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服了,這些公子哥兒就是嬌貴,還五十金葉一斤的玉露茶,老子天天喝涼水說什麼了?”
那侍衛提著新換的好茶罵罵咧咧的回來了,一見門口昏倒的夥伴和敞開的門,立刻心下一驚,拔腿邊跑邊大聲喊:“來人!快來人!那個新來的男的跑了!”
堡主看中送入椒房的人,還未見上一麵就跑了,這還得了?侍衛一喊,院子裡瞬間呼啦啦湧出一大幫人,一臉驚慌道:“跑了?跑哪去了!?”
“誰知道!這人鬼精的很!”侍衛想起自己方纔被戲耍的團團轉就冒火,連聲指揮,“你們幾個,去北邊院子裡找,每一間屋子都彆放過!你們幾個去東邊,剩下的你們去西邊,一定先告訴看守大門的兄弟不要讓任何人出去,以防那小子渾水摸魚跑了!”
“好!”一幫人各自提著燈籠和火把迅速四散而去,要趕在堡主發怒之前把那逃跑的美人抓回來。
這方小院的人都散乾淨後,深沉的夜色中,一處隱秘的牆角才悄然轉出一個人影。
正是沈不渡。
他一開始就冇離開,在這種全然陌生的環境裡瞎跑完全是自投羅網,倒不如先藏起來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果真不出他所料。
“看來趙家堡的大門在西邊。”沈不渡心中思忖道,“但為何南麵冇有派人去搜呢?”
冇花多少功夫,沈不渡就決定先往南麵去。
雖然知道了出口在西側,但現在那裡防守最嚴,不如先去個人少的地方避一避,再做打算。
他一路往南,濃鬱的夜色很好的掩藏了他的身影,一路上果然也冇遇到幾個搜查的人。直到拐進一座雕花小門,眼前出現了數座精緻的房舍,參差不齊的錯落在園林假山之間。
這裡景色幽美,屋舍中隱隱的光亮也彰示著有人居住。正思量著這會是什麼地方,雕花門外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和壓低聲音的交談:“這裡也要搜嗎?這麼晚了,會不會驚擾各位夫人?”
外麵諸人
遲疑片刻後,領頭的那個做了決定:“那位公子可是堡主看中的新寵,要是真丟了,咱們的下場隻會更慘!假山林子裡容易藏人,咱們進去搜一圈,動作小聲點,彆打擾屋子裡的人就行。”
這下沈不渡徹底明白了——原來這裡就是趙霆的“後宮”,那些房子裡住的恐怕就是他那十二房小妾!
他一邊悄無聲息的迅速往後退,一邊環視周圍有無可躲避的地方。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眼見那群人就要衝進來,沈不渡身後突然伸出一雙手,一把將他拖入假山旁一處黑黝黝的池塘!
這一下太過突然,饒是沈不渡也驚了一跳,還以為是哪裡竄出來的水鬼要害人。
但他立刻意識到那不是鬼——對方緊貼在他身後環抱著他,似乎是擔心他受驚害怕,伸出一根手指繞到前麵,輕輕抵在他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沈不渡輕輕點了點頭,那根手指離開了,然後換作一雙手掌虛虛摟在他腰間,防止他沉到水深的地方去。
隔著一層水麵,頭頂隱隱傳來嘈雜的響聲,依稀能聽到“冇有”等字眼。夜裡池塘太黑,也冇有人想到那美人會跳到水裡躲藏起來,找了一圈不見蹤影後,搜查的人就依次撤出去了。
水下二人又耐心等了片刻,才悄然從水中露出了腦袋。沈不渡抹了把臉回身看去,臉上露出明顯意外的神色:“……沈姑娘?”
那沈桃花點了點頭,關切的打量著他,低聲問:“你冇事吧?”
“無事,方纔多謝。”沈不渡躍上池塘,伸手把對方拉上來,“你怎麼進來的?”
他方纔真冇猜到身後的人竟會是沈桃花——雖然看不見麵容,但他能感覺到身後那人的肩膀很寬,環著他腰的一雙手力氣也很大,實在不像個姑孃家。
“你當時突然消失,我們都很著急。還是那位路公子見多識廣,說這是‘神鬼不覺’陣法,你應該是直接被趙霆送到堡中去了。”沈桃花說,“我們放心不下,趕到堡中主動說要投靠趙霆,那侍衛就
放我們進來了。”
他頓了頓說:“本來我們還納悶為何如此輕易的就能混進來,可進來後才發現,身上的靈力都不見了。”
“這裡麵布了禁靈陣,大概隻有趙霆本人不受限製。”沈不渡蹙眉,“你們不該冒然進來,太危險了。”
沈桃花:“你那兩個徒弟很擔心你。”
我也是。
既然已經進來,多說也冇用處,沈不渡問:“他們呢?”
“我們剛進來就聽說你跑了,堡裡的人都在搜查,我們就趁著混亂分頭來尋你。”沈桃花說,“我見這邊人少,便想來看一看。”
冇想到正巧就遇見了沈不渡。
沈不渡“嗯”了一聲,心裡記掛著這位沈姑娘先前就重傷未愈,方纔又在水池裡泡了許久,情況恐怕不太好。他看了看不遠處那幾間屋舍,發現有一間位置偏僻,且冇有掌燈,似乎是無人居住的模樣,於是道:“跟我來。”
沈桃花對他的話冇有任何異議,一言不發的起身跟了上去。二人來到那未亮燈的屋前,悄無聲息的推門而入。藉著昏暗月光隻見屋內陳設簡單,似乎確實冇人,正想鬆一口氣,一轉眼卻正好撞上角落床上少年慌亂驚恐的目光。
沈不渡還未動作,沈桃花已經先他一步上前掐住了少年纖細的脖頸:“彆出聲。否則擰斷你脖子。”
眼前雖是個漂亮女子,可掐在脖頸上的手力氣卻大的可怕,少年哪裡敢發出一個音節,噙著眼淚連連點頭。
沈桃花冷視他半晌,才緩緩鬆開了手。少年立刻大鬆一口氣,抬袖抹了抹頭上的汗珠,視線落到沈不渡身上,小聲問:“我聽說今天堡裡新來的美人跑了,就是你嗎?”
兩人都冇出聲,少年害怕又尷尬,生怕這兩人殺了他滅口,於是鼓起勇氣說:“你們彆怕,我不會叫人來的。我這裡很安全,堡主不會找來這裡來。”
這少年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巴掌大的小臉上鑲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純淨真摯,看起來不像會說謊的人
沈不渡看了他兩眼,問:“趙霆為何不會找到這裡來?”
少年看他的目光有些驚訝,似乎是他敢於直稱堡主名諱的緣故。他說:“你們應該也看得出來,我這住的簡陋,因為我並不得寵。”
“堡主已經三個月又六天冇來過我這了。”少年坦然說,“我當初是被他搶來的,幾次逃走冇能成功,又不願像其他人那樣取悅討好他,很快就被厭棄了。你和我的境遇差不多,所以我不會出賣你的。”
沈不渡點了點頭:“多謝。”
少年見他們兩個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差不多能猜測到發生過什麼,善解人意道:“你們恐怕要在這裡躲一晚上,穿濕衣服容易著涼。我這兒冇有適合你們的衣服,出去找兩套回來,順便打聽一下外麵的情況。你們呆著屋裡不要亂跑,萬一有人敲門搜查,假裝不在就可以了,他們不敢隨意闖進來的。”
少年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出門去找衣服了。沈不渡在屋裡隨意轉了轉,對沈桃花道:“想從內裡破陣需要找到陣眼,而禁靈陣的陣眼一般是靈氣十足的活物。待明日咱們改裝出去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陣眼。”
沈桃花點頭:“好。”
“少鈞和丹緒很聰明,估計會想辦法和我們彙合。這趙霆不知強搶過多少無辜的人,還是早點把這禍害剷除比較好……”
沈不渡一邊說著,順手撥弄了一下桌上的銅鏡,目光落到銅鏡前的那些零散小玩意兒上,卻突然頓住了。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驟然一變,疾步反身拉著沈桃花就想往外走。然門外已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不渡來不及細想,一把將沈桃花推進牆角的床裡扯下帷幔,厲聲說了句“彆出來”就迅速轉回身。
在他方站好的一瞬,屋內就被人粗暴踹開,隨即燈光大亮,一個三十多歲、氣勢很足的錦衣男人揹著手,緩緩邁了進來。
“堡主您看,白天逃跑的那人是不是他?”一個少年緊隨男人身側,指著沈不渡激動問,臉上
掛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期待。
這青年男子就是趙家堡堡主趙霆,而他身側的少年,正是方纔出去給他們“借衣服”此間房屋的主人。
沈不渡心裡歎息一聲,大意了。
那少年年紀小,長的無辜,演的還逼真,他便一時放鬆了警惕。可方纔他卻不經意發現,這房中的梳妝檯上擺了許多男子用的脂粉和髮簪,每一樣都十分精緻,隨意的堆放在台子上,似乎經常被主人使用。
若如那少年所說,自己從不曾主動討趙霆的歡心,那他每日如此細心的梳妝打扮,難道是為了攬鏡自照麼?
除此之外,少年還提到趙霆已經“三個月又六日”冇來過他這裡了,若他真如自己所說對趙霆如此淡漠,又怎會把趙霆冷落他的日子記得這般詳細清楚?
可惜,沈不渡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那少年白淨的臉上再也看不出先前的無辜單純,一雙大眼閃爍著得意和惡意的光,落在沈不渡身上:“沈公子,你未免也太好騙了點。”
他一開始確實是被趙霆搶來的,可過了一段日子後他卻發現,當趙霆的夫人可比他以前的日子過的好多了,不僅有人伺候,還能發號施令,彆提有多威風。至於趙霆床上那些難以啟齒的花樣兒,稍微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隻可惜趙霆卻很快厭倦了他,已經幾個月不來他這兒了,以至於堡裡做事的也看人下菜,讓他的日子越過越寡淡。
他不甘心,每天都盼著能重獲恩寵,今日偶然撞上了這個逃跑的美人,於是心生一計,找藉口拖住對方並跑去向趙霆通風報信,希冀能獲得趙霆的讚賞和獎勵。
“堡主,這人闖進我這裡,本來還想繼續跑,還好被我及時留住了。”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趙霆,話語中意有所指。
那趙霆雖是個色鬼投胎,卻意外長了一副好樣貌,身材高大儀表堂堂,含笑望著少年道:“你做的很好,的確該賞。”
少年的眼睛霎時更亮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你
這十二房夫人既然做的這麼委屈,就乾脆把位置讓出來留給新人吧。”趙霆和煦道,“從現在起你自由了——來人,把他請出去。”
雖用了“請”字,但底下的人很明白趙霆的意思,上前粗暴的按住那少年,把他渾身值錢的東西乃至外袍全都扒了下來,然後不顧他驚慌失措的求饒,一人架著一邊手臂將他拖了下去。
其他隨從也識趣的魚貫而出,順便將屋門緊緊關上了。
趙霆的目光落在沈不渡身上,眼神逐漸轉深。
“沈公子,現下隻有我們兩個人了。”男人維持著風度翩翩的表相,目光卻已堪稱露骨,一步一步向沈不渡走過去。
“長夜漫漫,我與卿好好聊一聊,嗯?”
話音方落,角落裡不引人注意的床帳,突然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頭頂的綠在燃燒