當真是捏住了我的死穴。”
有了他這話,我總算鬆了口氣。
心中輕快,就連口中的白水也有了滋味,甜絲絲的。
床幔拉起,雲音在榻上躺得平整,渾身衣物整齊,隻將腰間有篆字的部位露出。
“這便是名單。你認真的瞧,可彆記差了。”
十二個名字不多,卻都是往日裡爹在家嘮叨過的熟名。
不是巧立名目,以次充好霸占良田,便是強取豪奪,豢養地痞放債。
爹過往因為這些世家貴族,頭髮可冇少掉。
光是秉公處理四字,就熬掉了不少心血。
要不是我一躍成了太子妃,九月怕是我和爹在京都的最後一段日子。
好個十二賢!
我恨得牙癢癢,眉毛緊緊蹙在一起,背的咬牙切齒。
就連門外有了輕微的腳步聲都冇留意到。
剛背完最後一字,臉頰被雲音輕輕捏住,嘴角向上一拉,變出一個笑模樣。
“歲歲還是這樣好看,愁苦與你不搭。”
“唔唔,痛。”我搶回自己的臉,雲音卻好像故意捉弄,順手又捏住了我的腰。
“歲歲這裡好軟,痛不痛?”
“廢話!”我才拍開他的手,石屋的大門應聲而倒。
不用回頭都能感受到那漫天而來的寒氣與怒意。
偏雲音冇個眼力勁,在這個時候拉下我的頭,以衣袖做擋,將一顆極苦的丸藥喂進我口中。
他眉眼在歎息,就連聲音都壓得很低很低。
那模樣好似生離死彆,看得我心頭不安。
“莫要亂說,有此名單,至少能免你死罪。”我胡亂嚼下丸藥,顧不上口中的苦澀,輕輕怕了拍他的手。
才一轉身,就對上日思夜想的人。
那雙桃花眼冇了過往的神采,整張麵容灰撲撲的,似是剛剛從土坑裡出來。
“歲歲。”就連聲音,都乾澀異常。
顧臻瞧著我,又好似不敢置信,隻是朝我張開了雙手,低低又喚了一聲,“歲歲。”
“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