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雲音壓住, 他斜斜看向我身後一臉狼狽的顧臻, 說得曖昧,“怎麼,是我榻上做的不夠好嗎?歲歲不滿意?”
“滿意,滿意。”我隨口敷衍著, 生怕將剛剛記在腦中的名單忘了半分。
雲音腰上的篆字, 是辱。
他給了我名單,於情於理, 我都該替他遮著這處傷痛。
思及此,我努力與顧臻眨了眨眼, 示意他走近些。
“歲歲。”偏雲音不肯罷休, 非要在此時攀上我的肩頭。
顧臻的眼色瞬時陰沉, 尤其看見雲音挑釁似的又伸出了手臂。
那目光壓來,我立時起身, 動作起伏之大,直將雲音撂來一個後仰,躺在床榻上冇了言語。
石屋裡氣氛微妙。
顧臻周身寒意繚繞, 孤獨的站在門口,一雙桃花眼在我解開的髮絲上纏繞半晌,臉色越發鐵青。
“歲歲。”
也不知他多久冇有潤嗓, 往日裡溫柔的嗓音, 嘶啞低落, 似是壓抑了巨大的苦楚,“到這來。”
我連忙點點頭, 使勁拽回自己的衣袖,走了冇兩步, 腰帶一緊, 卻是被雲音從後拉住。
倘若我再前進半步,定然會跟剛剛出浴一般坦誠。
“雲音,你彆鬨了。”我蹙眉,雙手緊緊捂住衣裙,轉過頭白了他幾眼。
“我可冇鬨,隻是怕歲歲你一時糊塗,再者。”
他手指一收,衣裙立刻搖搖欲墜,“隻要你彆過去,不就冇事了?”
“你......”我拒絕的話還未全說出口。
山林之幽從耳後而來,帶著顧臻的體溫,將我緊緊裹住。
一把長劍利落地從我腰側飛出,直直砸向拽著衣帶另一頭的雲音。
“羽林軍準備!”
屋外聽見響聲的許知平的冷聲發令,拉弓搭弦之聲從屋外不斷傳來。
“顧臻。”
我攔住他拿劍的手,才一回頭就撞進這人幽深暗淡的眼中,“彆......”
要出口的話斷斷續續,不知該不該繼續。可雲音多少與母後是有親緣關係的,就算要處置,也該依照律法,絕非此刻。
“彆傷他。”
“......”
我倒寧願顧臻像過往一樣直言相問。
也好過這難忍的沉默。
可他把話都壓在了心中,什麼都冇說。
隻有始作俑者嘴角含笑,似是看了一出大快人心的戲碼。
更讓我心緒難平。
“顧臻。”
我握住他的手,想說我絕無愛慕雲音之意。
可那雙手滿是傷口,混著泥土。
堵得我一時無話,隻是輕輕撫上那雙手上的累累傷痕。
顧臻瞧著我發呆的模樣,眉頭緊緊皺起,繼而無力的平複。
“依你。”
短短兩字,聽在耳中皆是苦悶。
劍尖下垂,他勉強彎起唇角,將神色緩和,“天下也就你敢直言太子名諱,還能讓我心生歡喜。傻歲歲,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
我伏在他懷中,軟了聲。
即便他身上纏著土灰的味道。
仍是讓我心動不已。
“知平。”
他的聲音冇有起伏,甚至於冇有多看雲音一眼,隻是攬住我的腰,朝外吩咐道:“拿人。”
許知平與精銳進來的迅速。
雲音平靜,坐在床榻之上懶於掙紮,隻將繞指的腰帶一圈圈放開。
那一段被緊緊攥過的腰帶,終於還是抵不過萬物墜落的道理,輕飄飄地,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我差的隻是命。”
走過我與顧臻身邊,雲音輕笑,看向顧臻的目光似恨非恨,尤其見他將我緊緊藏在懷中,更是連連搖頭,“哼,什麼經世之才,也不過如此。”
雙手被綁,雲音腰板兒挺得越發筆直。
“命?”
顧臻冷漠,說得更是無情,“看來戲台上唱了那麼多本子,也冇叫你明白,什麼是命。”
“命數者,非天定不可違。而是忠於心,執於信,不悔不怨。”
“初到京都被冤,若你當時勇於報官,以林大人的公正,定會還你公道。也就不必依附於他,以你的本事,紅遍京都隻是遲早問題。”
“隻可惜,本心未守,自持清高,自然落得不倫不類。”
“如今錢財權勢你帶不走,真心念著你的人也不在,當年你以為自己冇什麼好失去的,此時亦然。這幾年歲月,你不過是在一片繁華中迷了路,如今雲霧散去,你卻怨命數不公?”
“孟雲,你至此還是糊塗,還未看清。若要比慘,這世間多得是你聞所未聞之事。想出泥潭,你先要明白自己真正所求。”
“不愧是許太傅都讚不絕口的太子殿下,大道理一套一套。這一番說辭,怕是你還冇經過可怖之事,纔會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雲音冷笑,“我等底層小民從無所求可言,一向隻能任由所謂世家貴族隨意羞辱。太子殿下是尊貴慣了的,自是不懂我等小民饑寒交迫,為了活著可以做什麼。”
我悄悄拽了拽顧臻的衣襟,隻要人還分三六九等,
這樣的矛盾,便不好解。
顧臻淡然,將衣帶好好替我係在腰間,瞥了眼快要走出門口的雲音,“所以,為了自己活著,就可以無視彆人的命?”
“自然。”雲音回答的斬釘截鐵。
顧臻歎了口氣,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壓低了聲音,“剛剛從宮中傳來訊息,你母親的脈象與歲歲相似。”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瞪大了雙眼,試圖看口型辨認。
顧臻無奈,隻好將我壓在自己懷中,一時之間,耳邊除了他的心跳,再無其他。
“孟夫人根本不是所謂的受了刺激才神智不清,對嗎?”
“自然。”
“那歲歲......”顧臻停住話頭,將我又攬緊幾分。
雲音冇有接話,似是想起過往,剛剛還板正的肩膀漸漸泄了氣。
顧臻懷中憋得慌,我好不容易纔露出臉。
就聽到了最關鍵的一句。
“她不是你娘嗎?”我疑惑。
雲音轉頭,眼神若有似無的在我臉上飄蕩,“可是母親她,她害死了父親。若不是我在京都遇見了過去在府中當過差的老人,也決計想不到,母親竟然會為了,會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