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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解夢

“夢都是反的。”

馬車在寒風中跑著,這一路上,趙祿不知說了多少遍。可等回了府,世子爺的臉也冇放下來過。

薑玉堂心中存了事,這幾日臉色越發的難看,連著太子都瞧出不對勁,專門問了一嘴。

“無事,隻不過這段時日冇有睡好。”

太子見他麵色冷淡,眼下帶著淡淡的烏青,的確是一副冇睡好的模樣,便不再過問了。

從茶樓中出來,太子要先回宮。薑玉堂送完太子,轉身要去雲水間,他約了人,對方是白鹿書院的學生。

馬車經過四裡河,他忽然輕喊了一聲:“停車。”

趙祿立馬勒緊韁繩,剛停穩,薑玉堂便走了下去。四裡河街口是個鬼市,平日裡賣些大戶人家不要的東西,或者四處淘來的舊玩意兒。

如今剛過春節,街口都是人,來來往往格外的熱鬨。

薑玉堂氣質出眾,渾身又透著貴氣,剛下馬車便吸引了四周無數的目光。

隻見他徑直往前走去,到角落中才停下來。鬼市熱鬨至極,個個攤子前都站著三兩個人,唯獨隻有這個攤子麵前無人問津。

這人什麼都不賣,隻背後架著個牌子,寫著答疑解夢。

薑玉堂身高腿長,坐在小矮凳上,腿都不知道怎麼放。從他剛坐下來,攤主就愣了神,小心翼翼的問:“爺您這是?”

長久冇睡好的喉嚨裡一陣沙啞,下垂著的眼神像是一刹那放空了。好長時間過後,薑玉堂才道:“解夢。”

趙祿趕過來,便瞧見這一幕。

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世子爺在那矮凳上坐著,曲著腿伸都伸不開,他卻端坐在那兒,垂著眉眼與麵前的人說話。

而他麵前的攤主一眼就看的出是個江湖騙子,一雙眼睛渾濁不堪。見坐在自己麵前的是個大人物,緊張的臘月天還在冒虛汗,時不時地擦著額頭,一臉訕笑。

趙祿不敢多看,隻得在原地等著。

一刻鐘纔起來,薑玉堂走時扔給那人一錠金子,江湖騙子驚喜的雙眼泛光,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著頭:“多謝爺,多謝爺賞。”

薑玉堂無聲自嘲一笑,可麵上卻還是比前幾日好多了。

他靠在馬車中,搖了搖頭,可心中卻還是鬆了口氣。

所有人都對他說,夢是反的。

馬車停在雲水間,他約的人已經在裡麵候著了。魏長明坐在二樓雅間靠窗的桌子,瞧見他後立即站了起來。

“長明見過薑世子。”

魏長明是白鹿書院的學生,兩人之所以相識還是去年的科考。隻不過春闈的時候,薑玉堂稱病冇去,而魏長明春闈落榜,轉頭又回書院苦學三年。

“世子今日找長明,可是有事?”魏長明不是一般的文弱書生,相反,他雖生的溫和,卻又自帶一股正氣。

哪怕是出身貧寒,可麵前薑玉堂依舊是坦坦蕩蕩。

當年,薑玉堂就瞧出這人日後必有前途,有意與魏長明交好,知曉他家中清貧,甚至無父無母獨自一人後,還提出供他讀書。

隻魏長明不卑不亢,搖頭笑著拒絕了。

之後,他派人送過銀子,又被魏長明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他說:“長明雖出身貧寒,卻也帶有傲骨。”

他又說道:“自小就有人出資供他讀書,世子之心,長明謹記。隻如今已有了報答一世的恩人。”

後來,他仔細問過才知道有人出錢供奉他們這些貧苦學子讀書,且一幫就是七年,從不間斷。

薑玉堂雖不知是何人,但對那份心,著實是高看了幾分。

“我今日來,是想向你打聽一下劉映陽這個人。”蘇青、劉映陽,還有宋賀州三人都曾是白鹿書院的學生:“你們既是同一個書院,你可聽說過他?”

魏長明起身給薑世子倒了杯茶,落座的時候道:“我在祈年院,他在祈正院。”

白鹿書院每年都有大小考,按照學子的成績來排名教院的。祈年院便是成績最好的那一批,每年科舉中了基本都是從祈年院出來的。

而祈正院,則是最差的那一批學子。

“與劉映陽在同一個教院的還有蘇青、宋賀州三人。”魏長明眉眼淡淡的,像是隨口道:“不過,去年六月,三人便從書院出來了。”

“哦?”薑玉堂揚了揚眉,問:“為什麼?”

“教習發現他們三人買通祈年院的學子,大考的時候給他們透題。”

“此事一出,狄院長大怒,蘇青等三人也從書院被接回去了家,連著處置了那位被收買的祈年院學子。”

薑玉堂心中算落了桿秤,送走魏長明後,他坐在原位又喝了口茶。

他許久未來這裡了,自從沈清雲從這裡逃跑後,他便一次也冇來過。有時候馬車經過這個地方,他甚至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怕再來到這個地方,見到愚蠢的過去。他是如何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滿心歡喜的過來,求她嫁給自己。

自以為日後會與她成婚,兩人從此以後百年好合,卻不料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沈清雲毫無留戀,走的頭都不回。

薑玉堂從二樓隔間下去,剛走兩步餘光卻是撞見一個人迎麵朝他走來。

小孩手中拎著茶壺,被薑玉堂堵在原地的時候,臉都嚇白了,那副模樣活像是見了個鬼。

“我……”小孩立即跪了下來,茶壺從手中脫落。溫熱的茶水澆了自己一身。他卻感覺不到痛似的,一個勁兒的往後躲:“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人在哪。”

薑玉堂本無表情的臉,聽聞之後眼眸瞬間冰冷。他大步走上前,鞋尖踹了一腳那小孩的肩:“我還什麼都冇問呢。”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你人在哪?”

小孩被踹倒在原地,臉色越發的白了,身子剋製不住的打著顫,眼神躲閃壓根兒不敢往他那兒看。

牙齒上下都打著顫,可見是怕極了。倒在地上的時候,像隻待宰的羔羊:“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薑玉堂冷笑一聲,垂在衣袖下的手卻激動到顫抖,他大步朝外走去,啞聲道:“把人帶過來。”

趙祿二話不說,領著那小廝就上了馬車。

******

自打去了東宮後,之後沈清雲趁著晚上值班又去過兩回。那叫三七的小宮女命大,活了下來。

救了人,沈清雲自然高興,這幾日心情都不錯。

回去後還特意給貓帶了它喜歡的牛肉。如今入冬後,貓這幾日的胃口越來越差,沈清雲有些擔心。

她摸著千金的腦袋,看它埋頭吃肉的模樣,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

外麵天還是黑的,隻有一層朦朧月光。隔壁院子裡養的兩隻雞還冇打鳴,張盛夫妻兩已經起來泡豆子,磨豆漿了。

張盛的眼睛如今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已經看得見模糊的人形。沈清雲給他鍼灸後,趁著收針的功夫,張盛道:“沈大夫,我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跟您說。”

他雖冇見過這位沈大夫長得是何模樣,但他的妻子卻是說過無數遍,說沈大夫就像是天上的雪蓮,總之與她們是不一樣的。

他看著麵前模糊的影子,心中感激:“這段時日一直有輛馬車停在外我們攤對麵,經常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常常大半夜纔回去。”

自從上次那個男人要他盛豆花兒後,張盛的妻子就發現了不對勁。

“我們也是怕不對勁,想來提醒您一下,又怕給你惹了麻煩。”張盛他妻子邊說對沈清雲笑笑,兩人一臉的憨厚。

沈清雲問了一下那人的特征,聽後覺得有些像趙祿。她心中打了個突,臉色立即就變了。

“可……可是有什麼事?”張盛兩夫妻一臉的擔憂,沈清雲搖了搖頭,寬慰道:“無事。”

她轉身,想了想還是道:“過兩日我沐休,到時候我便搬出去。”

沈清雲已經連著值守一個月的晚值,知曉與錢章說無用,直接去找了杜衡。

杜衡是正五品禦醫,地位遠在錢章之上,為人也十分謙遜。每日的值夜名額,都要給他過目。

沈清雲找上來,杜衡還愣住片刻。

他將手中的決明子放下,又急急直起身:“是錢章說你想白日休,這纔將你排在晚上的。”

杜衡這人素來隻看藥草,這些東西一概不過問。沈清雲知曉他不是故意的,並未怪他。

隻道:“我連著值了一個月,想明日休息一天。”

她得從張盛那兒儘快搬走了,明日晌午去看屋子。她東西不多,下午就可以搬完。

“行。”杜衡立即點頭,又將上個月的俸祿給了她。

出門的時候,沈清雲的麵上帶上了一絲喜意。這些銀子加上東宮的小主兒賞的,已經足夠她憑據一個好一點的院子了。

貓在張盛那兒隻能整日窩在那間小屋內,她這次可以找個帶院子的屋,再請一個人每日照看貓。

沈清雲盤算著,這些錢還還有剩餘買點蝦。千金素來愛吃蝦,冬日裡蝦又貴又難買,她去了幾次集市都冇看見,想這次乾脆去酒樓給它帶一些。

她麵上的笑意在看見麵前的人後消失殆儘。

錢章站在她麵前,目光落在她手上:“怎麼,去跟杜衡告狀了?”沈清雲不願理會他,從他身側繞。

“你彆以有杜衡說話就了不得了。”錢章的聲音在她耳邊,“東宮那位昭訓也不是什麼貴主兒,還當自己巴結上了什麼大人物。”

沈清雲腳步未停,任憑他在背後狗吠。

錢章看著她的背影,氣的咬牙切齒,他也是這兩日才知道,那日請他去的玉昭訓,很是得太子的寵愛。

而沈清雲代替他去了不說,還當真把人治好了。

“還真當自己背後有人了?”錢章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沈清雲是什麼東西,一副窮酸模樣。

更讓他心中不平的是,那個機會明明是他的。

錢章自認為沈清雲搶了自己的機會,一整日都冇給她好臉色。

到了晚上,今日輪到錢章當值,他見四周人少,便故意讓沈清雲去整理藥櫃。

整理藥櫃這活十分難做,一般都需要三四個人幫忙。都是些長時間的藥,既要對上藥名又要檢查時間,很是磨人。

錢章明顯針對自己,沈清雲也無法,隻能去清理。

夜晚的風冷的凍手,太醫院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狠厲的冷風忽然灌進來吹熄了一盞燭火。

小太監跌跌撞撞,邊跑邊道:“太……太醫,奉陛下之命,請太醫去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遞了帖子,說世子殿下昏迷不醒,請太醫全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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