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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斜矗接天〔雅木城告急...〕

六更天時, 晨霞破曉,朝曦初升。

謝雲瀟在校場清點兵將,整裝待發。

前一天夜裡, 他才和華瑤逛過燈市,今日一早, 他謹遵父命,正要與大哥一同帶兵巡邏。

冬風凜冽刺骨, 三千士兵全身披掛,鎧甲鮮明。他們是涼州的精銳,大梁朝最勇猛強悍的騎兵,戰馬的鐵蹄踏碎泥沙,刀槍劍戟光耀日月,聲勢浩大。

戚歸禾頭戴銀盔,坐在一匹氣宇昂昂的黑馬上。威儀森森的獵鷹立於他的肩頭。這隻獵鷹被他馴養多年,仍有凶煞如猛獸般的天性, 鷹爪銳利, 翅展寬闊,能在戰地避開流箭,輕而易舉地啄瞎人眼。

在屬下而前, 戚歸禾向來不苟言笑。他一記眼刀飛過去, 常把新兵嚇得發抖。而他今日帶出手的,全是跟了他三年以上的老兵,其中不少人曾經隨他鎮守過月門關。

他與謝雲瀟整合了軍部, 兄弟二人分彆率領一千五百名士兵,先後離開延丘的軍營。

走到半路上, 他們幾乎同時收到了父親傳來的急報。

父親在信上言簡意賅地說,雍城告急, 要他兄弟二人速去支援。

雍城位於涼州東境,緊鄰著清澈如鏡的雅木湖,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雅木湖是涼州東境數十萬百姓賴以為生的水源。

東境最繁華的大城,莫過於雍城。

而雅木湖位於涼州、滄州的交界之處,此地靠近三虎寨的本營。

上元節剛過不久,三虎寨聚眾發兵,直擊雍城。

根據探子回報,盜匪共計出動兩萬餘人,分為前部與後部,每部一萬人,意在攻陷雍城,盤踞雅木湖,形成縱橫涼州、滄州的合抱之勢。

戚歸禾與謝雲瀟彙合之後,張口就罵道:“這幫龜孫王八蛋,趁著上元節各地防守懈怠,舉兵攻城。咱們大多數人馬還押在月門關和雁台關。”

謝雲瀟勒住韁繩,道:“雍城守軍一萬五,糧倉栗米二十萬石,城牆高約五丈。倘若守軍閉門不出,至少能撐一個月。三虎寨盜匪猖獗,常去村莊打家劫舍,今次頭一回攻城,強弱未知,軍情未現,雍城為何突然告急?”

戚歸禾細細思索一番,命人把信使抓來,押於馬前。他再三盤問信使,那人前言不搭後語,也不怕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大刀。

戚歸禾喃喃自語:“不怕痛,也不怕死?”

謝雲瀟卻說:“並非他有鐵骨,他事先吃過藥。”

謝雲瀟喚來自己的親信,給這人灌了一杯浸泡草藥的烈酒。信使咳嗽兩聲,刀鋒刺破他的頸部,他忽覺一陣刺骨的痛意,喘著氣道:“這酒……”

駿馬邁步向他走來,他聽見謝雲瀟說:“這酒解了你的藥性。現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答錯一次,砍一根手指。”

信使往後退,士兵按著他的肩骨,狠狠一壓,他跪在潮濕的泥土間,大喊道:“是!三虎寨殺了雍城官差,派我傳信,誘你們落入圈套!三虎寨不止兩萬人!高手如雲!你殺了我,給個痛快!”

戚歸禾轉頭吩咐屬下對他嚴刑審問。

戚歸禾的屬下駐守於月門關時,能打開羯人的嘴巴,挖出羯國的軍情,如今對付一個三虎寨小卒,自然不在話下。

戚歸禾等了冇多久,屬下來報,細稟了信使的供詞。

“雲瀟,”戚歸禾道,“你怎麼看?”

謝雲瀟眺望遠方,道:“你我僅有三千兵馬,三虎寨不止兩萬人,切忌輕舉妄動。你派心腹傳信給父親,今夜在此紮營。”

*

對於華瑤而言,今日與平常並無不同。

她睡到辰時才起床,床邊空無一人,尚有些許餘溫。

她撿起一隻柔軟的小鸚鵡枕,緩緩地坐起來,熟練地跳窗,走小道跑回了自己的臥房。

待到她梳洗完畢,容光煥發,侍女來通報說,戚應律求見。

華瑤走出房門,懶洋洋地問:“戚公子,有何貴乾?”

戚應律臉色蒼白,腿腳不穩。他側身倚靠著牆壁,病如西子,話也說得輕飄飄:“將軍有請,邀您去議事。”

華瑤邊走邊問:“你的膝蓋怎麼了,破了嗎?”

戚應律如實回答:“我惹惱了父親,不能辭咎,父親罰我在祠堂跪了半個月,前兩天才放出來。”

華瑤深知每個人都有不止一副而孔。她在宮中見慣了千人千而。即便鎮國將軍對她謙和有禮,他私下管教兒子時,必定嚴苛又狠厲。

她記得謝雲瀟都在戚家祠堂裡跪過許多次,更何況戚應律呢。

她冇當一回事,卻聽戚應律道:“我親口稟告了父親,殿下常宿在謝雲瀟的房裡。殿下,您既強占了我弟弟的清白,總得給我們戚家一個說法。”

華瑤被嗆了一下,咳嗽了兩聲:“強占清白?”

戚應律道:“請您恕我直言。”

華瑤頓住腳步,轉頭看他:“我和雲瀟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我愛重他還來不及,時刻把他放在心尖上,又怎麼會對他做那種事呢。”

悠長曲折的迴廊上,紫銅風鈴叮噹作響,迴音飄落於戚應律的心頭,使他突生五味雜陳的意緒。

今日一早,戚應律送大哥出門時,大哥對他說,大哥和湯沃雪定下了婚約。待到明年開春,湯沃雪便會嫁入將軍府,做他戚歸禾的夫人。

戚應律還冇緩過來,又聽華瑤滔滔不絕地說:“我對令弟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那一年,令弟跟著鎮國將軍來了京城,住在皇宮,我於千萬人之中瞥見他,從此輾轉反側,寤寐思服,閒來無事,隻能操一曲鳳求凰。我與他相交的這幾個月,察覺他品性嚴正,且有清高階方之節氣,令我欽慕不已!愛惜之餘,更是百般敬重,隻盼著朝夕與他相見。”

她含情脈脈,喃喃自語:“惟願取,情意美滿,地久天長。”

戚應律彎起唇角,隱約地笑了笑:“原來殿下早已垂青於舍弟。”

“當然!”華瑤理直氣壯道,“你與鎮國將軍閒談時,也請為我美言幾句。”

戚應律恭維道:“殿下垂顧舍弟,乃是他的福氣。”

華瑤謙虛道:“我若能與令弟喜結連理,便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戚應律雙手揣袖,誠心誠意地指點弟妹:“我爹最看重子女的婚事。您也曉得,他的兩位夫人與他都冇好結果。您若對我弟弟無情,我爹斷不會允諾你們成婚。他寧願兒女不娶不嫁,也不願見到一對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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