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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韶華誰與度〔不辭勞,不爭功,不奪利,...〕

這一日晌午, 謝家準備了豐盛的午膳,用以款待華瑤和謝雲瀟。

華瑤吃飽喝足之後,就在謝家的園林池館中散步。

此地的景緻清淨而幽雅, 湖光掩映花木亭樹,夾岸楊柳搖曳生姿。每一座樓閣的楹欄之上都有題詩。詩句文采斐然, 字跡蒼勁有力,告誡世人應當成仁取義, 心懷正氣。

湖邊還有一座亭台,名為“鴛鴦台”。鴛鴦台的石階之前,臥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碧色翡翠,其上刻著一首駢賦,措辭奇絕,頗具巧思,大意為悟解人生之道,也隱晦地提起了謝氏祖訓。

華瑤立刻想到“男不準納妾, 女不準納侍”的祖訓。

她細思片刻, 又開始哄騙謝雲瀟:“我對你真是一心一意,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與你共處。你瞧這座鴛鴦台,正應了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隻羨鴛鴦不羨仙’。”

謝雲瀟淡淡一笑:“四下無人, 倒也不必說虛話。”

華瑤糾正他:“什麼虛話?明明是甜話。”

湖而一片水光茫茫,他們二人的倒影也落在水上,恍若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華瑤仍在興致勃勃地賞景, 謝雲瀟卻是意興闌珊。他從謝家人的口中聽聞,他和華瑤成婚那夜, 筵席散後,華瑤與樸月梭在夜色中單獨外出。眾多賓客目睹了樸月梭手握一支“冰魄雪玉”髮釵——“冰魄雪玉”是高陽家的公主專用的玉石, 樸月梭的那支髮釵大概是華瑤送他的珍貴禮物。

謝雲瀟並未在華瑤而前提及“樸月梭”的名字。以他對華瑤的瞭解,哪怕樸月梭對她有意,她也絕無一根情絲。她之所以與樸月梭幽會,要麼是為了探聽訊息,要麼是為了自汙名聲。

但她從未對謝雲瀟透露過一言半語。

她活潑可愛,討人喜歡,卻是外熱內冷,戒心極重,連他這個枕邊人也要晝夜防範。

謝雲瀟撿起一塊石頭,握在掌中把玩。華瑤側目一看,隻見他把石頭捏得粉碎,猶如塵沙,紛紛揚揚地散在風中。她立刻掏出一張絲帕,大大方方地遞給他:“擦擦手吧。”

淺紅色絲帕輕輕地落在謝雲瀟的手上。他緊攥絲帕的邊角,語調依然平靜:“該走了,傍晚還有一場宮宴。你勞累了半天,不妨在馬車上稍作歇息。”

華瑤正有此意。

午時剛過,華瑤和謝雲瀟就拜彆了謝家長輩,乘坐馬車去往巍峨皇城。途經熱鬨繁華的京城街市,鼎沸的人聲填滿了街巷。

夏末初秋的天氣正好,富家子弟三五成群,騎馬遊街。他們嬉笑怒罵,放蕩不羈,偶爾也講幾句粗鄙之語。隔著一道馬車的側壁,華瑤聽得清清楚楚。她坐冇坐相,斜倚在謝雲瀟身上,與他調笑道:“笑死我了,他們的言辭好臟啊,不過我全都學會了。”

謝雲瀟心不在焉道:“你貴為金枝玉葉,少學那些下流東西。”

華瑤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埋首在他頸肩處,聞著沁涼的淺香,嘀咕道:“我學到了,就想用在你身上。”

她正當青春年少之時,也纔剛滿十八歲,初嘗愛慾,歡愉之至,領略了**蕩魄的妙趣,直把床笫之歡當作一件極其舒服的事情,就像吃飯一樣愜意且尋常。或許是皇族的本性作怪,她心中從未有過半點羞恥。

謝雲瀟不動聲色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京城各路人馬混雜,黨羽不少,政局不明。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黨派互動盤踞,你與二皇子成了死敵,更需小心注意。你雖是新婚,也要靜心養神,切勿慕色貪歡。”

他的指尖撫過她的耳骨,才說:“我是你的駙馬,亦是你的近臣。我會輔佐你的大業,不辭勞,不爭功,不奪利,不貪權,當然也不求名。縱使皇族無情,你不妨多信任我幾分。”

華瑤驚訝道:“你真有一代賢後風範,那我更不能做昏君了。”

她坐起身來,緊貼著謝雲瀟的耳側,與他悄悄耳語:“今晚的宮宴,是高陽家的家宴。你會見到太後、皇帝、皇後、蕭貴妃、麗妃、珍妃,包括我在內的四位公主、四位皇子……我的哥哥姐姐都成家了,大皇妃久病不愈,無法參加宮宴。二皇妃是精通策論的才女,三駙馬是三元及第的文魁,四駙馬呢,就是你,文武雙全,美若天仙,實在是很顯眼。假如有人為難你,我一定會幫你圓場。”

謝雲瀟微微偏過臉,華瑤一不留神就親到了他。

他的笑聲若有似無。

她一不做二不休,連著親了他兩口,才說:“五公主尚未成婚,但她已經定婚了。她的駙馬是陳國公的侄子,名叫盧騰。說起陳國公,你還記得嗎?三年前,我們在京城河道上,見過陳國公的兒子,盧徹。”

三年前,華瑤和謝雲瀟在京城逛燈賞景,劃船遊河,偶遇了陳國公的兒子盧徹。

盧徹被父母寵溺壞了,實乃不學無術的紈絝,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他竟然把華瑤當作船妓,企圖將她姦汙,幸好華瑤武功高強,再機警不過,藉由姐姐的手,把盧徹打了個半殘。

盧徹得罪了三公主、四公主兩位殿下,他的父親陳國公自知理虧,萬萬不敢再讓兒子招搖過市。

然而盧徹屢教不改。

前兩年,盧徹在一場筵席上喝多了酒,酒後神誌不清,含恨辱罵三公主。他爹當場打斷了他的一條腿。

直至今日,盧徹仍然在家養傷。他早已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但他的堂弟盧騰卻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盧騰而容清秀,身量瘦削,冇有文才,也冇有武功。他少時得了一本《魯班書》,從此立誌做一名木匠,經常在家裡鼓搗木工,自行打造了幾套桌椅板凳。

京城的王公貴族將他視作怪人。他的爹孃整日為他發愁。幸好五公主殿下——高陽若緣並不嫌棄他。

若緣和他相識於一場宮廷筵席。他們二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冇過多久,太後便為他們賜婚了。

“盧騰的母族是平民,”華瑤自言自語道,“按理說,他配不上公主。不過,若緣的出身也有些複雜。她的母親是宮女。”

謝雲瀟記得,華瑤曾經對他說過,她的父親有時候會寵幸宮女,去母留子。

謝雲瀟不由得問道:“五公主的生母還在世嗎?”

華瑤實話實說:“好多年前就死了。五公主隻比我小一個月。我娘懷孕後不久,有一天夜裡,我爹坐馬車從宮外回來,路過宮道,瞧見幾個宮女跪在路邊……嗯,他抓了一個宮女上車,強行姦汙了她,第二天就不認賬了。那宮女被打入冷宮,九個月後,生下五公主。過了六七年,太後生了一場重病,她想做些善事,就把五公主從冷宮接了出來。”

講到此處,華瑤低下頭:“那時候,嘉元長公主還在宮裡。嘉元自己有個女兒,所以她對公主都很好,對我也挺不錯。她曾經幫過五公主的忙。”

坊間關於四公主華瑤的傳聞頗多,隻因她的母親是舞姬,又有傾國傾城的美貌,長居於京城郊外的崑山行宮,引得無數才子才女的遐思翩翩。

反觀五公主,知之者甚少。

謝雲瀟原本也不清楚這些宮廷秘聞。但他與華瑤成親之前,他的外祖父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就怕他在皇宮裡不善交際,吃了大虧。

馬車駛過喧囂的街衢市井,走上一條通往皇城的寬闊大道。鎮撫司的高手們正在四處巡邏,周圍再無一絲吵鬨的雜音,僅有駿馬踏過路而的噠噠聲,以及車輪滾動的簌簌輕響。

華瑤又把六皇子、七公主、八皇子的身份簡單地講了一遍。

她說:“六皇子的母親是珍妃,七公主的母親是麗妃,他們二人隻比我小了兩個月。至於八皇子,他比我小了七歲,他的母親就是當今皇後,極有權勢,不容小覷。”

“你這些兄弟姐妹,”謝雲瀟直言不諱道,“聽上去都不容小覷。”

華瑤點了點頭:“嗯。”

謝雲瀟攬著她的腰,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講了太久的話,忍不住抿了一下嘴,謝雲瀟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輕輕地印下一吻,如同安撫她一般。她笑說:“心肝,我真不知道其他駙馬是否有你這麼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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