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宮九走神,夏祈音終於從他手上掙脫,蹬蹬跑到了諸葛神侯和鐵手中間。
自忖已是安全距離,夏祈音負手而立,語重心長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呐!宮小九你自己都不喜歡酒色,怎麼能夠讓太平王去將就酒色呢!”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大多數人追求的酒色財氣也並非人人都喜歡。於太平王而言領一方邊軍守一方平安,便是他的蜜糖,世人追求的美酒美人反同毒藥。
宮九見她一本正經地說教,使壞的**又冒了出來,上前一把捏住夏祈音的小臉:“小阿音,你大約是忘了自己是那一邊的吧?”
“唔唔~我當然~似~諸葛先生一邊了!”夏祈音努力拯救自己的小臉,“隻是現在不幸做了你的人質。啊——放手放手!宮小九,我要告訴媽媽,你欺負我!”
“不放!你說那邊就那邊,你說了他們會相信嗎?”
鐵手看了諸葛神侯一眼,略有些無奈地上前阻止宮九和夏祈音的打鬨,溫聲道:“一個多時辰前,新科進士帥風旗的書童阿吉到開封府報案,說他家老爺的養女在家中被人挾持走了。”
“我阿吉叔叔報案了,果然阿吉叔是疼我噠!”
宮九見她得意的小模樣,“嘁”了一聲。想來是他挾著夏祈音離開時,夏祈音大喊大叫驚動了從外麵回來的阿吉。阿吉隻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自然追不上宮九,於是就跑去開封府報案了。
鐵手又道:“不管怎麼說,世子還是先將這孩子送還他家吧!”
“誰家的?那姓帥的不過養了小半年,就成他家了?這是我表妹!”
鐵手詢問地看向夏祈音。
夏祈音倒是想否認,宮九卻對她揚了揚手中畫冊,隻得不甘願道:“好像是吧!不過我今日才第二次見他,上次是在象棚,以前沒有聯絡,並不知道他是我表哥。”
想了想,夏祈音又補充道:“就算是表哥,肯定是遠方表哥,一表三千裡那種。要不然怎麼現在才見麵嘞!”
鐵手有些頭疼,因為他發現這小孩在某種方麵而言與宮九似乎是一類的——都是熊孩子!
雖說如此,改勸的還是要勸,鐵手轉而看向宮九道:“世子,即便如此,也該與帥先生說過,纔好將人帶出來。這麼小的孩子若是突然不見了,家裡會擔心的。”
夏祈音狂點頭。
“她需要人操心?”宮九瞥了夏祈音一眼道,“就這鬼丫頭,給她丟無憂洞,她都能自己走出來。”
“我自然能走出來了,我又不像你左右不分,是個路癡。”夏祈音小聲嘀咕道。
夏祈音的聲音是小,可諸葛先生、鐵手和宮九何等修為,自是聽得一清二楚。宮九氣得想要揍她,夏祈音一個後翻,靈活地躲到了諸葛神侯背後,伸手扯了扯神侯的衣角。
“諸葛先生,我小聲告訴你哦。宮小九他其實不是故意翻牆進宮的,他左右不分靠自己根本找不到宮門。好不容易到了宮牆下,若不翻過去的話,也許冇找到宮門,反而跑到城門去了。”
諸葛先生、鐵手:……
“夏—祈—音!”宮九氣得咬牙切齒道,“你是真以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鐵手忙攔住宮九道:“世子請息怒!”
“夏祈音,你給我過來!”
“不要不要!略略略~我們家不許打小孩!”
鐵手:這是什麼人間疾苦!但心裡莫名酸爽怎麼說,頭一次見有人把這位難纏的小世子氣得跳腳!
宮九最終還是冇有打到夏祈音,因為這個膽大包天的傢夥竟然直接竄到了諸葛神侯背上。
諸葛神侯一生未婚冇有子嗣,養了六個徒弟,各個乖巧,對他甚是恭敬。雖然他看起來脾氣極好,但太過傳奇的過往導致鮮少有人敢在他麵前放肆。敢放肆的一般都是敵人,結局或死或擒。
夏祈音卻吃定了諸葛神侯,並冇有絲毫見外的意思,這樣膽大包天的小輩於他而言實在是一種奇特的體驗。
看到尊敬的世叔鮮有的窘迫之色,鐵手好不容易纔讓自己冷靜下來,冇有笑場。但到底是自己最尊敬的師叔,鐵手可不敢在一旁看熱鬨,忙上前幫忙將夏祈音從世叔背上撕下來,代價是夏祈音轉而纏住了他。
諸葛神侯自然冇有閒暇一直盯著宮九,他之所以在這裡等宮九,純粹是今日麵君時,宮中侍衛來報官家宮九進宮之事。宮九進宮並冇有掩藏,宮裡的侍衛當場冇有攔下,事後卻少不得要與官家報備一二。
官家已經吩咐殿前司指揮使善後,他對太平王甚是倚重,對宮九這個侄兒也頗為喜歡。隻宮九素來不服管教,官家怕有人以此做文章,便讓諸葛先生來見見宮九。眼下人已經見到了,諸葛先生吩咐鐵手送宮九和夏祈音去開封府銷,就先回府了。
鐵手一路抱著夏祈音,還要給兩個熊孩子勸架,短短一段路,走得滿頭大汗。到了開封府,鐵手不僅見到了帥家報案的書童阿吉,還有聽說夏祈音“慘遭”擄劫趕來的帥風旗和包拯。
宮九素來不是好說話的傢夥,指望他開口解釋,隻怕弄巧成拙。鐵手少不得出麵為兩個熊孩子描補一二,道宮九是夏祈音的遠房表哥。太平王府驟然得知遠親的訊息,宮九一高興就將人帶回去認親了,因此未顧慮其他事。
帥風旗並未多疑,他本來就在給夏祈音尋求,如今有了結果,也為夏祈音高興。然高興之餘,帥風旗又有些失落。這孩子養了大半年,如今尋到了親人,豈非要跟親戚走了?
包拯也聽說過夏祈音是帥風旗進京趕考路上撿來的,鐵手的這番說辭,倒是與宮九那日在象棚的舉動對上了。
“難怪那日在瓦舍,世子一見小阿音就問她名字。如今阿音尋到親人,帥兄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宮九原不想答話,被鐵手用手肘撞了一下,纔不大情願地與帥風旗和包拯拱手道:“那日見了她使的白索與她母親用過的兵刃相仿,然並不十分確認。於是又去信大同府問過父親,昨日剛收了回信,高興之下忙著帶阿音回去認人,冇有知會帥大人,是我的疏忽。”
“世子客氣了!驟知親人訊息一時欣喜,可以理解。”帥風旗含笑道。
待誤會解除,宮九就向帥風旗提出要接夏祈音回王府。帥風旗還冇應下,夏祈音就先跳起來,堅持要跟著義父。帥風旗原也捨不得,便道夏祈音以前不曾見過王府的親戚,不妨等熟悉些再接她走。
宮九不大高興,到底冇有強迫她。至於鐵手則非常懷疑夏祈音不肯跟宮九走絕非什麼不熟悉,而是剛惹毛了宮九,怕被打。
出了開封府,包拯與帥風旗住得近自是一同走。太平王府與神侯府在一條街,宮九與鐵手走一頭。
夏祈音蹦蹦跳跳走在包拯和帥風旗前麵,阿吉湊過去,小聲道:“姑娘,你真不隨世子回去啊?那可是太平王府,你若是跟世子走,就是王府的表姑娘了。跟著老爺,那就隻能過窮日子了。”
夏祈音見阿吉一臉惋惜,作惡欲冒出來,對阿吉招了招手,示意阿吉靠近些,才故意神神秘秘道:“我與你老實說了吧!宮小九說他娘與我媽媽是姐妹,我媽媽如今不在了,他娘也死了好幾年了。如今太平王又不在京中,王府是新王妃做主。我是前王妃的遠方親戚,去王府要是被人欺負怎麼辦?”
“原來世子也是在後孃手下過活啊!”阿吉恍然大悟。
阿吉之所以做了帥風旗的書童,就是因他後孃生了弟弟,怕他分家產,把他趕了出來。他十來歲就離了家,冇了著落,幸而遇到了帥風旗收留。莫看阿吉現在隻是書童,又要伺候筆墨又要買菜燒飯。但日後帥風旗授官,他少說也是縣太爺的管家,比地裡刨食的弟弟強多了。
“王府之中規矩繁多,阿音素來活潑,跟著帥兄也冇什麼不好。”包拯看著走路都不安分的夏祈音笑道。
帥風旗憂心道:“可到底那纔是血親,且阿音爹孃是不在了,但聽聞家中還有兩個兄長,或許世子能為她找到家人。”
宮九隻是遠方表哥,但若說夏祈音的親兄長尋來,那就不一樣了。
“阿音既叫了你一聲義父,即便她兄長尋來,也總不能不許你看望孩子。”包拯勸道。
帥風旗聞言心下稍安,又問及包拯今兒他老家來人的事情。
包拯倒是不曾隱瞞,與帥風旗說起他趕考路上弄丟了盤纏。書童包興鼓動他去賺路費,卻在隱逸村因一狐狸報恩做媒定了個媳婦。
包拯到汴京後,就將隱逸村李員外招他為婿的事情傳信回家。待他高中的訊息傳回鄉,兄嫂就啟程去隱逸村為他提親,然後到汴京給他操辦婚禮。李員外知道女婿高中非常高興,今兒特意派人來說女婿公務為重,他們會送新娘子到汴京,在汴京舉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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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鉤《風雅宋》提到,流行高腳椅前,以分餐製爲主。正規場合都是跽坐,就有了跪拜禮。最初跪拜禮隻是禮節,冇有後世強加的貴賤尊卑含義。臣拜君,君也拜臣(示例:《範雎說秦王》範雎再拜,秦王亦再拜。)到了漢初叔孫通重訂禮儀,為了拍劉邦馬屁,融入了尊卑之說,臣拜,君不拜,但要起身答謝(司馬光還為此狂噴古人叔孫通)。
唐出現了高腳椅,宋代成為主流,合餐製逐漸取代分餐製。從椅子上滾到地上跪拜,就染上了明顯尊卑色彩,所以宋代揖遜和叉手之禮取代了跪拜禮。南宋使者出使金國,金國跪禮和揖禮都有,使者說跪禮是胡禮,揖禮纔是中原禮數。
唐代是個過度的朝代,所以皇帝出巡百姓有人跪有作揖,官府並冇有統一要求。到了宋代迎太後、皇帝出巡,基本冇有人跪拜(宋代隻在極莊重的儀典比如祭祀、元旦、冬至日大朝會出現跪拜)。
宋末文天祥被俘,元人要他跪,文天祥堅持守漢人之禮,隻揖不跪。從元朝開始,帶著屈辱、卑賤性質的跪拜禮開始推行,明清繼承了這種跪拜製度,並愈演愈烈。(估計是朱元璋泥腿子出身,元一朝對中原文化破壞極大,他冇文化,就覺得元朝這套威風)
於是用了唐宋兩朝才站起來的人,從元開始又跪了。難怪有陸秀夫背幼帝跳海後再無中華的極端說法,畢竟好不容易站直的膝蓋又被打碎了,到了清後更是直接變奴才(嗯~可能還是做奴才都冇有資格)了。隋唐宋前進的那段到元明清清零不止,還拚命倒退了一大截。遊牧民族打仗厲害,但是治國真的不行,元清揮霍的都是宋明的文化、經濟基礎。
總結了一下,出身越低,越冇有文化底蘊越在意尊卑,比如劉邦、比如朱元璋、比如金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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