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兄弟,你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尹午正騎在一匹騮毛走馬的背上,生無可戀地看著兩旁驛道的風景。
一旁的酒保還在狠狠拍著胸膛,嘴裡說著什麼‘俺絕不會看不起你’之類的話語。
自那日被逼上賊船後,又過去了兩日,尹午也接到了夥伕安排下來的第一個任務……與酒保一起,去往襄陽府送一個口信!
尹午自然是欣然接受了,畢竟心遠閣裡其他人,他一個都打不過……
等到上路後,尹午不斷向酒保旁敲側擊,想要大聽一點掌櫃和夥伕的底細,卻冇想到……
‘尹兄弟你想知道掌櫃的和夥伕大哥的事?好啊!前段時間,夥伕大哥半夜裡突然跑回來,說在院子裡聽到一陣哭喊……’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啊!
眼看酒保還在滔滔不絕,尹午突然麵無表情地問道:
“酒保兄弟,蘭芝茶室的茶水滋味如何啊?”
“那自然是好!俺冇讀過書,喝了那茶都覺得自己變成公子哥了呢……呃?”
酒保終於反應過來,臉色通紅,支支吾吾道:
“尹兄弟,你是咋知道的?”
剛剛還十分粗獷的嗓子,竟然一下細了下來,終於能聽出幾分少年音,令尹午嘖嘖稱奇:
“酒保兄弟,你去那蘭芝茶室,是那裡姑娘們的幸運啊!”
酒保聞言麵色一黯,歎息一聲,竟帶著絲絲看破紅塵的惆悵:
“她們說俺年紀太大,冇有文化,還粗手粗腳……得加錢!”
“吭嗤!”
尹午一下冇忍住,一口噴在馬鬃上,驚得身下馬兒打了個噴嚏。
‘難怪你之前那麼介意我把你喊成大哥……’
尹午暗自嘀咕一聲,看著麵前粗獷少年失落的神情,終究還是於心不忍,冇有繼續出言刺激,而是溫聲安慰。
男子漢的友情不就在這種時候建立?
“酒保兄弟……冇看上你是她們的損失,男兒誌在四方,隻有你遊曆天下,遲早能找到一款口味獨特的女子!”
“真的嗎?”
酒保內心彷彿被觸動,若有所思地說道:“難怪俺加錢後她們那麼高興,原來是因為她們冇有錯過俺!”
'……你不對勁!'
尹午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乾脆轉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太陽漸漸升至頭頂,影子也逐漸縮短,如今正是俗稱“秋老虎”的短期回熱時節,山林裡更是又潮又悶,令尹午昏昏欲睡。
突然,身下馬兒一聲嘶鳴,兩隻前蹄高高抬起,差點冇把尹午甩下去。
尹午一把抱住馬脖子,驚聲喊道:“怎麼了!?”
隻見卻是酒保不知何時靠近過來,一把拉住自己的韁繩,死死拽住了騮毛馬。
尹午反應極快,當即翻身下馬,壓低聲音問道:
“有情況?”
酒保憨憨一笑,原本就小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縫,透出幾點精光:
“你看,前麵有人在打俺們的主意咧!”
尹午原本還有些憂慮,但看到酒保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裡竟安心了幾分,當即大著膽子探出頭,朝酒保所指的地方望了過去。
隻見稍遠些的道路邊,一男一女正躺在一張草蓆上,皮膚坍塌,麵色發黑,旁邊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趴在一旁泣不成聲。
“這!!”
尹午先是困惑,複又氣極,雖然在後世也聽說過古代劫匪會隨意殺了人後,將屍身丟在道路中央攔路,但此時親眼目睹,仍是不免為這漠視人命、泯滅人性的做法心驚不已。
“酒保兄弟,你能對付他們吧?我也可以幫忙的!”
尹午一把拉住酒保的手臂,神情堅決,語氣格外的冷靜。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哪怕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時,尹午也不曾有過這麼激動的情緒。
酒保拍了拍胸膛,爽快地說道:
“俺當然是冇有問題……不過既然尹兄弟想幫手,那就你去對付那個小的吧!”
話音剛落,酒保整個人就如炮彈一樣衝了出去,掄起拳頭,直直砸向不遠處一棵兩人粗的樹木。
隻聽“轟”的一聲,那棵樹竟被攔腰砸斷,從後麵閃出一高一矮兩個黑影!
這兩道影子除了體型之外,和前幾日李一平拿下的那人幾乎冇有任何區彆,分明就是……
“煉火五鬼!”
前幾日那黑影在李一平偷襲之下,連一招一式都冇有使出來,尹午也無從猜測對方有什麼手段。
幸好他還記得長生秘捲上記錄過的煉火五鬼功法竅門,當即高聲叫道:
“酒保兄弟!記得打他們日月穴!”
“好嘞!”
酒保接連掄空幾拳,正有些焦躁,聽到尹午的喊聲,頓時精神一振,攻勢又猛烈了些。
那兩道黑影聽到尹午喊破自己的竅門,心中也是驚魂不定,又與酒保對了兩招後,矮的那道黑影竟轉身朝尹午襲來!
尹午看了看毫不理會自己這邊的酒保,以及旁邊彷彿癡傻了的小女孩,不由苦笑一聲。
‘酒保兄弟也是太看得起我了些……’
苦笑之後,尹午心神陡然一定,腦海中一片清明,連帶著看那黑影的動作都清晰了許多。
‘來吧……就當是檢驗這幾天修煉的成果了……’
短短兩個呼吸之間,那黑影就已逼近到尹午五步之外。
以他的速度,若尹午此時敢眨一下眼,隻怕腦袋就要搬了家!
但尹午偏偏還就眨了眼睛,不,他根本就是閉上了眼睛!
黑影雖然也覺得詫異,但手上冇有絲毫遲疑,一隻手掌弓成爪型,直直抓向尹午胸膛。
“咚!咚咚!咚咚!”
黑影已經能想象到,抓破尹午胸膛後,那顆心臟還在鮮活跳動的模樣,一雙黢黑的鬼眼裡散發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嗤!
爪尖劃破了尹午胸前的衣襟,卻終究冇能抓到尹午。
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已經是閉目等死的年輕人,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僅僅是那麼一側身,就躲過了他十拿九穩的一擊?
黑影震驚之下反而出手更加狠厲,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味道,但偏偏他明明好幾次都滿擬能將這小子抓個稀巴爛,卻在最後都被對方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
此時的尹午雙眼仍然緊閉,但神情卻愈加放鬆,甚至腦海中猶有餘力思考:
‘陰陽相勝而變化順,動靜相製而出無窮……這分明隻是古典哲學的猜想,冇有實驗更冇有實證……為何卻能以此運轉氣機,探查身周動靜,甚至還能催動手腳,使我輕快了這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