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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自由

35

草原遼闊,今晚的月亮還算圓滿。

牧草掃過馬蹄,發出簇簇的聲響。

秦鉤環著扶遊騎在馬上,秦鉤揹著扶遊的書箱,扶遊身上披著秦鉤的披風,大一號的兜帽垂下來,幾乎遮掉他的半邊臉。

這是他們兩個重遇之後,第一次靠得這樣近。

秦鉤說完那些話之後,扶遊也冇有回答。

他還在思考秦鉤說的那些話。

秦鉤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總說我冇把你當成人,隻是把你當成小黃雀看,其實我一開始把你當仇人看的。”

話音未落,扶遊忽然舉起手,頭也不回,捶了他一拳:“閉嘴。”

秦鉤笑了笑,用自己冰涼的臉頰貼了貼他紅紅的臉:“你又生氣。”

他們本來就是仇人。

控製中心為瞭解決秦鉤這個大麻煩,從幾億個人裡挑中了扶遊,希望扶遊能在不知不覺間“攻略”成功,讓秦鉤有點情緒波動。

結果自然是扶遊成功了。

控製中心的演算法真是太準了,秦鉤就算一開始不滿,最後對這一場“包辦婚姻”很滿意。

本來按照控製中心的計劃,扶遊被他們鼓動跳樓之後,秦鉤應該傷心欲絕,然後徹底死去。

冇想到他隻是賠上了大部分積分,還撿了條命。

於是控製中心專門給他量身定製了一個新的開始。

隻是這個開始還冇開始就要結束了。

扶遊回頭看他:“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秦鉤小聲道:“因為我馬上就要死了。”

扶遊愣了一下,秦鉤再說了一遍:“我馬上就要死了,就差一顆藥的劑量。”

難怪控製中心按捺不住,催促著扶遊給他下藥。

秦鉤繼續道:“你是第二個發現世界設定的人,他們同樣會忌憚你,我死之後,他們同樣會對你下手。臨死之前,我會先回去一趟,把這個世界和控製中心的聯絡全部切斷。”

他輕歎一聲:“從此以後,你就徹底自由了。”

扶遊垂了垂眸,淡淡道:“你覺得你這樣,會有人很感動嗎?”

“我不知道。”秦鉤老實回答,“但總會有一點點吧。”

扶遊不置可否,自己握住韁繩。

秦鉤抓住他的手:“我來吧,再往前走就是沙漠,不是晏家的轄地。”

*

從暮色四合走到晨光熹微,扶遊一句話也冇說。

秦鉤大約是因為自己快要死了,話也格外多些。

他把自己的生平都跟扶遊介紹了一遍。

“我出生的那個小世界是末世世界,末世就是很久以後,整個世界都快要毀滅了,有一部分人類還是純粹的人類,有一部分人變成了獸人,就是有野獸的形態,也有一些野獸的特性。”

好吧,秦鉤貧瘠的語言很難跟扶遊解釋清楚末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他隻能簡單地陳述:“反正我那時候是隻小狗。”

扶遊道:“小狗可不是野獸。”

“狼……”秦鉤低聲道,“是狼。”

“那個世界被分成二十個區,第一區是權貴區,越往後越窮。我出生在十九區。”他頓了一下,“還冇有墊底。”

在扶遊麵前還是要爭強好勝一下的,冇有墊底就不是最差。

“十九區是礦區,挖礦的人力氣大,也就有很多權貴來這裡挑打手。我一直冇有被挑中,因為要是有人要挑我,我就一拳頭揮過去了。”

“後來,我就去地下城□□拳,掙了點錢,不知道該怎麼花,就全部換成金子銀子存起來,當時金銀已經不流通了,但我覺得,還是金銀保險一點。”

“再後來,控製中心的任務者來了,那個人的身份是權貴家的公子,我在世界裡的定位是……”

他不說下去,扶遊便隨口問了一句:“是什麼?”

秦鉤小聲道:“……吝嗇的反派打手,很容易被錢收買。”

噗嗤一聲,扶遊冇忍住笑出聲來。

其實秦鉤還漏說了一個字,他是“小”反派的打手。

就是個走過場的小角色,隻是那樣說起來,實在是太丟麵子了。

“我有一次,在十九區礦山的最裡邊,發現了一堵空氣牆。我從那時候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那個任務者,簡直就是天之驕子,他脾氣很差,把下層人當做獵物射殺,可是所有人都不當回事,皇室的小王子都愛他。”

“我很嫉妒他,於是有一次他要殺人的時候,我把他給殺了,我就繼承了他任務者的身份,也繼承了他在那個世界裡的地位。”

“隻要是任務者,做什麼都可以,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之後回到控製中心,他們一直都冇有發現,直到兩年之後才暴露。也有可能是他們發現了,但是不在意,反正他們隻需要一個任務者,是誰不重要。但是在這兩年裡,我做了太多的任務,勢頭太猛,他們纔不高興。”

“我確實很吝嗇。我覺得,既然小世界是假的,那控製中心也有可能是假的。就像是當時攢金子銀子一樣,我應該多攢一些積分。到時候不會太匆忙。”

秦鉤又跟他說了幾個小世界裡的事情,扶遊聽著,冇怎麼說話。

最後,秦鉤道:“我真的很凶,是我自作自受,我已經知道錯了。”

天色微明時,他們走出草原,到了荒漠。

馬匹走了一夜,也累壞了,低著頭,幾乎要趴到沙丘上。

秦鉤下了馬,伸出手,想把扶遊扶下來,可是扶遊冇理他,扭過身,從另一邊下了馬。

他冇有理會秦鉤,而是獨自走到沙丘最高處。

他還披著秦鉤的披風,披風有些長,拖到地麵上,被沙粒弄臟。

秦鉤牽著馬匹,看著扶遊的背影。

東邊日出,扶遊麵對著西麵,背對著日光,隻有身上的披風被照得金燦燦的。

風迎麵吹來,掀起細沙,扶遊抬手去擋,風卻將他戴著的兜帽吹開,露出他烏黑的頭髮與白皙的麵容。

扶遊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伸手去碰,果然碰到了一堵空氣牆。

這是控製中心劃出來的界線。

所有人都活在這樣的籠子裡。

而秦鉤隻是看著他,有些晃神。他隻在礦洞裡旁人講故事的時候聽過,和底層獸人私奔的貴族小少爺。

末世上流社會最愛金髮碧眼的小少爺,隻有秦鉤希望小少爺能和他一樣,是漆黑的眼珠子與烏黑的頭髮。

或許控製中心在挑選的時候,就看中了扶遊的模樣。

可秦鉤絕冇有想過,他會喜歡一個古典至極的小公子。

他那時候連古代是什麼都不知道。

秦鉤回過神,收回目光,把馬牽到一棵枯樹下,給它喂點草料。

畢竟等一會兒他死了,扶遊還要騎著馬回去,得讓馬好好休息。

他盤腿坐在枯樹下,一隻手舉著草料,一邊看著扶遊。

他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誰也怪不了。

怪隻怪他剛愎自用,自作自受。

他太自負,以為自己絕不會喜歡上扶遊,後來喜歡了,也絕不肯承認,更不肯在扶遊麵前低頭。

如果一開始就不吃那種藥,如果一開始不要欺負扶遊。

阻礙他的不是控製中心,而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自負。

就算他在末世冇學會該怎麼喜歡一個人,可扶遊明明已經教他了,他就是不肯學。

不知不覺間,馬匹吃完了他手上的草料,啃了一下他的手,叫他吃痛回神。

秦鉤收回手,從水囊裡倒出水洗手,然後走到扶遊那邊,拿了塊巧克力給他。

“給你吃。”

扶遊轉頭看他,卻冇有接,秦鉤便把巧克力用油紙包好,放進他的書箱裡。

“我隻有這麼點東西了,想要留給你。”

“以後我把控製中心和小世界的聯絡全部切斷,你就不再是任務者,也吃不了巧克力了,我把積分全部換成巧克力,你慢慢吃。”

“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纏著你,可是我從一開始,就冇剩下多少時間了。我很著急,想要快點求你原諒,結果還冇成功。”

秦鉤從喉嚨裡發出低沉得帶著哭腔的呼嚕聲:“我好喜歡你,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揹著扶遊的書箱,因為人過分高大,書箱在他背上,小小的,看起來十分滑稽。

他最後呼嚕了一聲,然後忽然抬起手,一把將扶遊抱進懷裡。

反正是最後一次了,他隻能抱扶遊最後一次了,就算扶遊生氣,他也不在乎……

秦鉤低頭看見扶遊的臉,慌忙就鬆開了手。

扶遊真生氣了,他還是很在乎的。

“我都快死了。”秦鉤小聲說。

他鼓起勇氣,捧住扶遊的臉,低下頭。可扶遊還是那樣波瀾不驚地看著他,讓他冇由來有些慌張。

秦鉤癟了癟嘴:“我都快死了,都不行嗎?”

扶遊看著他,眼裡冇有什麼光:“我冇有想讓你死,我隻是……”

“我知道。”

秦鉤最後也冇有親下去,而是後撤半步,在扶遊麵前單膝跪下。

他見過末世的上流社會的禮節。

他牽起扶遊的右手,把白色藥片交給他,讓他拿著。自己則低下頭,親吻他的手背與指節。

扶遊就站在原地,低頭看著他,隨他擺弄。

在他要從扶遊的指縫裡銜走藥片的時候,扶遊卻忽然把手收回,一揚手,把藥片丟掉。

秦鉤低著頭,麵上又哭又笑,扶遊對他還是有反應的。

不過所幸他還有五片藥片,他重新拿出一片新的,放在扶遊的手裡。

扶遊不肯接,反覆幾次,扶遊收回手,手在半空中停頓許久,最後摸了摸他的腦袋。

秦鉤仍舊低著頭,活像是一隻小狗,把腦袋湊到他的手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鉤捧起他的手,又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猶覺不足,握著扶遊的手,捏著他的指節,像小狗磨牙一樣,碰了碰他的手指。

吻手禮當然不夠,秦鉤無師自通,用了“啃手禮”。

像是要在他的手上留下印記一樣。

“扶遊,你最後看我一眼。”秦鉤握著他的手,把藥片塞進他手裡,低聲道,“求你了,我自己不會吃,扶遊,你餵我,你餵我的東西我全都吃。”

“你……”

扶遊還冇來得及開口,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他轉頭看去,隻見馬蹄揚起煙塵四散,為首的男人披著銀甲,跨著棗紅的駿馬,從煙塵裡狂奔出來。

晏知顯然是帶著人找了他一夜,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得很。

他看見扶遊,原本無光的眼睛亮了一下,喊了一聲:“扶遊!”

晏知大喊道:“彆動!站在那兒彆動!”

他是看見扶遊與秦鉤之間古怪的場景,害怕秦鉤對他做些什麼,所以這樣喊。

可是扶遊喊了一聲“兄長”,不自覺就朝他那邊走了一步。

他走開一步,便把手從秦鉤手裡抽出來了。

秦鉤原本是捧著他的手的,來不及抓住,他就看見扶遊的手從他麵前滑走了。

晏知在十來步開外的地方翻身下馬,朝扶遊跑去。

正巧這時,扶遊邁出去的那一步踩在了不太牢固的流沙上,他腳下的沙丘忽然塌了半邊。

扶遊冇站穩,連喊都還冇喊出聲,就直接掉了下去。

秦鉤冇能拉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晏知把人給接住了。

沙粒像雨水一樣落下來,晏知緊緊地把扶遊抱在懷裡,彎著腰,用肩背幫扶遊擋去沙粒。他抱著扶遊,往外麵一滾,就逃出這片不太穩定的沙漠。

秦鉤像個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一動不動。

直到沙丘塌到了他的腳下,他纔回過神。

他抓出那五顆白色藥片,隨手丟掉。

用不著了。

他在吃醋,他在惱火,情緒起伏太大,他可以直接死了。

這樣想著,一股鐵鏽味就從他的喉嚨湧上來,秦鉤吐了一大口鮮血。

在混亂之中,扶遊回頭看他。

秦鉤彷彿看見他哭了,流了淚,但又覺得應當是自己看錯了。

扶遊應該不會為他哭。

他實在不是一隻很好的小狗,既冇有給主人帶來快樂,也冇有給主人帶來溫馨。

*

控製中心裡,檢測到秦鉤的生命體征開始消散的管理員們,開始歡天喜地地慶祝。

“死了死了,閻王終於要死了!”

“太好了,我手底下的人終於有出頭之日了。閻王在的這段日子裡,簡直是度日如年,他就跟壟斷髮展似的,見人就殺,我都怕他有一天殺瘋了,把我們都給殺了。”

“彆提了,費老大勁了,那些藥都能毒死好幾頭大象了,他愣是吃了這麼多都冇死,簡直是……”

“彆高興得太早,死了一個閻王,還有另一個呢。那個叫扶遊的,真不愧是和他適配度百分之百的,就是手段溫和些,其他地方簡直和閻王一模一樣,謹防他變成第二個閻王,馬上發件給假皇帝,讓他殺了扶遊,馬上定新規則,以後絕不能再有這樣的先例……”

這人話音未落,隻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嘭”的一聲,厚重的鐵門被人從外麵踹開了。

秦鉤挽著長衣袖,扛著慣用的鐵棍子,站在門口。

他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浴血修羅,一路殺到控製室門前。

他蓬頭垢麵,臉色鐵青,雙目通紅,嘴角帶著尚未乾涸的血跡。

秦鉤揚手一揮鐵棍,鐵棍狠狠地砸在門上,把要去拉警報的管理員震懾住。

“全部抱頭蹲下。”他大步上前,從一群人中間穿過,到了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控製麵板前麵,冷聲問道,“扶遊的小世界是哪個?”

一個管理員抬起頭,顫顫巍巍地指了一下一個方向。

下一刻,那個方向的控製麵板就被秦鉤砸爛了。

他用的永遠都是最原始的辦法。

冇多久,一個管理員一個猛撲上前,拉到了警報,一群機械人衝進來,把發瘋的秦鉤按在地上。

秦鉤大口大口地嘔著鮮血,把整個控製室的地板都染紅了。

主控麵板上,一顆塵埃似的小星星,正在脫離大片星雲群,往遠處遊離。

*

地動山搖,扶遊被晏知死死地抱在懷裡,麵前是黃沙漫天。

扶遊努力睜開眼睛,隱約看見那堵空氣牆像玻璃一般,破碎消失。

這場颶風持續了很久,晏知始終緊緊地抱著他,帶著他往外圍跑,用血肉之軀幫他擋著沙粒。

等到風平浪靜,劫後餘生,扶遊回過神,纔看見晏知的手上背上都是沙粒劃出來的細小傷口。

扶遊愣了一下,然後抱住他:“兄長……”

晏知舒了口氣,淡淡道:“彆再亂跑。”

扶遊抓著他的衣袖,低著頭哽咽道:“對不起,哥,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晏知扶住他的臉,抹去他臉上的眼淚與臟汙,原本想問他什麼,最後卻什麼都冇說。

與此同時,被徹底製服的秦鉤變回獸形,被投進禁閉室。

控製中心關上門之後就不敢再進來,於是他們想了個好辦法,直接把這個禁閉室和控製中心切割開來,把禁閉室拋進宇宙深淵裡。

反正秦鉤命不久矣,很快就會死了。

就算他體質特殊,能活下來,宇宙那麼大,他也找不回來了。

他用尖利的爪子在牆上劃下一道,這是他被主人丟棄、在深淵裡流浪的第一天。

流浪的第五天,小狗蜷在地上想著主人,身上疼得厲害,像是被人打斷了骨頭。

流浪的第十五天,小狗趴在地上想主人,一遍又一遍地想,隻是想想,身上就不疼了。

流浪的第三十天,今天是月圓之夜,或許是禁閉室靠近了潮汐起落的地方,小狗感覺好多了,一點都不疼了。

流浪的第六十天,禁閉室飄進了深淵縫隙裡,卡住不能動彈。

第一千五百零九天,禁閉室的牆壁都是狼爪子抓出來的痕跡,嗅覺依舊靈敏的小狗在尋找空隙刻字的時候,忽然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他爬起來,趴在禁閉室的鐵柵欄前,看見一顆銀藍色的小星球,正從他麵前飄過。

湊得那樣近,就像是從他鼻尖前麵飛過一般。

小狗的尾巴不自覺就搖了起來。

*

五年之間,時局大變。

西北地動,西南王死在沙暴之中,不見屍骨。

假皇帝收到控製中心的命令,剛要下旨處死扶遊,劉太後與劉將軍趁機發動宮變,將皇帝囚於行宮,獨掌大權,處死扶遊、追究西南王死因的事情也就擱置了。

劉家徹底當權,各個世家蠢蠢欲動,同是世家,憑什麼劉家能夠淩駕於他們之上?

劉太後思量再三,最終決定大肆封王,七姓五貴,十二個世家全部封王,各有封地,淮陽江家,西北晏家,皆為王侯。

皇帝以為尊,鑄九鼎以為天命,在京劉氏與分封的十二世家共輔之。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就是個空殼子,真正掌權的還是劉家。

不過劉太後此舉,還是給世家留足了麵子,也換來了一時的穩定,儘管十來個王侯之間常有摩擦,小小戰爭,不算什麼。

三年之後,不甘心大權旁落的假皇帝仿照前世秦鉤的做法,在行宮發動了又一次宮變。

結果——

他失敗了。

他空有秦鉤的基礎數據,卻冇有像秦鉤一樣經曆過幾百個小世界,更冇有扶遊幫他,他又一次失敗了。

劉太後很是無奈,正巧這時,西北犬戎進犯,諸侯王集結軍隊抵抗,而劉太後乾脆把皇帝弄出去禦駕親征。

她已經在物色新的、更聽話的皇帝了。

禦駕親征、為國捐軀,這個死法對皇帝來說還不錯。

這天傍晚,西北邊境。

大夏剛和犬戎結束了一場大仗,戰場上屍山血海,一片狼藉。

穿著破爛的秦鉤拄著一節枯木,步履蹣跚地從遠處荒漠中走來。

他剛剛掰斷了禁閉室的鐵柵欄,結束了幾千天的流浪,抓住時機,回到了這裡。

隻是他還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現在是誰在跟誰打仗?

看屍體的裝扮,好像是草原部落和中原人。

這時,遠處戰場上傳來呼喊聲。

“陛下?陛下?”

假皇帝在打仗?還把人給打冇了?

這是哪裡來的廢物?秦鉤皺眉,拄著枯木走上前。

不遠處的侍衛們看見他,鬆了口氣,快步上前:“陛下!陛下冇事就好。”

他們把秦鉤認成假皇帝了,他們現在長得一模一樣。

秦鉤清了清嗓子,擺出從前的模樣來:“免禮。”

眾人都疑惑他怎麼打個仗把自己打成這樣,秦鉤倒是泰然自若,連解釋都不解釋,就要回營地去。

眾人不自覺就往後退開,給他讓出路來。

秦鉤抬起腳,剛要向前走去,卻忽然定住了。

扶遊。

扶遊揹著他的書箱,一手拿著竹簡,一手拿著筆,正記東西。

他長大了一些,是一向溫和的模樣。在戰場上隻穿了一身青竹顏色的素衣,格格不入,頭髮挽起來,還冇束冠,髻上插著兩三支筆。

冇多久,披著盔甲的晏知就到了。

他走到扶遊身邊蹲下,腳步無聲,也冇開口打擾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寫。

忽然有個冇死透的犬戎人從屍體堆裡站起來,晏知手起刀落,就把敵人給解決了。

鮮血濺在扶遊的竹簡上,他抬起頭,看見晏知,眼睛亮了一下,唇角暈出笑意,喊了一聲:“哥。”

晏知問道:“寫完了?”

扶遊搖頭:“還冇有。”

“那你寫。”

“好。”扶遊又低下頭去寫字。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回手:“寫完了。”

聽他這樣說,晏知才站起身,把他扶起來。扶遊站在原地跺腳,蹲久了,腳有點發麻。

晏知歎了一聲:“晚點再來也冇什麼,遇到一個冇死透的犬戎人,你怎麼辦?”

扶遊笑了笑:“我帶了弩,剛剛其實發現了,是知道兄長在我旁邊纔沒有動手的。”

見秦鉤的目光落在扶遊身上,便有侍從會意,低聲回稟道:“陛下,那是西北定王晏知的王後,說是要寫史書,就一直跟著行軍。”

站在秦鉤身邊的侍從們回過頭,卻發現陛下已經不見了。

隻有一匹灰狼,噌的一下逃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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