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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祈福

冬青在前方帶路,一邊走,一邊眼神往後看。

沈清雲知曉那小丫鬟再打量自己,當做冇看見繼續跟在身後。她之所以跟她出來,隻不過是因為被吵得頭疼,出來透透風。

至於要救什麼人,犯得又是什麼事,她一概不過問。

冬青大概是知曉自己被昨日的人騙了,看向沈清雲的眼神格外的防備。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太醫服上,猶豫了許久還是問道:“太醫可有把握?”

“我那姐妹被主子罰了五十大板,又去了慎刑司受了一遭,如今人渾身是血,昏迷不醒。”

冷風一吹,發脹的腦子清醒了許多。沈清雲垂下眼神,淡淡道:“有冇有把握,要見了人才知道。”

這太醫的性子好冷,冬青打了個哆嗦,不敢再開口了。

一路走到東宮,繞著小門進了內殿,剛進屋,沈清雲就聞到了血腥味。

她皺了皺眉,直接跨著大步走了過去。

冬青被她甩在身後,還嚇了一跳。待看見太醫直接奔向床榻邊時,連忙小跑著跟上去。

屋內還坐著個女子,就守在床榻邊,身側站在個嬤嬤將她擋的嚴嚴實實的,瞧不清楚模樣。

沈清雲剛進去,就聽見那女子開口:“太……太醫,她還有救嗎?”

聲音嬌嬌糯糯的,像是受了驚嚇的鳥雀,細微之處又帶著沙啞,一聽就是剛剛哭過了。

沈清雲冇回她,她連頭都冇往她那兒抬。

床榻上的人閉著眼睛,已經呈現出昏迷狀態。她低頭去翻開了一下眼睛,握住手腕開始把脈:“去拿乾淨的帕子,熱水,烈酒與剪刀過來。”

冬青剛站穩,聽了這聲立即就往外衝。

東西很快就準備好了,沈清雲拿起剪刀:“來個人幫忙,她後背上全是傷口,衣服要全部剪掉。”

這話一說冬青卻猶豫了,她低頭看了眼床榻上,支支吾吾:“三三……三七是女子。”

太醫可是男的,這要是全部剪掉不就什麼都看見了麼?

見她不動,沈清雲眉心皺了皺,抬起頭:“要臉麵還是要性命,你自己選。”

“我……”冬青還在猶豫,身後剛剛說話的那女子就開了口:“聽太醫的。”

沈清雲拿著剪刀將衣服全部剪開,後背一露出來,四周就是一陣抽氣聲。

剛她說的後麵嚴重還是委婉的,這人後麵隻能用血肉模糊四個字來形容。血與肉黏在一起,乾了之後連衣服都扯不下來,隻能連著皮肉一起撕扯。

整個屋子裡都是血腥味,而冬青看過後,捂著嘴跌跌撞撞跑出去,還冇出門,就聽見一陣乾嘔聲。

連著門口端熱水的小丫鬟都忍不住,雙腿都在顫抖。

唯獨隻有沈清雲麵不改色。

她抬頭看向屋子裡僅剩的兩人,目光直接落在那嬤嬤上:“過來幫我。”

沈清雲拿著濕帕子將血肉一點點清理乾淨,昏睡中的人直接被痛醒,迷迷糊糊的求饒:“讓……讓我死了吧。”

躺在床榻上的人麵色煞白,連著說話的力氣都冇有,有氣無力,疼的渾身都是冷汗,整個人都在抽搐,口中都是血:“太……太痛了。”

沈清雲清理完最後一塊血肉,將帕子扔回早就染紅的盆中。她去拿烈酒,轉身的時候眼神往床榻上瞥了眼:“拿棉花堵住她的嘴。”

素嬤嬤不知為什麼,卻還是聽話的拿帕子堵住。

沈清雲走上前,將沾了烈酒的帕子直接搭在她傷口上。

“啊——!!!”床榻上的人立即開始掙紮,嘴裡溢位痛苦的哀嚎,頸脖處臉頰上充的通紅,雙目瞪大,渾身顫抖。

下一刻雙眼一翻直接痛暈過去。

沈清雲處理完最後一點,外麵天色已經黑了。她站在洗漱架旁,拿著香胰子淨手。

素嬤嬤拿著帕子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那纖細又修長的手指上,一時恍了眼:“太醫,人這是冇事了嗎?”

“傷口太深太多,最重要的是人又發了高熱。”沈清雲接過帕子仔仔細細擦著手,淡淡道:“最近幾日派人輪流看守,若是高熱能退下去,人就冇事。”

素嬤嬤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太醫說這話就是還有希望的意思。三七從慎刑司拉過來人就隻剩下一口氣。

慎刑司的刑罰有多重?可憐她在那兒可是待了一個晚上,如今手腳都全乎著,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

沈清雲從東宮出來,外麵已經漆黑一片。連綿細雨打在油紙傘上,身側,冬青悄悄地跟了上來:“奴婢多謝太醫,多謝太醫。”

雨幕之下,小丫鬟跪在地上,腦袋磕在青石板上不停地哀求:“今日之事多謝太醫救命。”

“主子讓我拿銀子去找人救命,我卻被人誆騙還丟了主子的銀子。”冬青說到這裡,已經紅了眼眶,抹著眼淚道:

“今日太醫救的不僅是三七的命也是奴婢的一條命,日後若是有用的到奴婢的地方,奴婢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就是奴婢的活菩薩。”

她說完,又哐哐低頭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

沈清雲看著地上的人,想,原來自己今日又救了一條命。

她低頭走向雨幕之中,麵上卻無半分的喜意。她救了那麼多人,卻是換不來他的一條命。

而她從來也不是什麼活菩薩。

她之前學醫救人,是救一個人,祈一次福。乞求那人能長命百歲。

如今……

油紙傘下的雨滴在手背上,沈清雲垂下眼簾。希望他投個好人家,下輩子彆再那麼苦了。

***

薑玉堂察覺到劉映陽必然有問題,便立即派人去了他的祖籍蘇州。

想了想,又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巴蜀的白鹿書院。白鹿書院的院長,是當初前太子陳琅與他舅舅的老師。

他自小就是沈少卿一手一手教的,等舅舅去南疆後,太子陳琅又叫他去東宮,親自教導過他兩年。

院長姓狄,前幾年來京都還點撥過他,算是他的半個恩師。

暗衛接過信封立即快馬出城,薑玉堂拿著毛筆的手一扔,身子往後一倒靠在了車廂中。

外麵,趙祿凍得打哆嗦,搓了搓凍僵的手又往前看了眼。

棗樹下,那對賣豆花兒的夫妻兩今日怎麼這麼利索?他揉了揉眼睛,隻覺得自己看花了眼。

世子整日都要來,他隻得每日盯著人家看,守在馬車外凍得不行的時候還買過兩回豆花兒。

知道那男的是個瞎子。

如今在這幾日看來,那男子動作越來越麻利。趙祿往身後看了眼,見世子像是在睡。

趙祿便悄悄兒的下了馬車。

“來一碗。”趙祿走到豆花鋪子邊,對著張瞎子道。

張盛的妻子在背後熬豆花兒,聽見來了客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要來招呼他。

趙祿眼睛盯著張瞎子,卻是道:“讓他來。”

兩夫妻都跟著愣住了,隨後還是張瞎子反應過來,他笑著道:“爺,您看我是個瞎子。”

趙祿直接扔了一錠銀子過去:“我就要你盛的。”

張瞎子無奈,隻得摸索著碗,去給他舀。他動作慢,卻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趙祿越看越覺得不對,這到底瞎了還是冇瞎。

剛要開口問,前方卻是傳來一陣馬蹄聲。銀子都不敢要了,趙祿撒腿就往馬車那兒跑。

上了馬車,車廂中的人剛醒。麵色漆黑一片,難看的要命。

趙祿張嘴,喉嚨裡那句,張瞎子像是有問題的話,直接嚥了下去:“世子怎麼了?”

薑玉堂捏著眉心的手放下來,沙啞道:“做了個噩夢。”

他夢到沈清雲了,臉還是那張臉,麵色卻一臉的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再看個陌生人。

嘴裡還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他,嚇得他立馬從夢中驚醒。

人坐在車廂裡,卻像是墜入了冰窖。

沈清雲不喜歡自己?薑玉堂冷笑一聲,怎麼可能?

他白著臉閉上眼睛,心裡卻紮了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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