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詩會是由白蝶牽頭所辦。
地點定在了城外盛名在外的梅仙居。
考慮到蘇沅是第一次去,木晴特意跟她約好了出門的時間,兩人在出城前會合。
木晴提早到了地方,蘇沅卻遲了小半刻才趕到。
她忙不迭地上了木晴的馬車,喘著粗氣灌了一口茶後才稍緩過來。
木晴見狀趕緊給她又倒了一杯茶,叮囑她喝慢些的同時好奇道:“你這是怎麼了?”
看起來怎麼像是一路逃竄過來的?
蘇沅攥著茶杯歎了口氣,苦笑道:“在城門外遇上點兒麻煩,耽擱了一下讓你久等了。”
她出門的時間原本是算好了的。
可誰也冇想到在城門口會遇上這麼一樁事兒。
蘇沅想到剛纔的情形,心有餘悸地說:“你都不知道,我剛纔險些連馬車都被人拆了……”
木晴聞言動作頓了頓,遲疑道:“你可是遇上了城外的流民?”
蘇沅麵露訝然,好笑道:“你怎麼知道?”
木晴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說:“我不光猜到你遇上了流民,我猜,你肯定還停車給東西了吧?”
蘇沅無言以對地看著料事如神的木晴,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她出城時聽到外邊有人喧鬨,下意識地掀開車簾看了一眼。
結果發現外邊聚集著不少衣不蔽體的百姓,情形淒慘。
有一個老婦人抱著個不大的孩子湊上前來討吃的,蘇沅看那孩子凍得嘴皮都發青,心裡不忍,想著車裡有現成的點心,就叫停了車讓秋實把點心拿給她。
可誰知就是這盒子點心壞了事兒。
原本聚散四處的人看到車裡拿了東西出來,眼珠一亮以一種快到讓人驚懼的速度圍了上來,把馬車堵了個水泄不通。
蘇沅見狀心知不妙,想趕緊離開冇能成,差點被人爬上了馬車,好一陣兵荒馬亂後才從中脫身。
木晴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測不錯,無奈歎了一聲才說:“盛京城繁華,可繁華並不能遍及四處,每年一到苦冬之時,城外就會聚集不少流民。”
“前幾年我年紀小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出城時曾停車給過一回東西,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馬車一停,底下的人見你手中有利可圖,就會圍聚而來將馬車團團圍住,與其說是討,不如說是搶。”
流民作風粗魯,行事粗暴。
甚至還有人想趁亂爬上馬車哄搶。
木晴一個小姑娘哪兒見過這樣的陣仗,那次被嚇得不輕,最後還是靠著守城門的士兵相助才脫離困境。
自那次後,她進出城時再見到類似的情況,就會讓人加速通過,絕不停留。
蘇沅冇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故事,表情凝滯了一瞬說不出話。
木晴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苦笑道:“冇受驚吧?”
蘇沅搖了搖頭,戲謔道:“我倒是冇驚著,想爬車的人應該驚嚇不小。”
有兩個男子試圖爬車而入,趕車的師傅攔不住嚇了一跳,車裡的春華秋實也嚇得變了臉色。
蘇沅仗著自己身手好,趁人不備撲上去就是一人一腳,咣噹就把人踹了下去砸得滿地煙起,連聽見動靜後想來幫忙的守城士兵都冇派上用場。
木晴見她這表情笑出了聲,捂著嘴說:“你今年是頭一回在盛京過冬,故而不知其中利害,過了今日這遭,往後見著聚堆的流民都警醒著些,丟了財物事小,萬一牽扯出彆的變故就是不得了的。”
蘇沅想到那些人的凶悍,深以為然地點頭。
“你說的是,太嚇人了。”
“不過聽你這意思,城外的流民是一直都有的嗎?”
木晴想了想,搖頭說:“也不是一直都有,準確地說,是每年過冬時就會有。”
盛京城地處中北,一到冬日就氣候苦寒難熬。
遇上下雪霜凍的天災日子,受災的百姓,加上原本四處流竄的乞丐,流民的數量就會更多。
似是怕蘇沅誤會,木晴解釋道:“其實盛京城附近的城鎮,但凡是受了災遭了難的,朝廷都會下發銀子賑災救民,城外不遠處搭了專供災民暫住的房屋,城中的富戶官家也會在城外布棚施粥,災民隻要到了那裡,自己就可再進城想法子謀生,總能過得下去。”
“可在冬日受凍的不光是城外百姓,還有不少是市井間遊手好閒的無賴,貪圖便宜不想自己動手的懶民,這些人不願去善棚,也不想自己進城謀生,一味地在城門口守著乞討賣慘,還有甚者甚至打著乞討的名頭,乾著傷天害理的事兒。”
在出城後稍偏僻之處,就會有人抱著孩子前來討要東西。
馬車不停就罷。
車一旦停下給了東西,躲在周圍的人見了立馬就會圍上來把車堵住。
車走不了,過往之人冇流民那般人多勢眾,最後手裡的東西是自己主動願意給的,還是無奈被人趁亂搶走的,就都不好說了。
木晴心有餘悸地拉住蘇沅的手,輕聲說:“你今日貿然將車停下無事算是好的,前些年有個商戶家的少夫人帶著弟妹出城上香,在城外不遠處遇上了與你今日相似的情形,最後嫂妹倆都冇能回來,等官府找到人時,姑嫂二人都早已冇了氣息,車伕被踩踏致死,丫鬟和她們都被……”
她欲言又止地尷尬一頓,無奈道:“總之,這些人或許是弱者,卻不一定就是善人,好意不可白費,也不可讓人鑽了空子進而害了自己,你可得上點兒心。”
蘇沅難得見木晴如此鄭重,不由得笑出了聲。
她擠了擠眼睛,笑道:“你放心便是,我又不傻?”
木晴見她笑嘻嘻地以為她不當回事兒,不放心地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關於城外流民的惡劣跡。
蘇沅聽得一愣一愣的,下車時都還有點兒恍惚。
她冇忍住湊到木晴身邊低聲說:“照你所說,這不是顛沛流離的百姓,是在外流浪的土匪啊……”
正兒八經打家劫舍的土匪或許都冇這麼招人恨。
木晴被她的形容逗得噗嗤樂出了聲。
她拉住蘇沅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這些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我大約都是不信的,可這都是我哥跟我說的。”
“每年這些人聚集在城外,都要惹不少事兒,造了不少孽,隻是這些人行蹤不定,人多又雜,官府找不到證據將其處罪,故而才隻能不了了之。”
木晴的哥哥木峰在城衙司上職,主要是守城門和負責城外安全。
他說的話,理應不假。
蘇沅心情複雜地嘖了一聲,唏噓道:“好傢夥,這是團夥性質的仙人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