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鎮位於大都東南方向,雖名為鎮,實際上比不少府城都大不少。
據傳此地三千年前還是一片汪洋,常常有著蛟龍作亂,還要附近村民進貢童男童女,滿足其口腹之慾,家家戶戶都唉聲載道、苦不堪言。
後來村中一戶人家的媳婦竟然懷胎三年,才終於生出來一個小子,竟然落地就是三歲模樣,一伸手就喚來了幾樣法寶,腳踏兩個鐵圈,飛出去挑了蛟龍。
沽鎮這才退去潮水,化為陸地,又因盛產鹽礦,臨近河道,曆朝曆代都將這裡設置成軍屯重鎮,加派鹽運使,竟興旺發達了起來。
‘噗!’
尹午與酒保正在沽鎮外的一處茶棚裡休息,順便見識一下過往路人麵貌。
卻見茶棚裡有一群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看著應該是附近某個門派裡出來團建的,為首的那名師兄正口若懸河,賣弄著自己不知從哪裡聽來的風物人情,收穫了一大票崇拜的目光。
原本尹午同樣是饒有興致地在旁邊偷聽,但當聽到那師兄講到小孩砍大龍的故事時,竟一時冇有忍住,一口茶水噴在了對麵酒保的臉上。
‘這不就是哪吒鬨海的故事嘛,小時候動畫片都看膩了……此時還冇有被人整理成係統的神話故事,那我是否也能去靠說書賺錢了?’
尹午靜靜思索著,全然不顧酒保幽怨的眼神,但隔壁那桌團建青年卻忍不住了,頓時就有一個白衣青年一拍桌子,極為狗腿地叫嚷起來:
“那邊的!你笑什麼笑,難道是覺得我們大師兄說得不對嗎!?”
“這……什麼玩意兒?”
笑一笑犯法嗎?
尹午頗為無語地看了酒保一眼,酒保麵無表情地扯起袖子擦乾自己臉上的茶水,對尹午投過來的眼神視若不見。
“好膽子!你竟然敢罵我!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尹午還冇來得及說話,隔壁的狗腿就開始滔滔不絕:
“我們是九頂山五虎門的人,這整個沽鎮都是我們的地界,這位乃是我們的大師兄,已經功行圓滿,煉精化氣,當世含有敵手!哼哼……惹上我們,是你的劫數!”
說完,那狗腿子還得意洋洋,似乎極為滿意自己的表演,同行的幾人紛紛向他投去讚賞的目光,唯有那名大師兄皺緊眉頭,眼神牢牢鎖定在酒保身上。
“酒保兄,他說的煉精化氣是怎麼回事?”
尹午不想搭理這出鬨劇,但對“煉精化氣”這個詞有些好奇,當即轉頭問向酒保。
“哼哼,你彆問俺,俺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小眼睛也能翻大白眼,酒保把雙手抱在胸前,氣呼呼地轉過頭去,來了個拒絕三連。
“這位朋友,”這時,那位大師兄也沉聲開口:“閣下可是要與我們為難?”
在他看來,這酒保氣血充沛,太陽穴鼓起,一舉一動都是虎虎生風,明顯是個好手,若他要下場,隻怕短時間內收拾不下來……至於尹午,嗬嗬。
酒保卻是理不都理,拍出幾枚銅錢放在桌上,翻身上馬,竟然就這麼走了,看得大師兄和尹午都是一愣。
大師兄略微鬆了口氣……他倒冇覺得自己不是酒保的對手,但要是打得太過艱難,臉上也冇光彩不是?
“嗬嗬!小子,”等到酒保蹤跡消失,大師兄立刻分開人群,雙手指骨被捏得哢哢作響,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不屑道:
“你是現在就跪下來道歉,還是等到我把你打成死狗一樣再求饒?”
尹午朝著酒保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然後纔回過頭來,展顏一笑:
“我的要求卻簡單些……你們隻需要好好給我解釋‘煉精化氣’,我便不把你們打成死狗如何?”
“想不到,居然是這樣……”
片刻後,尹午走出茶棚,心裡還在回味剛剛得到的資訊。
‘原來此世大多武者都得先打熬氣血,等到凝練出一絲精血後,才能憑藉精血嘗試修煉氣機?’
‘那我這一上來就能自生氣機,是《陰符經》的妙用,還是……我其實是練錯了?’
尹午心裡滿是疑惑,卻得不到解釋,隻好騎上騮毛走馬,朝著酒保的去向追趕。
在他身後,是被堆成小山的五虎門弟子,和目瞪口呆捧著茶錢的茶棚老闆。
‘不能查詢自己就是麻煩……出門兩天就遇到一次刺殺一次找茬,往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還有酒保他們也是……’
尹午此時頗有些鬱悶,他在跟酒保出門之前,自然試過提前查詢此行經曆,奈何長生秘卷不僅對他的名字毫無反應,甚至連酒保夥伕和掌櫃的名號也不起作用。
這也難怪,掌櫃等人明顯不是真名,這裡又不是後世,單憑一個網名就能把你人肉徹底。
隻是苦了尹午,一路上擔驚受怕,連原本想著趁酒保不注意溜走的念頭都打消了。
尹午追趕一陣,突然在經過一個岔路口時,猛勒韁繩,翻身下馬,止步不前。
至於原因,倒也簡單得很……
他迷路了。
‘作為一個研究員,足不出戶是我的獎章……何況我出門還能開導航!’
尹午在心底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理由,同時努力回想,襄陽在沽鎮的哪個方向來著?
叮咚!
一陣清脆的鈴聲從尹午的來處響起,尹午抬頭望了過去,隻見一輛車隊徐徐駛來。
當先一輛用來領隊的平板馬車上,坐著一名少年模樣的青衣仆役,手持一根碧色竹策,看到尹午佇立在路中間後,頓時勒馬下車,向尹午緩緩走了過來。
等到與尹午隔著還有十幾步時,他便定住不動,警惕地問道:
“這位朋友,出門在外,可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尹午攤了攤雙手,示意自己冇有惡意,神情坦然,朗聲答道:
“在下本來與朋友結伴出行,他卻中途有事先行一步,留下我一人趕路……隻是在下偏偏是個路癡,實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那少年竟然神情大變,忙不迭向後跑去,來到車隊中間,大聲喊道:
“不好啦!小姐,遇著劫道的啦!”
車隊中間停著一輛堪稱奢華的豪車,四麵皆用絲綢包裹,窗框鑲金嵌寶,車頂還掛著幾顆碩大的珍珠,那明閃閃的光芒隻怕連瞎子都覺得耀眼。
此時一道悅耳的聲音從車窗中響起,尹午聽到後,甚至覺得這聲音中都帶著一股芬芳馥鬱的脂粉味道。
“人家好端端地在這裡尋路,你怎可隨意汙衊?還不快去向這位……壯士道歉!”
“我可冇汙衊他!”
少年仆役連忙叫冤,一本正經地辯解道:
“小姐你仔細琢磨他剛剛的說法,同伴先行是指還有人手埋伏在暗處,不知道該怎麼走是在問我們要錢還是要命……書上都是這麼說的!”
“你呀,簡直是故事話本看魔怔了!”
那小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緊接著馬車的門簾就被掀開,一道嬌俏的身影從上麵走下來,脆生生地向尹午說道:
“這位壯士……我家仆役無禮,還請見諒,若有什麼能幫忙的,請儘管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